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完畢之時,小丫頭從門縫裡鬼頭鬼腦地探了進來,一眼便看到坐在鏡前的豔麗女子,不由得驚呼道:“小姐!你好生漂亮啊!”
白芷落見是丫頭,忙笑着起了身,招她進來,看了看左右,將其餘的雜人都打發了去。
“丫頭,你怎麼這時來看我?”白芷落有些驚奇。
“是老爺派人將我從白府接來的,他說有我在,你一定會舒心不少!”小丫頭語氣歡快道。
“那是自然。”白芷落擡手捋了捋丫頭的頭髮,順順滑滑的,甚是美麗。
看來父親並沒有將我方纔說的話拋之腦後,想必他是一心希望我安生地嫁進來,這纔將丫頭接來照顧我,我是不是應該順了他的意思呢?
思及此,白芷落嘴脣一揚。
笑話!若是如此,我還叫白芷落嗎?!我的人生怎能聽從他人擺佈?你讓我乖乖地嫁,我偏要與你作對,我偏偏就要讓你的如意算盤打不下去!什麼重情重義?這般對我,我自不會甘受那欺辱!等着瞧好吧!
一路拜高堂,拜天地,鞭炮震耳,賀聲絡繹不絕。終於待到酒宴散去,賓客告辭後,公孫玉翎這才微眯着雙眼,步履輕浮地走向喜房。
牀上的女子正側身而坐,低垂着頭,紅蓋頭隨着呼吸而輕輕顫動。
公孫玉翎的臉上浸滿了溫柔,酒入五旬的男子已然不再是平日的模樣,醉眸微薰,眼瞼微紅,一頭墨發有些許的凌亂,襯出男子的不羈性情。公孫玉翎扯了扯衣領,露出精瘦的胸膛,鎖骨的棱角勾勒出一片旖旎的情愫,頓時整個屋子中的氣氛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芷落,給爲夫倒杯茶水來。”公孫玉翎倚身靠在牀榻之上,口齒有些含混地說道。
半晌,發現新娘子並沒有什麼舉動,頓了一頓,便喃喃自語道:“是我大意了,還未替我的妻子揭下蓋頭來。”說罷便要伸手去挑那女子頭上的紅蓋頭。
女子身形一僵,竟開始發起抖來。
公孫玉翎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有些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你……可是在發抖?”
女子不作回答。
公孫玉翎又問了一遍,女子還是沒有反應。
“你莫不是在怕我?!”公孫玉翎一掌拍在牀簾後的梁木上,震的空氣都有些發顫。
“哪裡怕我?說!”
又是一掌。
女子依舊不說話,只是抖得更加厲害。
良久,公孫玉翎忽然心下一沉,猛然一把掀掉了那女子的蓋頭,赫然發現,竟不是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那張臉。
“你怎麼會在這裡?!”
公孫玉翎一瞬間黑了臉,氣血上涌。
小丫頭早已嚇得滿臉是淚,上了妝的臉哭成了一隻花貓,氣息凌亂地說道:“小、小姐早些時候逼我與她相換……若我不答應,她、她就要以死明志,不得已才替了她到王爺府上來假成親。王爺,王爺你可千萬莫要怪罪於小姐!”
公孫玉翎氣得渾身發抖,一雙拳就快要攥出了血,“她……她就不怕我一刀殺了你?!你這主子,還真是心狠手辣!”
“王爺饒命!小姐說了,若王爺是真心要娶她,自然不會傷害她身邊的人,否則就是王爺您強搶良女,那她寧願玉石俱焚也不會讓王爺得逞!”小丫頭將白芷落臨走時教給她的話一字不落地背了出來。
“呵,果真是下了一盤好棋!既想要保全了自己,還想要保全了一個丫鬟,一個白府!我偏要看看她到底有多狠!來人啊,將這丫頭給我拖下去斬了!”
小丫頭一聽,立刻嚎啕大哭起來。
“王爺不要!丫頭知錯了,丫頭知錯了!求王爺開恩吶!”下人一路拖着她朝門外走去,眼看着公孫玉翎就要消失在視線裡,小丫頭嚇得渾身發抖,面色慘白。
突然,公孫玉翎喝道:“慢着!”
下人們隨即停了腳步,等待他的吩咐。
公孫玉翎冷了雙眼,看着那落在地上的紅蓋頭,想了想方纔小丫頭說的話,心裡一時間涌起苦澀之感,擺了擺手吩咐道:“把這丫頭給我關到南廂房去,禁了她的足,白家小姐一日沒找到,她就一日不得見天日!”說罷,便甩身大步走了出去,一雙紅了的眼似要去殺人般可怖。
小丫頭嗚嗚地抹着眼淚,心中不由得後怕起來。幸而小姐考慮得周到,否則今日,自己定難逃一死了。
公孫玉翎來到苑房,看着那一張張寫着”芷”字的紙,一時間竟痛徹心扉,胸口悶得生疼,心尖如針扎般刺痛。
白芷落啊白芷落,你當真是性烈得極了,幾次三番地往我公孫玉翎的禁地裡踩!
啪!
公孫玉翎揚手打翻了一隻青色的雕花瓷罐。
啪!
又一隻玉質的擺飾掉下。
還不解氣。
緊接着,苑房內傳出一連串的碰撞聲,噼裡啪啦的聲音驚得屋外的下人全都一身冷汗,誰都不敢進去勸阻。
半柱香的功夫,屋子裡早已是一片狼藉,能摔的能砸的,全部都被公孫玉翎過了個遍。下人聽到屋裡的聲音靜了下來,這才小心翼翼地邁了步子進去,入眼,遍地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的碎片。
“王爺,這……”
公孫玉翎舔了
舔食指上的鮮血,眯起眼睛吩咐道:“給我找。天涯海角,給我把她找出來!否則你們都提頭來見!”
“是,是,我們這就去,這就去。”下人不敢久留,忙彎腰領命退了出去。
公孫玉翎癱坐在扶椅上,眼神逐漸沒了焦距,一雙滴血的手撫過案臺之上那疊紙,不自知地描畫着那個“芷”字,將它染上猩紅。
此時,白芷落正躲在公孫府的馬棚裡。
所謂最不安全的地方,其實是最安全的,諒他們也想不到,我還會呆在這公孫府中。白芷落輕笑一聲,看到幾個下人吆喝着牽去了幾匹馬,要找白家小姐。
果真如我所想。
白芷落等到最後一人上了馬後,迅速地從馬棚中閃出,也領了一匹跟在這隊人的後面。自己早已換上了布衣,挽了髮髻,也包了頭巾,天色已黑,只要不湊近細看,誰也發現不了自己是個女子,只要跟着這夥人出了府,那這天下之大,就任由我馳騁了!
隨即,領頭的人一聲喝令,所有馬匹都嘶叫着飛奔而出。
很順利地隨着馬隊躲過了門口的侍衛,一路馬不停蹄,直走到白芷落已然認不出自己身在何處之時,這才偷偷地轉了方向,離開了隊伍。
此時,月黑風高,四周荒寂得嚇人。
白芷落縮了縮腦袋,有些懊惱,若不是怕被公孫玉翎找到,她就在早些時候投靠了村戶,不至於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無處可去。
想着,便牽了馬,一路向前走去。
忽然,腳邊的草叢中似有什麼響動。白芷落一驚,忙屏吸凝神,仔細地去聽。
嘶嘶嘶。
幾聲不大的攢動聲被耳朵清晰地捕捉到。那是什麼東西?白芷落心生疑惑,正要蹲下身去撥弄草叢,只聽身後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突然急促地說道:“莫動!”
可惜這聲音晚了一步。
只見從那處草叢中倐地竄出了一道細長的黑影,沒等女子反應,一條青綠的花斑蛇便瞬間纏上了白芷落的手臂,一條信子幽幽地探着白芷落的氣息。
白芷落腳一軟,險些跌坐在地。那花斑蛇瞅準了時機,在白芷落身形不穩之時,緩緩地縮了脖子,欲要給獵物最後一擊。
突然,眼前白光一閃,一個巨大的力道鉗住了蛇的七寸,將白芷落旋身護住。那蛇似有不甘,掙了幾下,竟鬆了蛇頭,一個打轉,朝着那人的腰間一口咬去。那男子忍着劇痛,雙手一個反扭,生生地將那蛇頭擰掉了。
白芷落驚得心臟狂跳,見那男子似是受了傷,便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這一看,便愣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