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白芷落縮了一下身子,似是風涼了一些。
“好。”
二人靜靜地走着。各不相言。
女子慈愛地笑着,纖纖玉手撫摸着小腹,感受到裡面那個未成形的小生命似乎正在喘息。
她笑,惹得一旁的男子跟着也笑。
“笑什麼?”
“做母親的感覺,當真奇妙。”
公孫焱傾自然地挽起她的手,在她身子僵住之前,開口,“不必緊張,我只是扶一把,離那小生命靠近一些。”
白芷落點點頭,任由他帶着她,走得不那麼謹慎了。
她想,這世間的女子都是需要一個男子來呵護的。
她曾見過病入膏肓的妻子享受丈夫無微不至的照顧,曾見過年輕的才俊想盡辦法逗樂自己心儀的姑娘,曾見過苦命的鴛鴦相擁而泣,男子卻流淚說愛她到永遠。
到地老。
到天荒。
不是所有刻骨銘心的愛情都那麼驚天動地,相反,那些平淡到一飯一粥的生活,纔是真正的感天動地。
你前行,我跟隨。你後退,我帶你越過千山萬水。
我可以做你的墊腳石,甘願於你腳下匍匐。而你亦可做我的常青藤,帶我遠走高飛。
誰人不願合歡,誰人不願美滿,但畢竟總有不能兩全之時。那麼,我甘心割捨自己的心肺,用鮮血爲你保駕護航,甘心斬斷自己的雙臂,用羽翼助你乘風破浪。
蝕骨之情,往往殘忍。
它觸及了生死,觸及了天地,觸及了這世間最悲情的東西。但是,它卻可以流芳千古,傳爲佳言。
你若要平凡,就要耐得住感情的平淡。
你若要轟轟烈烈,就要扛得住狂風暴雨的洗禮。
蕩氣迴腸的愛情,不是每個人都有幸遇上,但是若你有機會去涉足,就不要放掉這一生最光彩的歲月。
人的生命,不在多長,而在多寬,你走得越久,可能越孤獨,走得很短,反而會更璀璨。
“你若當了母親,我可會是第一個見到孩子的男子
?”公孫焱傾淺淺眯眸,目光遊離着,似乎在享受什麼。
白芷落愣怔,眼睛澀了澀,卻沒有發紅,“大概如此。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誰也說不來他何時能回。”
“那他豈不是要悔恨多年?都說孩子第一眼要見的便是親生父母親,若他先見的我,日後吵鬧着要我爲父,可如何是好?”
“我會告訴他,他的父親正馳騁疆場,保家衛國。”
公孫焱傾低低地笑出聲來,更扶穩了一些,“我這一國之君,似乎被你小瞧了。”
“並不是如此。你果斷睿智,不比他差。”
“可你愛得還是他。一生都不會變。”
有時候,愛情是有先來後到的。
先來的那個,總是受寵愛一些,因爲她更可能搶佔一份內心。世間所有的距離都不足爲懼,最可怕的是,心靈有了距離,那便覆水難收。
多少同牀異夢的事情,在這大千世界隱隱密密地發生,卻還要在天亮之時,佯裝笑臉,不讓彼此難堪。
擅長微笑的人,可能戴着最假的面具,因爲他不真實。
活在世上,沒有人可以一世無憂,更不可能一世笑意滿盈。但凡將笑時刻掛在臉上的人,不是孤獨,便是虛假。
愛一個人,是會暴露本性的。
她說話,你會仔細聆聽,然後找出千絲萬縷可能令你傷心難過的苗頭,一通吵鬧。
她舉止,你會仔細觀察,然後尋出那些可能存有貓膩的動作,兀自悲慼。
人都是敏感的。
人也都是脆弱的。
尤其是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當真是痛苦得要命。
“白芷落,今日的白蓮燈,你覺得可好?”
女子溫婉一笑,衝他點頭,“好。你一向考慮得體,細膩入微,怎會不好?”
公孫焱傾扶她上了一個臺階,擡手捋過了她臉側的碎髮,別於耳後,“那你爲何不碰它呢?我將它送與你面前,你也並未去觸摸。”
“有時候,不該碰的東西,還是不碰爲好。一旦你動了他,說不定就會撩撥了他的心絃,而你又
無意靠近,這便是人生中最不道德的事了。”
若你無心,就不要去招惹那些美好的事物,一旦令他們沉淪,便是害人害己。
有的人拈花惹草,落不得什麼好下場。有的人潔身自好,卻無意中被撩撥,最終墮入深淵。
雖說世間之事都是你情我願,但,若你沒有準備給予一個人一生的承諾,就萬不要去搶佔了他的心。
那一顆心,可能因你而滾燙得焚化殆盡,最終卻被糟蹋得體無完膚。
人是活心的。
一副皮囊,怎麼都比不過一顆誠摯的真心來得強。
然而,真心有時卻又是廉價的。它可能在一個卑微的女子那裡,她求着心愛的男子看她一眼,她甚至甘願守他一輩子,然而卻永遠得不到一次回眸。
所以,白芷落並不曾給公孫焱傾任何假象。
不愛即是不愛。
就算你拿千座金山,萬座銀山來,拿奇珍異寶來,甚至拿江山,拿天下,拿這萬千凡塵來,不愛,還是不愛。
只因那不是自己深愛的男子。
夜更深沉了一些。風有些涼,女子裹了裹風袍,擡頭仰望着天際。
“公孫焱傾,你瞧,星辰隱去了一些。”
“的確,它們大概是看你太美了。”
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都比不過你的容顏。
我拜佛苦求,求一次你的回眸,求一次你施捨的機會,但,佛卻告訴我,那個女子不會後退,只會前行。
她永遠保持着初心,不會隨便走歪了路。
“這一遭,走得可還開心?”
公孫焱傾笑着問她,不知自己帶她看的景色可還令她滿意,既然回眸無望,得一次讚賞也無妨。
白芷落頷首,微微一笑,頗有初爲人母的溫婉模樣,“有勞你費心,深夜還帶我去看那般美麗的景色,我這輩子都會記得。”
“有你這句話,我此生無憾。”
男子收回了手,置於筆下,聞到了一絲桂花的淡香。
“宸妃,寡人擇日再來。”
“恭送皇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