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與寧妃遇刺, 宮中開始大亂起來。
除了仍在病中的太后不知之外,宮前宮後開始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暴起來。
朝堂上以步相爲首,處理着緊要的摺子, 而內宮最大的權力現在卻是牢牢的握在皇后手中了。
養心殿內除了正在爲帝王把脈的王太醫, 所其他的太醫都跪在了偏殿外, 巴望着牀上那個天下最高貴的人早點醒來, 他們纔好鬆口氣, 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太醫,皇上什麼時候會醒?不是說只是失血過多,爲何直到今日皇上都沒清醒過?”身爲皇后的秦婉憂心匆匆的問道, 雖然後宮的權力是落在了她的手中,可她一直未爲帝王生下兒女, 縱使現在太后生病也不代表所有人都會服她, 由其是那幾個育有皇嗣的妃嬪, 雖然她們的位份並不高,但眼下要是一起來對付她這個被孃家棄了的皇后, 又無帝王庇護的皇后可容易多了。
她不關心同樣是昏迷不醒的寧妃,但現在皇上一定不能有事。
王太醫不愧爲宮裡的老太醫了,面對着現在衆人的憂心匆匆,他卻是平靜本分的做着自己該做的事,醫者若不能心靜自持, 又如何把得準脈來爲人看疹。
“回皇后娘娘的話, 皇上已經無礙了, 至今爲醒怕是前段時間太過勞累, 以至現在氣血兩傷才遲遲未醒, 老臣可擔保皇上今夜便會清醒過來。”王太醫退到一旁,恭敬的向皇后回稟。
秦婉聽後微微鬆了一口氣, 轉念又擔心他醒時要是問起寧妃,她又該如何回答他呢。對於那個他寵在手心裡,豔絕六宮的神秘女子,她不是不恨不妒忌的,只是無可奈何罷了。
王太醫出去後,秦婉屏退左右,她不怕別人知道回怎麼想,她只想靜靜的與自己的丈夫相處一會兒,也只有此刻她可以這麼守着他,醒的後的他就不再是她的了,他是所有人的帝王。
輕輕踩在雕刻着雙龍奪珠的腳踏上,一手掀開明黃的帳紗,落坐在牀邊的秦婉緩緩露出淡淡的笑,牀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沉,俊美臉一如往常只是略顯蒼白,脣自然的微抿,冷靜自持的他就是在睡夢中,仍帶着別人難已親近的高貴與威儀。
秦婉忍不住伸手,想更加親近他一點,她想欺騙一下自己,至少在這一刻,他是她一個人的,他們之間沒有別的女人,沒有朝庭,沒有........
一隻手卻阻止了她的親近,秦婉大驚,對上了尹禛睜開的眼睛。
“皇后這些天辛苦了!”尹禛鬆開了皇后的手,對皇后羞怒交加的臉色視而不見,聲音裡也聽不出什麼情緒,就像剛纔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秦婉重重咬了下嘴脣,剛纔他早就醒了吧,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他全都知道,只是不稀罕。他的眼裡心裡只有寧妃,想到這裡她的目光開始幽怨起來。
而尹禛並不將皇后的幽怨神情看在眼裡,只是坐起身半靠在牀頭,半眯着眼似在養神,他失血過多的他,頭仍是有些暈,過了半響才睜開眼向着不知所措的皇后開口。 “只要依照着朕的意思,你就是朕的皇后,你生下皇子後,朕就立他爲太子!”尹禛嘴裡吐出的是淡漠語氣,眼神卻是冷冽而犀利的盯着一臉震驚的皇后。
秦婉嚐到了脣邊些許的血腥氣,有些顫然的問“那皇上又是什麼意思呢,或者說皇上想讓臣妾做什麼?”許她這樣一個天大的承諾,只怕她所要付出的也不一般吧!
“朕需要一個聰明的皇后,不該管不要管,不該知道的不要知道.......”秦婉聽後沉默了很久,直到尹禛冷冽的目光再次落到她的身上時,她才緩然的跪了下去。
“臣妾明白了!”是的,她明白了。以後但凡是景秀宮的事她就不能管,也不能去打聽,能做主的只有皇上自己。
皇后帶着幾分悽楚的笑意準備回宮,她所能求的不過是如此了,準備換人進來服侍時,腳步卻微微遲疑了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開了口。
“寧妃妹妹直至今日還未醒,臣妾擔心.....”
“她不會有事,皇后還是早些回宮吧!”尹禛的聲音裡聽不出異樣的情緒,而皇后卻是被驅逐着離開似的,步伐竟顯得有些虛軟的離開養心殿。
尹禛直至皇后出去後,才喚人進來服侍。福安帶着幾個近身太監和宮女早候在了門外,心裡雖然訝異帝王這麼快便清醒過來,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一干奴才帶着歡喜的神情進了內殿。
“福安替朕傳召,等下襬駕景秀宮!”福安應了聲,心裡越發明白起來,主子這回兒纔剛醒就要去看寧妃,這何止是恩寵,簡直就是把人疼到心尖去了。這往後看來就更沒別的娘娘什麼事了,而這集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寧妃,又不知該是怎樣的光景了。
景秀宮的寢殿內,只餘春杏一人留在屋裡,半跪在紅木象牙雕刻的腳踏上,望着輕煙薄霧般雲錦紗帳裡昏迷不醒的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嗯!”紗帳裡的人輕哼了一聲,讓杏兒大喜的起身撥開了紗帳,卻發現顧寧只是無意識的□□一聲,她眼裡的光彩又暗了下去。杏兒摸了摸顧寧的手,一片冰涼,讓她的心沉了下去。
二少爺要是還不回來的話,小姐就危險了。聶先生費了千年修爲,爲小姐練出的元丹等於就是小姐的半條命,可是同樣失去元丹又曾經被人打回原形的二少爺,卻需要借用小姐的元丹來修練,否則以二少爺現在的修爲,一旦碰到法力高深的道士和妖精就危險了。
聶先生和劉伯死得如此悽慘,大少爺至今下落不明,二少爺沒了內丹,小姐空有內丹卻修行不了法術,自己不過三百年的道行,騙騙人是沒有問題,要想真做什麼大事那是不可能的。眼下的他們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不做點什麼就只有等死了。
杏兒想到這裡,只是握緊顧寧的手,想把自己的溫度傳給她,沒有元丹的小姐甚至不能接受自己妖力。
“小姐你一定要撐下去,就算不爲聶先生他們報仇也要好好的活下去,要不他們爲你付出這麼多就不知所爲何了!”杏兒坐在牀邊低語,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勢接近這裡,臉色微變的她又恢復到先前的樣子,半跪在腳踏上。
尹禛沒有讓人傳召便進了內殿,透過繡着映雪紅梅的屏風,便看着一人半跪在她的牀前伺候着。
“你先出去吧!”杏兒裝做剛發現帝王的樣子,面色大驚的忙着跪下請安,卻被尹禛給阻止了。杏兒默不做聲的磕了下頭,面帶幾分惶恐的退了下去,她剛退到門邊便聽見帝王的嘆息聲,藉着餘光一掃便見帝王已經坐在了牀邊,她的臉色微白,腳步頓了一下,最後還是隻得退了下去。
其實杏兒心裡很明白,很多的事情已經偏離了他們所預想的那樣,也許帝王並不是小姐最好的選擇,但皇宮卻是小姐唯一可以安身的地方,而他們也有了暫時的容身之處。
只有兩人的室內,只聞兩人輕淺的呼吸聲。尹禛退去了帝王的氣勢與防備,目光柔和的看着昏迷不醒的顧寧,伸手撫上她蒼白清麗的容顏,觸手的溫度讓他的手一顫,是他害了她的。
那一晚她被另一個刺客劫走,等救他的侍衛趕到時,她卻昏迷在不遠的一座宮殿裡,一直到今天仍是昏迷不醒,太醫院裡都是一羣廢物,一會說是受了驚,一下子又認爲是下了毒,還有人認爲是妖術,尹禛想着那一羣一問起來就畏畏縮縮,找不出病因就靠猜的太醫們怒火便在心裡聚集。
“別怕,寧兒!他們沒本事,朕自有別的方法救你,朕會立刻下召,讓國師回來!”尹禛掀開被子,一把輕柔的將她抱起,起身向殿外走去。
同高福一樣守在殿門口的杏兒見尹禛抱着顧寧出來,忙跪了下去,驚慌失措的問要把她們主子帶到哪裡去,尹禛冷冷掃了腳旁磕頭的杏兒一眼,使得杏兒的身子低得更下,頭磕得更重了。好強的龍威,杏兒咬着牙,乾脆俯身在地一動也不敢動,一縷妖異的豔色緩緩出現在她的脣邊。
高福見尹禛沒有理會的擡腳走人,忙跟了上去,想想平日裡寧妃娘娘很喜歡這宮女,轉了個念,臨過杏兒跟前輕哼了一聲,落下一句話。
“放心好了,如今你家主子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虧不了她的,你也就在宮裡好好的等着吧!”杏兒聽了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見還沒有來其他人,悄悄的擦去了脣邊的血跡起身,若無其事的做自己的事了。
尹禛懷裡抱着人,步伐不慢卻走得特別穩,高福帶着幾個近身太監宮女緊跟着尹禛,這會兒可半點不敢離開自家主子了,就算眼下是大白天也不行。
景秀殿外,也有兩排人立在那裡,見皇上抱着人出來,齊齊的跪了下去。
尹禛將人一起抱上龍輦,拿過自已隨手擱在龍輦上的金織龍紋披風裹住她,讓她輕靠在自己的懷裡。
輕跺了一下腳,高福便扯着尖細的嗓子叫起駕。那些久經訓練的擡轎太監邁着一板一眼極穩,又帶着節奏的步子開始行走,兩排的太監宮女也齊齊起身走在前後,一步步走得無比齊整卻又安靜無聲。
在尹禛身邊服侍了十多年的高福,雖不能完全明白主子的意思,也可在心裡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主子一準是把寧妃娘娘帶到自己的乾清宮養心殿裡傷病呢,這樣一來,那些個想趁亂做些什麼的嬪妃娘娘可就只能乾瞪眼了,誰的手有那麼長,敢伸進皇上的寢宮啊!
是夜,尹禛看了不到一半的摺子便覺得乏了,到底身子還沒恢復過來。揉了揉有些微酸的眼睛,依着皇帝批着摺子的御史,也停下了筆靜候。
“今個就到這吧,你下去便是了!”
執筆御史叩安退了下去。福安眼尖的換了杯茶水開口。
“皇上該歇着了,這天也不早了,何況皇上龍體的傷還未愈。”福安小心翼翼的神情讓尹禛好笑,心知是那一回的刺客把一干人等嚇怕了,瞧着他這樣子,尹禛不置可否的喝了口茶水,才淡然的開口。“回寢宮吧。”
是夜,尹禛回到自己的寢宮。
近身服侍的宮奴打水的打水,擰帕子的擰帕子,窸窸窣窣的輕手輕巧的服侍着尹禛。洗漱完畢後,尹禛便讓她們全都退了下去,只有福安仍是在小偏殿守着,有什麼事立馬能夠進來服侍。
尹禛走到牀邊掀開明黃的紗帳,靜靜的凝視牀上的人,帶倦意的臉上隱隱有着滿足的愉悅,聽着外面遠遠傳來的打更聲,全身不自覺的放鬆下來,真的好累,似乎比往日還要累,可是他卻很知足。
坐在牀邊解開了外袍,也解開了一層層的束縛,掀開被角依着她躺下去的那一刻,覺得自己曾經所付出的一切都值,他保住了自己所有一切,也有力量守護着自己愛的人。
側頭小心的把她攬進自己懷裡,幽幽的香在他的鼻息間,她冰冷柔軟的身體乖巧的依在懷裡,吸取着他身體傳過去的溫暖。
尹禛帶着滿足的嘆息閉眼,突然又想到什麼低低的,輕輕的笑出聲,貼進她的耳邊低語。
“寧兒你睡了大半天的龍牀還是冷的,朕倒是成了給你暖被子的人呢,朕還是第一次給別人暖被子,可見你的福比天子還要大。”比天子還要有福氣的人,是不會有事的。尹禛在心裡暗暗的思量,今日他已傳召國師了。
夜更深更靜了,高福等了半天,才悄悄的走進內殿裡,擡頭偷偷往紗帳裡看了一眼,兩人都似乎沉沉睡着,隱約可見兩人極親暱的睡在一起,好一副溫馨和諧的景緻啊!高福沒再敢多瞧,只是上前吹熄了燭火,又退回到老地方去了。
這夜對奴才來說長着呢,但對今夜的主子來說,怕是短了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