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封在馬車裡等了半響, .尹禛和顧寧才從宮裡出來,且不似平日裡那般融恰,而是有着不同尋常的低迷與尷尬。心裡正暗暗嘆息呢, 這女子果然是不同, 世上有幾人敢給天子臉色看的, 偏她不但給了還無所悔意。
一前一後的兩人慢慢的走到車邊, 那輛算得上超豪華的白底金邊流蘇的馬車可是夠醒目的了, 嵐封雖不常用自家的馬車,但今日去相府卻是不能馬虎的,衆所周知, 凌相是個非常注重禮儀的人。雖然是人家求着自己辦事,但嵐封這個經常不務正業的國師還真是怕這種事事都認真的老人家。
尹禛面色平靜的登上馬車, 然後把手伸向顧寧, 嵐封素來討厭那些個奴才, 往日只要是同他一起出去,那便是什麼事都是要自己來的, 今日也不例外,除了一個車伕,連呂安都未讓他跟來。
顧寧看着他平靜的神色,似乎剛剛那一切都未發生過一般。他修長有力的指與掌心的紋路都清晰可見。顧寧沒再多想,只將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掌心, 藉着他手的餘力輕鬆的上了馬車。
馬車外面看上去甚是豪華, 裡面卻是簡單得很, 只是墊了一張可供人坐的薄毯, 一張固定了的小方桌, 和桌下的一個小箱子,想來也知裡面放的是一些小用具, 或是無聊打發時間的書而已。
嵐封一改往日同尹禛出去時的多話,而是閉目養神的坐在一方調息,尹禛不知從哪裡找出一本書隨意翻看着。顧寧則小心翼翼的掀起窗門的一簾,她進宮一年多了,但不論是宮裡還是宮外對她來說仍是陌生的,身邊的親人都不在,沒有歸屬感。
馬車行駛得不快不慢但極其的穩,漸漸的到了繁華的地段熱鬧起來,來來往往的人羣,熙熙攘攘的語聲,讓人覺得寧靜而祥和。
一方素方的帕子遞到眼前,顧寧才猛然驚覺自己竟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沒有接他的帕子,顧寧只隨意抹了把臉,自嘲的在心裡笑自己,這便是帝王的招術了,這方帕子代表和解嗎?
尹禛也不在意她無聲的拒絕,只緩然的收回了自己的帕子,低頭看着手裡的書。嵐封對這兩人中間的暗流保持自己的沉默。
時間不快不慢的流逝着,終也到了凌相府。
步凌風雖是身居高位多年,但也很少自持自己的身份來看人,更何況是國師親臨,他早早的就通知門房,若是看到國師的馬車快要到相府便馬上來報,因此到嵐封剛下馬車便看到已經站在門前的步相了。
嵐封對自己面子如此大,能勞步相親自到門前接並未感到如何興喜,只在心裡慶幸把尹禛也叫了過來,要不他還真怕正事做完後,人家還不肯讓他走,非得在他耳邊念上幾個時辰的憂國憂民,直把他逼了發誓再也不離京城纔好。
步凌風正爲自己的長子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總算等來了國師,還多虧了皇上,要不每每一見到他就跑的國師怎麼可能來自家,只是步凌風沒料到皇上也親自來了,還帶着那位在後宮鬧得紛紛揚揚的寧答應.
在門口不便行大禮,進了門後想向皇上行大禮的步凌風卻被尹禛攔住了。
“出門在外,步相就免了這禮,朕這些日子累得慌,難得出門一趟,就一切從簡吧。” 尹禛的聲音一如往常只是微帶幾分倦意,似乎真的累極,讓步凌風只得低頭應聲,對尹禛身後跟着的顧寧則是未看一眼,就算顧寧現在的身份大不如以前,但仍是掛着帝王女眷的名份,他畢竟是男子,不便打量,雖是如此,眼角的餘光已然告知這女子風姿綽然。
把三人引進了內室,坐下奉上茶水後,步凌風才走到尹禛跟前跪下磕頭,在尹禛皺眉開口前,面有愧色的開口“臣有兩罪,一罪爲臣爲一已之私勞動國師聖駕於此,二罪爲,中毒的並非爲臣的侄兒,他乃是臣的親生兒子......”
嵐封聽了倒是不以爲意,當朝相爺多了個兒子也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京城裡有權有勢的官員們,哪個家裡不是有個幾房妻妾,若是還喜歡花街柳巷的有落在外面的種也不稀奇,只是面上不太光彩罷了。
不過當聽到這不併不是留落在外的私生子,而是嫡長子時,不禁爲他的做法而搖頭,這步相也太迂腐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女人都是要哄的,若是不理不問的悶在心裡,終有一天爆發出來,事情也就大了,這不老婆死了好幾年才知,兒子被人害得半死不活的來求人。
尹禛倒是頗爲體諒步凌風,讓他起了身坐下說清楚,隱約間覺得這人似乎有幾分熟悉的感覺,難道他見過步相的兒子?
步青虹、步青雲,步相倒是爲兩個兒子都起了個好名字。尹禛不動深色的飲了口茶水,便向嵐封示意別讓凌相再幹等了,做父親的哪有不擔心兒子的,這人都到了半天,事也說清楚了就快點給人家看看好了,不管好不好總歸讓人知個底。
站在尹禛身後的顧寧有些心神不安,總覺得有什麼要發生一樣,尹禛以爲她是想回家去看看,只是輕聲低語似在安撫她。“等會兒就陪你回家看看。”
顧寧此時也不好擺臉色給他看,只得輕聲應聲。
嵐封見到步青衫時不由的覺得好笑,明明步相說他病得只能躺在在牀上,而現在嵐封進了屋卻看見他坐在書桌前寫些什麼,除了臉色白了些倒是看不出中毒極深的樣子。
在一旁帶路的步相當然也看到了,眼見自己的兒子竟然在寫字,也不知說什麼好,只得尷尬的咳了聲嗽。
步青衫將筆擱下,起身向門邊看來,嵐封瞧他一臉平靜的樣子,眼中是一片溫和,便知這人的心性一定極好,帶着幾分好感的嵐封直截了當的讓他躺回牀上去,坐着當然也可以看診。
但步青衫一走近,嵐封便感知他的氣息是極其虛弱的,只是憑着毅力才站在他面前的,不想下一刻不是暈倒,就是把血吐在他的白袍上再暈倒,這個結果可是嵐封不想承受的。
步凌風在一旁憂心的眼神讓步青衫只得躺回了牀上,當那隻瑩白如玉的指扣在他的腕上,步青衫感覺到一絲溫暖的氣息,隨着他的脈搏在他的身體裡移動,使他原本一直覺得冰冷的身體暖和起來,胸口的悶痛也減輕了許多。
一股睡意悄悄侵入了他的身體,步青衫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屋子裡的另外兩人卻是很安靜的沒有交談,只聞幾人輕淺的呼吸聲。
“好了,步相不必太過擔憂。只要好好的調養一段時間身體就會好的。”嵐封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步相卻是什麼也沒看出來,這算就樣好了,感覺像是什麼也沒幹哪?跟太醫把個脈是一個樣子,而太醫至少還開了藥方不是。
不過步凌風自是不會說什麼的,只是極有誠意的道了謝,許諾嵐封要是有什麼他今後幫得上幫的地方儘可以來找到,嵐封輕笑的點頭,心裡卻是在搖頭,他若是真有事你相爺也幫不上啊,那個捉妖似乎不是一般人幫得上忙的。
等了嵐封半天的尹禛並不心急,而是帶着顧寧在步凌風的相府走走看看。相府鬱鬱蔥蔥的景緻大氣而自然,比起宮裡那些特意設計的亭臺樓閣,倒是讓人感覺舒心得多。
“皇上爲什麼不一起去看看凌相的長子?”顧寧跟在他身後輕問,尹禛微微側身轉回頭。
“他在病中多有不便。”況且這相府中還有他的另一個兒子呢?身爲帝王要注意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帶來的影響,否則便不好收拾局面了。
“國師出來了?”顧寧看見了從一間院裡走出來的國師,步凌風走在一旁不知兩人在說笑些什麼,看樣子步相的兒子應該沒有事了。
嵐封和步凌風也瞧見在不遠處的兩人,步凌風想着皇上和國師都難得到自己府上一次,不管如何總要留一餐纔是,而嵐封想着的是,快點兒走人,別看他的臉上是笑的,心裡卻是苦悶的,他們之間實在是沒有共同語言啊!
“小心,寧兒!”嵐封和步凌風纔剛走近,便見聽得尹禛的輕呼,把沒留心腳下的顧寧給半攬進自己懷裡。
顧寧的身體在微微發顫,似乎受了很大的驚嚇,不自覺的抓住了尹禛天青色的衣袖。尹禛發覺了她的不對勁,只沉着臉輕輕拍拍她的背,溫和的開口“怎麼了,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