第10節 最遙遠的距離

明聽清這些夢囈之後,着實吃了一驚,心中禁不住疑了噩夢?見東青仍然沒有辦法睡得安穩,她猶豫了一陣子,終於咬着牙齒,硬着頭皮,在他身邊躺了下來。同時,伸手將他攬入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擁着他。

東青似乎有所覺察,不過卻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只是輕輕地呻吟了幾聲,然後慵懶地挪動着身體,蜷縮進她的懷抱裡,將頭埋在她的臂彎中,找了一個頗爲舒服的姿勢躺好。就像在冷雨夜中顛沛流離的小貓,好不容易找到溫暖的小窩可以休憩,舔一舔傷口一樣。

孝明很是尷尬,因爲她低頭看看時,只見東青剛好將臉貼在她胸前的柔軟所在,一呼一吸之間,炙熱的氣息透過她薄薄的褻衣,撩撥着她的肌膚,令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感覺。那種感覺形容不出,有些酥酥的,麻麻的,癢癢的。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着,這種感覺漸漸變化成了一種令人呼吸難以平穩的,敏感不已的悸動。她的雙頰已經開始發燙了,在昏暗的燭光下,她臉上漸漸地浮起了的兩朵淡淡的紅霞。

她今年已經十九歲了,雖然沒有接觸過男女之事,不過若說一點知覺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在她原來的視界裡,總認爲東青是個孩子,也總是把冬青當成弟弟一樣地照料着,或者一起玩耍和學習。可最近一年來,她漸漸覺得他已經不像一個孩子了。他的言談舉止,甚至是眉宇之間地氣度,也儼然有了男子漢的樣子。而像現在這樣近距離接觸之下,她越發覺得有一種屬於成熟的男人的氣息,在悄然地發散着,這種氣息很奇特,也很誘惑,令她不自覺地。想要深深地呼吸着。感受着。甚至,有些沉醉,有些神迷……

她忽然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好事情。異性的吸引力,有時候就像張滿了尖銳硬刺的玫瑰花,看起來嬌豔絢麗,聞起來清甜迷人。但要是不懂得該如何正確採摘的人,往往會在冒失衝動之後,捧着被刺出血的手指,清楚地體會那刺痛地滋味。出於男女授受不親地心理,她狠了狠心,鬆開手臂,拽過一隻枕頭給他墊在下面,然後翻身坐起。準備離去。

不料。她剛剛掀開簾子,腳步還沒有踏離臥房,就聽到背後傳來沉悶地重物落地聲。“撲通”。她意識到不好,於是趕忙轉身察看,果然,東青居然在睡夢中昏昏沉沉地翻到地上,眼下正躺在冰冷的地磚上,卻仍然閉着眼睛繼續呼呼大睡,好像根本不知道疼痛一樣。

“大阿哥,大阿哥!”她拍打着東青的臉頰,想要把他喚醒,不過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濟於事。無奈之下,她只好捏住他的鼻子,這一招總算有效了,不一會兒,他就因爲窒息而躁動起來,接着,惺忪着睜開眼睛,用迷離而茫然地眼神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疑惑她什麼要把自己從甜蜜的夢境中喚醒。

“您掉到地上了,這樣會凍壞的,趕快回炕上睡吧。”說着,孝明伸手過來,攙扶着他,想要把他弄回炕上。他的身子顯得特別地沉重,手腳也不聽使喚,費了好大力氣,纔在他地努力配合下,兩人重新狼狽地翻回炕上。

這一次,東青索性將胳膊和腿都搭在她身上,纏得緊緊的,根本沒有放她離開的意思,無論孝明怎麼掙扎推搡,他都不理不睬,只將她摟得更緊,很快又呼呼大睡了……

在這一番折騰之後,總算是踏踏實實地睡到了天明。當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紙照耀進來的時候,一夜未眠,正在打瞌睡的孝明發覺他終於有了動靜,接着,搭在她身上的手臂終於拿下去了。她如蒙大赦一般地,鬆了口氣,趕忙坐起來,舒活舒活早已麻木的肢體。這時候,東青皺了皺眉頭,從鼻子裡“唔”了一聲,“水,水,好渴,快拿水來……”

孝明趕忙答應着,下了炕,端了一碗昨晚已經調和好地蜂蜜水來。再次踏入臥房地時候,卻見東青已經坐起來了,正睜大着眼睛,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朝自己看。見自己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後,又像害怕似地逃避着,極不自然地回過臉去。

她也想起了昨晚地那幾番折騰,不知不覺間,臉又開始發燙了,急忙低下頭,將水奉上前去,用微弱如蚊鳴的聲音,說道:“大阿哥,水來了。”

“嗯。”東青應了一聲,接過碗去,卻並不敢看她,雙手捧着碗,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卻不知道是不是慌神,喝到一半時居然嗆到了,禁不住地咳嗽起來。“咳咳咳……”

碗裡的水在震盪之下,潑灑在被褥上,孝明急忙接過碗來,來不及擦拭,就跪在炕頭忙不迭地幫他拍撫着後背。好一陣子,總算是稍稍平歇下來。他用頗爲感激的眼神看了看她,“不好意思,剛纔實在太渴了,一不留神就喝急了,所以才嗆到……對了,昨晚……”說到這裡時,他那白皙的臉上,居然也開始發紅了,眼睛裡光芒閃爍,好不容易說了一半,就語塞了。

孝明也想起昨天晚上那些頗爲尷尬的舉動,本來想着東青也許喝得太多,所以不會記得什麼,自己也好免得難堪。現在見他明顯還能記起那些事情,於是更加羞赧,低下頭去,緊張得手都微微發抖了,似乎都能聽到自己怦然的心跳聲。

東青努力讓自己的心境平和下來,這纔將話說連貫了,“昨晚我實在喝得太多了,一路硬撐着才走回來的,原想着忍一忍就過去了,沒想到還是吐了。是不是,是不是把你的衣裳也給弄髒了?還害得你一晚上爲了照料我伺候我沒有睡好,真是過意不去……其實。這些都是奴才們的活計,你也是個主子,何必要親自動手?”

孝明見東青並不提有關摟抱地難堪細節,也就略略鎮定了些,卻仍然掩飾不住少女的羞澀,她低聲答道:“您不必在意這個,反正也不過是舉手之勞,我能做的。做做也無妨。”

東青靦腆地笑了笑。順便抻了抻衣衫上的皺褶。“這個不提也罷,以後不要再這樣就是了。不過,我昨晚又吐又撒酒瘋的,樣子肯定難看得緊,你不嫌棄我,還肯一直陪伴着我,就足夠令我感激的了。”

“沒什麼。”她的視線轉移到一旁,卻剛好看到炕桌上,一隻煙荷包平躺在那裡,那還是昨晚從東青的衣服口袋裡面掉出來地。禁不住地,她有些惆悵

,眼睛裡盈盈朦朦地,好似籠罩了一層淡淡地晨霧,料您一天是一天了。畢竟您也漸漸長大了。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快要成大人了。我想,也許要不了今年。皇上和娘娘就會給您訂親事,您也快到成親分府地時候了。咱們,還能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多了。”

東青順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隻煙荷包,立即一怔,不過,卻手腳麻利地拉開抽屜,迅速地將煙荷包丟了進去,關上。“呵,你想得太多了些,應該沒那麼快吧。至於這個,是昨晚參加宴會的一個蒙古格格送的,我又不喜歡她,卻又礙於面子不能當場拒絕,只好收下了。你放心好了,我對她沒有什麼想法的。”

孝明見他如此急切地“欲蓋彌彰”,不覺好笑,“這有什麼不好承認的,有格格喜歡您,送您禮物,說明您很優秀,很出色,所以才得姑娘們地歡喜。這不是什麼忌諱的事情,應該高興纔是。我,我也正爲您高興着呢。”

聽了這話,東青沉默了一陣子,他那微微皺着眉頭,抿着嘴脣,面色凝重的樣子,像極了他的父親。孝明覺得眼前的這個影像,幾乎可以與那個令她充滿陌生和畏懼的人聯繫起來,重疊起來。爲什麼,外形和神韻都頗有幾分相似的父子倆,所帶給她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地呢?她也忍不住疑惑了。

“不,我寧願那些姑娘們對我沒有興趣,看不上我……”說到這裡,他地拳頭忽然捏緊了,在桌案上猛然敲擊一下,“我不想成親,不想離開皇宮!”

“爲什麼?”孝明一時之間想不明白他爲何如此態度,於是疑問道,“您小時候不是經常說,希望自己能夠快點長大,當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若是不成親,不開府,那不還是個沒有成人的孩子?您總不能一直在皇宮裡住下去吧?”

東青又是一陣躊躇,而後,嘆息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煩惱着呢。有時候,很希望自己趕快長大;可是一想到長大之後要成親,要離開皇宮,不能和你繼續在一起了,就不希望這麼快長大了……唉,真是左右爲難哪。”

孝明覺得有些好笑,看着他似乎很有大人的樣子了,不過一些偶然時候地思維,還是和這個年紀的孩子有些相似的。於是寬慰道:“大阿哥這不是故意說些孩子話嗎?您將來是要當王爺,甚至是儲君的,怎麼能和我一直呆在一起呢?我又不是……”她剛要說到自己又不是他的女人時,突然之間,心頭涌起一股強烈的遺憾和不平,於是忍不住氣息凝滯了,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

他的目光,突然灼灼起來,像是大漠裡火熱的日頭,又像是草原上燃燒着的篝火,直直地盯着她,很霸道,很執著。令她心慌意亂,不知所措,急忙扭頭過去,迴避這他這咄咄逼人的目光。

周圍一片寂靜,幾乎連根針落地都能聽到。孝明感覺自己漸漸地呼吸困難,幾乎要窒息了。儘管室內溫度恰好,她卻感覺到心頭的燥熱一直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漸漸地,手心裡都開始潮溼出汗了。

過了一陣子,東青忽然起身下地,穿上靴子,走到窗下,在一個紫檀木的器皿架前停住腳步。那個架子上放置了一個高約兩尺的彩繪花瓶,質地光潔,色澤勻潤,上面的每一處繪畫每一處字跡都是極飄逸優美的,這是一件上等的唐代官窯。他的視線在這件瓷器上停留了許久,方纔恨恨地拋下一句:“只恨……我沒能早生幾年!”說罷,轉身而去。

孝明訝異地望着東青,直到他的身影匆匆地消失在門外。緊接着,是房門開啓和關閉的聲音。被他掀起又放下的湖綢門簾晃悠了一陣,終於徹底平靜下來。她呆愣了一陣,這才下地,走到那件瓷器前,好奇地看了看上面的題字,輕輕地讀出聲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再看那瓶上的圖畫,是幾叢豔紅的杜鵑花在熱烈綻放,美得好似一片片絢麗的落霞。而一大一小兩隻蝴蝶,正扇動着斑斕的翅膀,在花叢間翩翩飛舞,似乎在彼此相吸,彼此相嬉,親密得捨不得分開,捨不得飛遠。

她突然發覺,儘管她和他平日裡都呆在一處,甚至是朝夕相處的,甚至像昨晚那樣……然而,在她與他之間,卻一直橫亙着一條永遠也無法逾越的鴻溝。這道鴻溝雖然看不見摸不着,卻有如雷池一般,充滿着巨大的危險,令他們數度在邊緣徘徊,也不敢逾越半步。因爲,那樣的後果,將會是粉身碎骨,將會是萬劫不復。

有一個道理,雖然她沒有意識到,但卻是實實在在地存在着的——這個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並不是天涯海角,而是世俗倫理的羈絆和枷鎖;並不是站在對面,卻無法心意相通,而是彼此心有靈犀,卻永遠不敢說出口。

……

正午的陽光,明媚而溫暖。我坐在亭子裡,看着東青在雪地上舞劍。他今天一身窄袖束腰的黑色箭衣,顯得身材挺拔而勻稱。他雖然年紀不大,不過個子長得很快,已經比我高出幾分了,遠遠看上去,和我當年在漢江畔的雪地裡,初次邂逅他的父親時,有那麼幾分神似。

看着他嫺熟而優美的劍法,我頗爲欣慰地彎起了嘴角,淺淺地笑着。禁不住地,有些感慨,真是時光如水,歲月如梭。我那次初遇他的父親時的情景,還恍如昨日,可扳指算來,竟已過去了十六個年頭。十六年,足足是一代人的間隔。它讓我從一個芳心暗許的純真少女變成了三個孩子的母親,讓多爾袞從一個神采飛揚的青年變成了一個鋒芒內斂的中年人。我們漸漸成熟,老去;而我們的孩子卻在一天天長大,成人。看到現在這個令我驕傲的兒子,那種感慨歲月無情的惆悵,已經完全被喜悅和滿足所取代了。我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溫暖,就連周圍寒冷的西風,徹骨的冰雪,也跟着有了活力,跟着有了令人歡悅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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