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組成員發現,他們最近好像被打入了冷宮。所有關於無人駕駛的資料庫全部封鎖,實驗車間的卡全部顯示已失效,最恐怖的是他們的車間還被調走了兩個人,分別是Dylen和許琛航。
所有的人都知道當初只有這兩個人沒有在那份報告書上簽字,Dylen是因爲他對這些完全沒興趣,大家也不想踢鐵板;而許琛航則是徐致野的腦殘粉,大家習慣性商議這類事情的時候忽略他。
顯然,這時候他們被調離核心辦公區,上層肯定是有了新的打算。
當徐致野真的採取措施的時候,在報告上講的義正言辭的這羣人都不淡定了。他們只是單純的想表達對穆立的支持,當然也存了點想把蘇晚擠走的排外心思,卻沒絲毫想拿自己的飯碗開玩笑的意思。
研發對他們而言是專業也是愛好,在MFC除了物質條件優渥之外,最吸引他們的就是研發自由,徐致野給予了研發員最大程度的尊重。
週一,恢復在MFC上班的蘇晚,踏進辦公室就感受到了一股與之前迥然不同的氣氛。幾個人坐在辦公桌前無所事事,重點是大家都喪着一張臉,這樣的場景可不多見。
蘇晚第一個反應就是,穆立離職了。
除了這個,她想不到能讓這麼多研究員悲傷到暫停工作的原因。
穆立離職,自然大家會將不滿聚焦在她身上,然而讓蘇晚意外的是,她剛坐在位置上,幾個人便跑過來吞吞吐吐似乎有話要講。
郭志遠往上戳了戳眼鏡,率先說道:“蘇工,其實一直以來我們都沒有特別針對你的意思。”
蘇晚想不通這句話背後的含義,看了眼站在後面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的袁丞,站直身子等着對方繼續說下去。
郭志遠輕咳了兩聲,“大家的初衷都是爲了能夠讓車儘快落地,只不過現在遇到了理念不同的問題,我想研究出最佳方案之後都可以解決。我們這個團隊大家各司其職,都有不同擅長的領域。你和組長都是汽車安全方面的專家,當然是強強聯手才能實現1+1>2的效果,不如你們好好聊聊,我們這邊的工作也總得還要繼續開展下去……”
最初的話蘇晚還能聽懂,對方說到後面女孩越聽越奇怪,“你到底要說什麼,如果沒什麼事我手邊還有工作,就不跟你聊了。”
袁丞看不下去,直接把郭志遠拖到一邊,朝着蘇晚直接解釋道:“徐總把整個研發組的工作都停了,寧可解散整個研發團隊也要推行你的方案。剛剛志遠說的比較含蓄,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大家聚在這都是爲了推無人駕駛汽車,穆立在這個領域研究了12年,他年限最長。我做了10年,志遠比較短也7年了。在研發一項新技術過程中的辛苦,我相信你自己也有過體驗。”
“穆立是我們的組長,承擔着比所有人都大的壓力,研發瓶頸期他最長整整三個月沒有離開這件屋子,幾乎是奉獻了所有的心血。現在你一聲令下就要換掉他親自做出來的雷達系統,換作誰都會難以接受。”
蘇晚一時間有些震驚,前期跟徐致野聊過,也知道徐致野目前是同意繼續推最新的雷達監測系統的,但沒想到採取的方法這麼簡單粗暴。
真不知是該說這人有魄力,還是該說這人過於單純。
袁丞年紀比蘇晚大,說話也比較直爽,“搞科研不是孩子過家家,更不是賭氣。丟掉研發組共同孕育的孩子我們捨不得,看着一路艱難走過的穆立就這樣退出我們更捨不得,我跟志遠都不是雷達監測的專家,坦白講我們在你與穆立決策意見發生對立的時候,都毫不猶豫的選擇穆立,並不是真正瞭解誰的科研成果好,而是因爲他是我們並肩戰鬥的隊友。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們,在提出每一項質疑的時候都能考慮全面。汽車安全永無止境,但在不斷更迭發展的過程中,每一項建議的提出實際上也並不代表前者不好,後者就絕對好,可能更多的時候只是出發點和考慮的角度不同。”
蘇晚一路走來,一向是以自我爲中心的,她還沒經歷過這樣的時刻,這樣的體驗也顛覆了她以前所有的研發經歷。
曾經在她看來,好就是好,壞就是壞。技術的更迭是發展的必然,她身爲強者所提出更好的觀點旁人沒有不採納的理由,做慣了團隊的領導者,直覺認爲那些拒絕她觀點的一定是害怕承認失敗的人。
包括在踏入這個房間之前,她都認爲穆立的反對只是虛榮心作祟。但在這一刻,面對這些有可能因爲某個人的一句話就喪失參與研發資格的研發者而言,她突然意識到穆立捍衛的其實是背後整個團隊的心血,他也擔心他們用無數日夜、與自己的青春推進的東西,在即將開花結果的時候被人毀壞。
研發室的門開啓,曾岑面帶笑容的走進來,“蘇工,您的辦公室更換了,徐總讓我帶您熟悉一下新的辦公環境。”
蘇晚終於知道這幾個人的話從何而來了,換辦公室、關閉原本研發通道,徐致野是想打算在這個當下換人重新組建一支隊伍。
決策者的立場與基層研發員是不同的,徐致野是站在整個市場投放、落地運營的角度思考,他認定的事有人反對,很簡單換一批人就是。的確,現在擁有資本便等於擁有話語權,他完全有在幾天之內招募一批同樣實力強勁的隊伍爲他效力的資本,也有可以摧毀別人無數的日夜付出的權力,這就是資本家的底氣。
蘇晚想到幾天前徐致野言之鑿鑿的說穆立不會離開,其實也並非全是錯的。明面上兩者是雙向選擇,但實際上公司總是在用人過程中在佔據主動權。
最初蘇晚的目的是讓汽車能夠按照自己精進的雷達系統平安落地,但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突然有些鬆動了。如果要是推行方案,是以“犧牲”所有研發人員的努力作爲前提,那她精進技術的初衷是否會背離當初的意願?
蘇晚堅信一定還有更好的解決方案。
雙脣緊抿,朝着曾岑問道:“徐致……徐總現在空麼,我想找面談。”
蘇晚來到徐致野辦公室的時候,男人正在和一家企業聊合作方案。曾岑將蘇晚安排在候客區的沙發上,泡了杯茶讓地方等一等。
隔壁總裁辦的同事們進進出出,一直在溝通聯繫着什麼,時不時會有幾個人抱着一摞文件送給徐致野。
蘇晚透過半開的門縫往裡面瞧去,幾個人坐在徐致野辦公室的會客區沙發上,徐致野雙腿交疊靠在身後,臉上看上去是輕鬆愉悅,但眼眸中孕育的是思索的深沉。他對面的幾個人背對着蘇晚,女孩窺不出這些客人的表情,只是很快她便看見幾個人起身跟徐致野客氣地握了握手,徐致野的眼眸中揚起了她熟悉的得意。她便知道,這場會談應該是徐致野佔據了上風。
看起來傻乎乎的徐致野,居然面對其他的人會有如此一面。運籌帷幄,自信滿滿,這些都是她不曾注意過的面貌。
這時蘇晚才意識到,絲毫不懂汽車的徐致野接手MFC公司,並且短短几年間帶領其飛速發展,必然是有他獨特的本領。
這個徐致野,也並非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