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賜婚
擡眸,看了楚王一眼,見他那格外晶亮的眼睛正緊緊的盯着自己,沈傾歡心底的緊張又多了幾分,不過面上卻依然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認真道:“只求陛下能成全。”
“咳咳咳……”又是一陣咳嗽之後,楚王長嘆一口氣,目光從沈傾歡身上轉開,落到了遠處,良久才道:“可是,你要知道,若阿煜執意娶你,會面對多少壓力,在這個時候,楚國更應該團結一心,不可因爲一點點分歧而離了心,他是帝王之才,本就該福澤萬民,以後會遇到更多的抉擇更多的陰謀詭計,不應該因爲一根軟肋而裹足不前,孤聽說了,你曾經不惜冒着生命危險爲了救治他的寒疾,你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若你讓步,孤可保證你一世榮華無憂。”
這是在委婉的告誡她,她和他在一起,他並不會同意。
可是,就這麼放棄嗎?
一想從此要跟他分開,那個溫柔的懷抱再不屬於自己,他身邊站着的人也不會再是自己,沈傾歡的心就跟着一陣緊過一陣的疼。
明明是那麼堅強的人,眼淚卻在這一刻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這樣子實在是太狼狽了,沈傾歡抽了抽鼻子,用袖子一把將臉上的淚痕抹去,看着楚王,冷靜道:“這其中的利害我都知道,放棄我對他有太多的好處,而執意跟我在一起他卻要揹負太多的壓力和負擔,而且。還不止是眼前的這些困境,陛下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有太多的道理讓我離開他的身邊。可是……我也有非留在他身邊的理由,我喜歡他,希望他能快樂,他是帝王之才,將來也一定能成爲一代明君千古流芳,但是,那只是君王秦辰煜。是天下人的秦辰煜,是不能有喜怒哀樂站在雲端的秦辰煜,不是我的阿煜。那位置太高太孤冷,我希望可以陪在他身邊,雖然做不到事事與他分擔,但我想。至少。可以在他感到孤冷的時候溫暖他,這世上再不會有其他女子會比我更在乎他,我已經決定,除非他厭倦了我不再喜歡我,否則,不會有任何事情能讓我從他身邊逃走,陛下說的,放手與退步。請原諒我辦不到。”
一番話,終於將自己的心聲說了出來。沈傾歡才低下頭來,靜靜等着楚王的定論。
雖然這些話實在是有些僭越,但這確實是她的心聲,如果這時候再不說出來,可能也再沒有機會說給他聽。
偌大的寢殿,一時間靜靜的,出了穿堂而過的細微風聲,再沒有了別的聲音。
良久,楚王都沒有再說一個字,就在沈傾歡以爲他會發怒或者將她攆出去的時候,卻驀地感覺到背後有衣料摩擦的聲音響起,她眼角猶自還掛着淚痕,一回首,正正落入那個絕美如畫的人的眼底。
那雙比星輝皓月更奪目的眸子裡,盈滿了疼惜和感動,讓沈傾歡一時間,紅了老臉。
這些話,她從未對他說過,剛剛情急之下,對楚王剖白,卻不曾想他就站在身後。
若換做以往,知道他在背後偷聽,她定然要發火要撬開他的腦袋問他還敢不敢,但今日卻不知道是因爲楚王在,還是因爲自己情緒起伏太大,竟一是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呆呆的跪在地上,擡頭望着他。
秦辰煜在她身邊跪下,對着楚王拜倒:“父王,您覺得,意下如何?”
“不如何。”
出良久沒有說過話的楚王這時候才吐出這兩個字來,聽得沈傾歡和秦辰煜心底都是一緊。
秦辰煜正欲開口,卻見楚王自掀了一角錦被從牀上坐了起來,“眼看孤如今都是要進皇陵的人了,居然還看不到孫子的影子,此爲不孝。”
“啊?”
“納尼?”
本以爲他要說什麼反對的話,卻不料說出來的是這麼一句,聽的沈傾歡和秦辰煜面面相覷,都呆住了。
楚王從玉瓷枕頭底下的暗格裡,摸出來一枚渾身晶瑩剔透,一看就價值連城的玉鐲子,秦辰煜在見到這鐲子的一瞬,眸子裡仿若瞬間盛滿了星輝。
沈傾歡卻還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就見楚王擡手對她招了招。
這是示意她過去?
秦辰煜發覺平時都很機靈的她,今日怎的這般遲鈍,忍不住擡手扯了扯她袖擺,又推了她一下。
沈傾歡才恍然大悟,連忙上前,走到楚王身邊。
“這是阿煜母后的遺物,她臨終時曾囑咐孤,在將來,要將其交給阿煜看中的姑娘,”說着,楚王伸出手來,拿着玉鐲子,放到了沈傾歡的手上:“既然決定了,就趕緊的成親,好讓孤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孫子,這纔在要緊。”
沈傾歡呆愣的雙手捧着玉鐲子,曾想到過楚王會如何的反對,會如何的爲難她,會如同電視劇小說裡面寫到的那種頑保守固派一般,卻不曾想,事情發展的如此迅速,幸福來的太突然,突然的她有些措手不及。
見她手捧着玉鐲子,一時間僵硬的站在那裡,忘了反應,楚王有些不滿的對秦辰煜道:“阿煜,可別告訴孤,你要迎娶的是個傻姑娘。”
秦辰煜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而沈傾歡也才反應過來,當即在楚王面前,跪下磕頭道:“謝陛下成全。”
“還叫陛下?”之前還十分嚴肅且威嚴了得的楚王,這時候卻像個慈祥又有些頑皮的老父親。
沈傾歡連忙識趣的改口,鄭重且大聲道:“謝,父王成全。”
兩人又留在重華宮陪楚王說了一會兒話,才退了出去,見到那些仍舊不死心等在宮外的曹學士等人,秦辰煜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楚王親筆寫下的賜婚的詔書讓太監對他們當衆宣讀了一遍,也不等着看這些人到反應,就拉着沈傾歡離開了重華宮。
許是因爲遇到的都是些好事。心情好了,沈傾歡的身體也好的很快,這幾日基本上就已經痊癒了,楚王賜婚的詔書已經昭告了天下,她已經是楚國的準太子妃。
到底是因爲禮法和制度,所以在成親之前,她不能住在上陽宮。而是搬到了與之相鄰的錦繡宮。
自消息傳出去之後,前來錦繡宮恭賀的朝臣貴婦們就沒少過,幾乎踏破了錦繡宮的門檻。
爲了讓沈傾歡安心靜養身子。秦辰煜本欲下命阻攔,但沈傾歡想着,一開始就這樣,未免給人落下一個目中無人的高姿態。所以就攔住了他。
不過這樣倒苦了自己。她不是一個喜歡帶着面具逢人就帶笑三分的人,但眼前有了這身份在,就再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來,不爲自己,也要爲秦辰煜着想。但即使是辛苦,她卻是甘之如飴的。
一般前來拜見的命婦或者權貴小姐們,對她的態度,都是尊敬且謹慎的。即使有些不滿她這樣一個半路上殺出來的女子搶了太子妃的位置,也只是在偶爾的眼波流轉間帶了幾分不屑和不滿。並不敢公然表現出來,但是這一天,遇到的這個姑娘,確實是讓沈傾歡有些動氣。
傷寒初愈,身子大好,她的精神也跟着好了起來,便在御花園的亭子裡多坐了一會兒,準備回去的時候,遠遠看到一行穿着華貴的女子迎面朝自己而來。
身邊的春巧立即小聲在一邊解釋道:“回太子妃的話,分別是曹學士的嫡女曹心怡,程將軍的嫡女程雪,姚丞相的嫡女姚琪,她們幾人在楚王都被人稱作三絕,後面幾人太子妃是見過的。”
三絕……
一時間,沈傾歡想起自己家鄉的三絕,牛肉麪,蒸饃,酸辣粉……
不過確實是三位嬌滴滴的大美人。
當然這隻能在心底裡想着,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
“臣女見過太子妃。”衆女子來到沈傾歡面前,盈盈拜倒。
“姐妹們免禮。”這幾日也惡補了一些宮廷禮儀,而且也沒少見過大世面的沈傾歡做起派頭來,有模有樣,她擡手,示意衆人起身,這才謙虛道:“我和太子,尚未大婚,所以,姐妹們跟我不必見外。”
“謝太子妃。”
衆人起身,沈傾歡本想說兩句體己話就打發她們回去了,卻在擡眸間,瞥到了一抹不善的目光,朝自己打量了來,那般不屑且無禮的樣子,讓她覺得不喜。
曹學士的嫡女,曹心怡。在看到她這般較勁的目光的時候,沈傾歡突然想到了爲何自己同秦辰煜的婚事曹學士會百般阻攔……原來是打着爲自己女兒盤算的算盤。
但到底礙着身份,不能表現出來,所以也只當沒有見着。
她沒有見着,卻不見得別人會因此放過她。
那目光的主人自衆女子中出列,走到沈傾歡面前,再度用那種目中無人的目光,當着衆人的面將沈傾歡打量了遍,這才轉身對着其他衆女子道:“是誰說咱們的太子妃,出身蠻夷之地的?”
聞言,衆人紛紛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脖子,都因爲曹心怡這話而有些擔憂,下意識的擡眸去看沈傾歡的面色,見她神色如常,並無半點動氣的樣子,也都舒了一口氣,想起來這裡之前曹心怡的提議,要給這個來自大莽原出身低賤的女子一個下馬威。
畢竟楚國太子妃的位置,人人垂涎,如今既然被她得了去,自然也要受到大家的嫉妒和怨恨的目光。
但既然太子妃的位置已經定下,但側妃的位置還空着,她們這些人還有機會,比起無權無勢又沒有依靠和仰仗的太子妃沈傾歡,兩朝元老桃李門生遍佈天下的曹學士的女兒,在她們看來更要厲害許多。
雖然太子妃落選,但按着楚王對曹學士一向的看重和仰仗,側妃的位置遲早也是曹心怡的,所以她說出來的話,誰也不敢反駁,更不敢得罪。
“心怡妹妹記得沒錯,我聽家父說起過,太子妃確實是大莽原新王認的異姓妹妹,是大莽原的公主。”
說話的是程將軍的女兒,程雪。
比起曹心怡身形婀娜嬌貴,這位出身將軍府的程雪,更多了幾分英氣。
“不過我聽說大莽原那裡是蠻荒之地,當地人教化不通……”後面的話被小聲的嚥了回去,接話的是姚丞相的女兒姚琪,比起曹心怡程雪,姚琪似是膽子要小許多。
三個人的性格,一瞬間在沈傾歡的心裡都有了底,而且看其他女子的反應也可以猜出來,她們三人在這些貴小姐中,是有些地位的。
似是根本就沒有把這三人的取笑放在心上,沈傾歡嘴角一勾,坦然承認道:“沒錯,我就是大莽原新王結拜的異性妹妹,但有一點,要糾正你們,大莽原並非不通教化,那裡同樣有着不同於中原的文化和風土人情。”
“想不到咱們太子妃,還這般見多識廣,讓我們這些足不出戶的大家小姐倒是慚愧了。”曹心怡又是第一個站出來,對着沈傾歡笑眯眯道。
但那神情,那裡又半點慚愧。
但凡是個有腦筋的,也能聽出來,她這是在嘲笑沈傾歡出身蠻夷,出身低賤。
見過不分場合不識分寸的,卻也沒有見過這麼沒腦筋不識分寸的,本就不喜歡這個女子,這時候越發討厭起來,沈傾歡面上卻仍舊繼續保持微笑。
正欲開口將話題推過去,卻不料曹心怡身邊的程雪突然站出來道:“可不是嘛!也只有太子妃這樣的女子才能做得這個位置,至於咱們心怡妹妹啊,日後頂多也只能被太子看中,選個側妃。”
聞言,所有的女子都心照不宣的掩脣笑了起來。
她這話看似玩笑,實則一來諷刺了沈傾歡,二來又不露痕跡的嘲笑了曹心怡。一語雙關,說的絕妙。
曹心怡也不是傻瓜自然聽出來這話裡的含義,當即面上收了笑意,帶着幾分怒氣道:“側妃又如何,比起不受寵又無權無勢無才的正妃,誰更能得到太子的親睞纔是贏家。”
此言一出,立馬又是幾人出面附和。
沈傾歡有些頭疼的撫了撫額頭,她最疼這些女子之間的七嘴八舌,小鼻子小眼睛的爭鬥,雖然很不想搭理她們,雖然很想立即抽身離開,但她覺得有一點,是必須要同要讓她們清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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