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人一早就起來去了集市, 顧寧似乎對集市上的東西並不太感興趣,目光卻總是放在了來來往往人的人羣上,她在找什麼?
步青衫有些疑惑, 卻見她盯着對街一個買吃的小灘前, 眸裡似喜似憂, 含着惶恐又帶着小心翼翼的祈求, 她在期盼着什麼呢?步青衫不認爲她只是想吃那樣東西, 儘管知道,他還是穿過街道幫她去買。
背對着顧寧的他,不會看見她的雙眼含着更多的期盼與祈求。
“寧兒給你, 在看什麼呢?”步青衫買回零嘴,而顧寧卻仍在四處的看着, 眼眸只注視着來往的人羣, 心神不寧的樣子讓步青衫擔心起來。
顧寧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原來真的只是個夢!
步青衫看着她渾然不覺的淚流滿面,她想起了什麼, 所以這麼悲傷嗎?他還能爲她做什麼,她纔不會這麼迷茫痛苦,步青衫向她伸出的手,僵在那裡,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身後熟悉的人。
顧寧淚眼蒙朧的擡頭, 不解青衫的表情爲何一下變得如此, 正想開口問, 一雙手輕輕的搭在了她的肩上。
這是?!顧寧遲疑的緩緩回過頭, 捂着脣哽咽得說不出話。下一刻她撲進那個溫暖熟悉的懷抱痛哭失聲。
聶清音站在一旁默然不語。
不知什麼時候集市上的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步青衫驚異的看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幕,空空的街道上只有他們一行人, 剛剛很還熱鬧的集市變得冷清無比。
“我們回家!”聶聞昕溫柔的聲音含着一絲沉痛,清音點頭,扣住步青衫的腕。風像是從他們身體裡散發出來的一樣,空氣扭曲了一下,他們的四人的身影也消失原地。
冷清了許久的聶府總算迎回了它的主人。景色依就,人事全非。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步青衫帶詢問的目光看向清音,聶聞昕則忙着安撫情緒還未穩定的顧寧。
清音深深的看了一眼,仍在哭泣的妹妹和一臉無奈輕哄着的爹爹,示意步青衫跟他出來。
“你們人類有律法,我們妖有天命。若是逆天改命,輕則修爲大損,重則遭雷霆之擊!”清音說得很平淡,但步青衫卻知道這其中的危險有多大,可是他們做了什麼不可爲的事?
清音停住了腳步,側頭看步青衫的眼中含着不明的情緒,他似乎在壓抑着不將它爆發出來,唯有眸中閃爍着隱隱流光,顯露出此刻的他並不若顯露出的那般平靜。
步青衫只是靜靜的聽着,他知道,接下來的話纔是他們爲什麼要離開的原因。
“寧兒命中應是與帝星相伴,若不是她對你一往情深,爹爹自損修爲幫你們逆天改命,你們最多隻是有緣而無份,我們離開是爲了避劫,而你是爲了什麼呢?你的臣相爹爹,或者是你不想捨去的身份?”清音說得很淡然,眸中含卻着點點的寒芒。
步青衫苦笑的對上了清音含着冷意的眸光,眼中有着痛苦與掙扎,聲音失去了平日裡的溫和而是蒼白無力的。
“我能如何呢?他畢竟是我的爹,我可以放棄身份,卻不可能知他有危險卻無動於衷。”步青衫知道這樣的解釋很蒼白,可他無論如何選擇都會後悔吧。
清音靜默了半響,才移開了視線。
“可以理解,但很難原諒!”他們所付出的代價,得到的不過是這樣的結果。擡頭望向晴朗的天空冷笑。
人是難以勝天的,妖惹不起時還可以找地方躲,可若是逼到他們無處可容身時,就是天他也要捅一個洞出來!
可笑的是,老天算計起他們時,可是一點都沒留情。入了魔的生母,竟是他們的劫難,這在人類眼中是種悲劇吧,可對妖來說雖是慘痛了些,但並不是什麼難以可接受的事。妖亦多情,也亦無情。
聶聞昕眸中含着溫柔,對帶着滿心歡喜,撒着嬌的女兒輕笑。
埋在爹爹懷裡的顧寧,沒有看見聶聞昕含着溫柔的眸中,有着異樣的情緒,像風暴將要來襲前的寧靜。她能感覺到的,只有聶聞昕溫暖的手輕撫着她的發。
“寧兒,告訴爹爹現在的你快樂嗎?”若是不快樂,他可以再逆一次天意。
龍有逆鱗不可輕易惹,他們狐也沒那麼容易對付。也許就像清音、清律所說的,他的心太軟,以至他們今天到如此地步,可爲了保護自己的家人,他也有狠厲另一面。
顧寧擡起頭,露出很久未見的燦爛笑容。
“我不敢奢求更多了,只要你們都平安,我就是這個世界最快樂的人。”二哥爲什麼沒有回來,顧寧正準備問出口。
聶聞昕帶着暖意的指尖點在了她的眉心,顧寧睜大了眼睛,腦子裡有很多片段的記憶閃過,快得讓她無法看清楚,也無法去思索,有一剎那甚至是空白一片的。
聶聞昕的指尖微顫了一下,接住昏迷過去的顧寧。正巧清音與步青衫兩人走了進來,兩人感覺到屋子裡的氣息變了,並不是冷,而是一種無法說出來的壓抑。
收斂了溫和笑意的聶聞昕,有着步青衫從未見過的森冷,當接觸到他的眸光時,步青衫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擊了一掌,一口血吐了出來。清音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
“這個孩子不是你的,你打算瞞她多久呢?她不能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而你真的一點也不在乎?”聶聞昕的眸光如刀,語氣卻依稀如常。
“這個孩子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步青衫輕咳出嗆在嗓子裡的血,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
如果可以假一輩,那麼可不可以當它是真的?
聶聞昕寒中帶怒的目光,在看到步青衫正視的眼時漸漸消彌了身上散發出的殺意。良久,看着懷裡的仍是昏迷不醒的女兒時,只得暫時做罷,事已至此,只能看如何把寧兒的傷害減到最小了,他不能讓她這麼過一輩子。
聶聞昕把女兒送回屋裡,留下清音守在牀邊照顧着妹妹,便轉身回到步青衫所在的廳裡。
“你跟我來!”聶聞昕此刻已經平靜下來,雖然不若平日那麼溫和,卻也沒有了先前的可怕,只是步青衫心裡清楚這並不代表他原諒了自己。
步青衫跟着聶聞昕來到一間古雅的房裡,看着他打了開密室,裡面黑黝黝的一片,似乎有冷氣從裡面透出來。
然而跟着聶聞昕進去後的他才知道,他剛剛所看見的不過是術法所設的假象罷了,裡面不但不黑反而很清晰,青灰色的石梯,一層層通往深深的地下,步青衫不知道這有多深,也不清楚聶聞昕帶他下來的目地。
步青衫的腳步很輕,但每一步落在青灰色的石梯上都會有聲響,而走在前面的聶聞昕卻是無聲無息的。
這石梯也是有問題的吧,否則以他的功夫雖不說踏雪無痕,但也不會發出如此聲響纔是。
步青衫跟着聶聞昕走到最底下,裡面竟然什麼都沒有空空四壁?然下一刻,周圍昏黃的光一變,四周變得亮堂起來,更確切的說是金碧輝煌,原本空無一物的室內,出現很多堆集的箱子傢俱。
“這是寧兒的嫁妝,不是給你的,容不得你說不要!”聶聞昕轉身沒好氣的打斷步青衫未出口的話。
步青衫看着堆放得幾乎沒多少落腳的箱子苦笑,那堆着滿滿幾欲掉出來的珠寶首飾,和各式各樣的上好木料所做成的傢俱,恐怕就是帝王嫁女兒也沒有這麼多嫁妝吧?使用人既不是他,他當然沒資格拒絕。
聶聞昕沒有理會步青衫看似頭痛的神情,只輕拍了下手,讓這裡恢復了先前的空曠,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張小桌與兩把椅子,小桌上還有兩杯冒着淡淡茶香的茶水。
“坐!”聶聞昕雖然看到了顧寧的記憶,但並不清楚所有發生的事,更重要的是,他想清楚步青衫以後的打算,他還能再相信這個年青人一次嗎?
步青衫收斂了心神,在聶聞昕坐下後,才緩緩的落坐。
“你知道我們是妖,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你還是另選他人做良配去,二是放棄你在人世間的種種,過我們妖的生活?”不意外看到步青衫臉色微變的臉,不捨得,還是怕了?
“你放心,我們不吃人!”聶聞昕語含着諷意,讓步青衫微微一怔,他並不害怕,只是時覺得太突然,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舍不下的東西嗎?
步青衫微不可聞的嘆息開口“青衫並非捨不得,也非害怕,只是爹爹提出來的太突然。”
聶聞昕挑眉,先前微凝的面容有些鬆動,轉而帶着幾分笑意。
“你叫我爹爹?”聶聞昕帶着調笑的神情,步青衫並未覺得窘迫,而是落落大方點頭,與聶聞昕臉上的笑容有所不同的是,步青衫臉上是全然的慎重。
“在我們俗世人中,女婿等於半子,青衫叫聲爹爹也是應該的,只是委屈了寧兒,我們成親得太倉促,並未辦過酒。”步青衫此時面對聶聞昕卻有愧色。
聶聞昕輕點頭應了聲,既然如此,他也就不瞞着他了。
“你跟寧兒以後的事都交給我,至於其他的事,你不許管。”接下來,他們還有很多的事要做。
現在最重要的是清律,他入魔已深,而他這個做爹爹的現在唯有將他打回原形了,至於修爲,他們可以想別的辦法,他跟清音不是找到了偏門了嗎?
誰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他們不就是漏網之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