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替換
若是這些箱子都被搬走了,自己這不是主動送到了人家面前?
她這是撞到了人家槍口上!
沒有人能聽得到躲在箱子之後的她的心聲,那些士兵只負責搬運。
而那個發出指揮聲音的人繼續道:“可別送錯了,黃色標籤的是上上等貨色先別動,放到一邊,這是要送去主帳給肖統領的,現在統領在議事,等下再搬這件,其他的分別往各副將的營帳內送。”
已經哭笑不得的沈傾歡卻也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她的心思都放到了這人的話裡——這箱子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而且,就連這個人已經進了來,這大帳裡依然不停的有咚咚咚的聲音響起,此起彼伏,到處都有。
也不給她細想的機會,那些搬運士兵的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仿似下一個箱子挪開,自己就要暴露在衆人之下。
沈傾歡提着的一顆心,到了嗓子眼上,正想着若真是被發現了,能不能繼續用士兵的身份矇混過去,可是即使是新兵也應該知道這地方很重要不得擅闖,若說再遭到盤問,那就更加麻煩了。自己都很難保證自己依然能鎮定自若的矇混過關而不漏出馬腳。本來還打算前往主帳刺探軍情,要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可真是冤的很。
但此時,她除了寄希望於他們這一次不動她面前的箱子以外,也再沒有別的辦法。
躲在箱子後的沈傾歡壓抑着心底的焦急,豎起耳朵來聽外面的動靜。
在聽到那個指揮官聲音再度響起:“行了,先搬這幾件送到各營帳,莫出錯,剩下的這個,等統領他們議事之後再送過去。”
“是。”
聽到這句話,沈傾歡差點高興的跳起來。
至少,暫時脫離了危險,只是要趕快逃離這個鬼地方,因爲他們很快又回回來!
外面的腳步聲漸遠。那些士兵們已經走了,帳篷內的燈並沒有熄滅,也說明他們折返回來的時間不會很短,她再耽擱不得。
想到此。沈傾歡從帳篷內僅剩下三口箱子的縫隙裡鑽出身子來,正要提起步子往外走,但在轉念想起,剛剛的疑惑,這箱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
——黃色標記的是上上等貨色,要送去給肖統領的。
剛剛那指揮官的一番話,再度在腦子裡響起,眼見四下無人,好奇心驅使,沈傾歡轉過了身子, 往那個打了黃色標籤的箱子前走去。
尚未走近,卻又聽到箱子內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她確定自己這一次絕對沒有聽錯,是從箱子裡傳出來的。
什麼東西,會咚咚咚的在裡面響?
莫非……
心底隱隱有了猜測。卻還是有些不敢置信,沈傾歡躡手躡腳的走到箱子前,附下身子,側耳貼到箱子邊上,靜靜的聽,確定那咚咚咚的聲音是裡面有東西在抨擊箱子造成的,她也不再遲疑,擡手小心仔細的拔掉箱子上面的栓,一打開蓋子,在看到映入眼簾的一幕的時候。素來心裡強大的沈傾歡,也不禁失去聲。
一個女子。
準確的說,是一個衣衫襤褸,一臉淚痕和悽然的女子。手腳都被麻繩綁縛着。嘴巴還被封住了,饒是如此,依然能看出來,這女子容顏清麗,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一見到這,也就不難想象剛剛那指揮官話裡的上上貨色是個什麼意思。
原來這箱子裡裝的不是別的。而是從黎城擄過來的,要送給趙軍軍官們淫樂的姑娘們。
想到此,一股出奇的憤怒自沈傾歡心底裡升騰出來,而她的手也下意識的緊握成拳,發出咯咯的聲響。
這羣畜生!
四肢被綁縛,口不能言,卻一直在用腦袋抨擊箱子做反抗的女子在箱子被搭理的一瞬間,看到士兵打扮的沈傾歡,一雙眼睛頃刻間佈滿了猩紅的血絲,帶着無限的恨意和懼意。
這般神情落入沈傾歡的眼裡,心底又是跟着一痛。
可是,如今她又能爲她們做些什麼呢?
自己如今都身陷上萬大軍包圍的敵營,想要逃出去已然不易,說不得等下就會遇到生死關頭沒了小命,更何談救下這些女子, 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情,而且自己即使現在放了她們,等下被那些趙軍抓到了,只怕是下場更慘!
可是要她眼睜睜的看着她們落入火坑,而自己卻無能爲力,這對於她來說,更是一種折磨。
那箱子裡的女子就那般瞪着沈傾歡,在看到沈傾歡眼底裡蔓延出來的疼痛和不忍的時候,眼底裡終於起了一絲疑惑,剛剛還暴走的情緒,也終於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沈傾歡擡手爲她解了手腳上綁縛的麻繩,輕聲道:“姑娘,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跟你一樣,都是身陷這裡的,我幫你解開綁縛,你得要保證不要發出聲音,懂嗎?”
聽她如此說,而且神情又做不得假,那女子臉上猶自還帶着淚痕,卻很堅定的點了點頭。
沈傾歡手腳麻利的幫她解開了,再回頭去看另外兩個箱子,卻發現空空如也,只剩下這個姑娘在這裡,而且想到剛剛那指揮官的話……是要送去給肖統領的。
肖統領……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就是趙國大將軍之子,肖放。
是當日在陳王都下令屠城的肖放,是如今整個天下百姓人人談而色變的肖放。
也就是沈傾歡之前最擔心的,這支軍隊的領帥……居然是殘暴的肖放。
想到這姑娘若是落入肖放的手裡,會是個什麼下場,沈傾歡就不寒而慄,再一想自己本就是打算混入主營刺探軍情的,沈傾歡當下也不猶豫,直接拉過那已經神社怔怔的女子,鄭重道:“你想不想活命?”
她似是仍舊有些沒反應過來沈傾歡是什麼身份,但聽到她這般對她,卻也能猜出來,不會傷害她,當即肯定的點了點頭。
雖然沒有把握。但如果不試上一試的話,就是連一丁點兒希望都沒有了,沈傾歡沉了沉心思,一把將那女子從箱子里拉了出來。塞到了那兩口空箱子後面的縫隙裡,然後悄聲道:“你換上我的衣服,等下趁着這些士兵擡箱子出去,你就跟着混進去,然後一直往南邊的山腳下跑。如果有人盤問,你只說是內急,並且不要露出馬腳,最多隻能是小心謹慎的樣子,讓大家以爲你是新兵,不過這一番肯定是要冒險的,一旦失敗,你也知道會是什麼下場吧。”
“我自是知道,但是比起要送給……”說到這裡,那姑娘的眼底再一次蓄滿了淚水。
“那好。我們都賭一把。”說着,沈傾歡就開始脫去自己外面的士兵外袍和鎧甲,露出裡面女子的裝束來,看的那女子一楞,半天才反應過來,怯怯道:“你也是……”
“是的,快點,時間快來不及了。”沈傾歡一把將外袍和鎧甲丟給她,同時自己彎腰撿起地上剛剛還綁縛着這姑娘的麻繩,自己兩隻手靈活的翻轉。給自己繫了個活叩。
看的那姑娘目瞪口呆,不過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和沈傾歡的處境,但她卻沒有立即按照沈傾歡所說換上沈傾歡給她的士兵鎧甲和外袍,而是一把抓住正要往箱子裡鑽的沈傾歡的衣襬。擔憂道:“姑娘,你把逃生的希望給了我,自己卻是要去往火坑嗎?那可是萬劫不復的死路啊!”
難得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她還會想着自己的安危,不過這時候卻不是兩個人絮叨推脫的時候,因爲耳朵靈敏的沈傾歡已經聽到了不遠處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而且人數不少,算起來,應該是剛剛那些搬運箱子的人又回來了。
“姑娘,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跟你解釋那麼多,我不光是爲了要救你,我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所以你大可不必內疚,只需按照我給你說的逃跑線路,往山腳下跑,如果我也能順利逃脫,就會去找你,如果你等到半夜子時,我都沒有出現的話,那麼你就順着山路一直走,往南邊走,不過兩日就有城池出現,但這些都是在你順利逃出這趙軍營地之後的事了,切記要小心!”
說罷,那女子也鬆了手,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沈傾歡一個眼神示意,她也終於回過神來,不再發呆,咬了咬牙,擡手麻利的,用超乎尋常的速度給自己穿上了外袍和鎧甲,然後往後面的箱子一躲,隱住了身形。
而沈傾歡這時候也整個身子都在巷子裡蜷縮好了,並擡手輕輕的關上了蓋子。
剛剛落下蓋子,鋪天蓋地的黑暗來襲,這一刻她才體會到那些被關在這箱子裡的那些姑娘們的惶恐和懼意,腳步聲已經就在外面,雖然在箱子裡聲音也小了很多,但仍舊可以聽到之前那個指揮官的聲音:“還剩下這一個上上等貨色,你們去給肖統領送去,等下將送去各營帳的箱子再搬回來,堆到這裡,明天還要繼續去搜羅。”
“是。”
那一個音節剛落下,沈傾歡就只覺得一陣子天旋地轉,不用多想,她這是已經被人搬運了起來。
一想到自己即將被送往肖放的大營,她的一顆心就撲通撲通跳的飛快。
雖然危險,雖然讓人感覺到害怕,但這也是一個絕好的時機,能接近肖放,至於之後要怎麼逃走,沈傾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有些擔心那個姑娘,還有秦辰煜的那些暗衛們,若是沒有等到自己,要採取什麼行動的話,那就真的不妙了。
心裡懷揣着忐忑,就這樣被那些士兵們擡着一路顛簸的到了主帳
雖然身處漆黑的箱子裡,但卻還是能聽到外面的聲音,比如此時,沈傾歡清晰的聽到那指揮官諂媚似的道:“我們是負責給統領送姑娘的,剛剛王副將不是說,議事已經結束了嗎?”
“議事是結束了,但是肖統領還有事在同陳監軍商議,所以閒雜人等不能放行。”
“可是……我們也不是閒雜人等啊,我們就送了姑娘,立馬就走。”指揮官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幾分祈求,陳監軍和肖統領商議事情還不知道要耽擱多久呢,他和弟兄們都將人擡到這裡了,總不能在這大半夜裡寒風瑟瑟的站上個把鐘頭吧,他纔沒有那麼笨。
聽到他的話,那守衛長似是有些動容,不過還是不肯放鬆口風:“你們自是放下東西就走,可是這箱子裡的人,不就等於是外人,萬一要是聽到了肖統領和陳監軍重要的機密,這罪名你可是擔當的起?”
箱子裡的沈傾歡聽了,直想給這個人兩腳,把自己送進去不就完事了嘛!還廢話那麼多!而且直覺告訴她,這肖放和他們口中所說的陳監軍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在商議。
“這個……這個……”指揮官也有些啞口無言,不過旋即似是想通了什麼,又壓低了幾分聲音神秘道:“小哥,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會送進肖統領大帳內的女人能或者出來呢?”
“這倒也是,橫豎不過是個死物,行,我先進去跟肖統領說一聲,沒問題的話,你們就擡進去吧。”
那指揮官聽了,趕忙笑着致謝。
而箱子內的沈傾歡聽了,卻是紅了眼睛,憤怒到了極點。
——橫豎不過是個死物。
這些人到底有沒有把其它人的生命當成是生命,有沒有一丁點的尊重!沒有,在他們眼裡,他國的人都是可以隨意拿來凌虐的物品。
如果讓這樣一羣人殺入衛王都甚至日後拿下天下的話,這個天下又會是什麼樣子?!
沈傾歡不敢想,因爲只是一個小小延伸,都讓人心寒入骨。
腳步聲漸遠,不多時又由遠及近,不用想, 是那個進入大營彙報的士兵又折返回來。
這一次倒沒有費什麼脣舌,沈傾歡就感覺到再度一陣天旋地轉,這些人應該已經又擡着她直接往大帳內送去了。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終於停了下來,不等她悄悄舒一口氣,就感覺到失重感突然來襲,不等反應過來,整個箱子,已經被那些士兵重重的擱置在了地上。
而箱子裡的沈傾歡幾乎被顛出心血來。
額頭也在碰撞中擦破了,有一絲血跡沿着額角一路往下滴。她心底卻在暗想,還好是她,如果是剛剛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估計五臟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這一次圍城,王后還有什麼指示嗎?”
心神才歸位來不及整理的沈傾歡,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戒備且警惕了起來。
十分年輕且清冷的聲音。
如果如同那外面的看守侍衛所說,這大帳裡只有肖放和陳監軍的話,那麼這個清冷的聲音的發出者應就是肖放。
她沒有見過肖放,自然也沒有聽過他的聲音,但此時聽着,這清冷的聲音,很難同印象中那個殘暴至極的人聯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