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月聽後,輕咬薄脣,向樑言欠身行了一禮,隨後退至莫無痕的身後。
莫無痕看了樑言一眼,問道:“樑道友,你看我這名弟子如何?”
樑言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猶如空谷幽蘭,婉約動人!”
莫無痕又問道:“資質呢?”
樑言回答道:‘神月聖體’是萬中無一的體質,適合修煉月華之道,只要她心性堅定,將來必成大器。”
“呵呵。”
莫無痕笑了起來:“實不相瞞,老夫創立神月宗也有一千多年了,這一千年中,老夫最得意的弟子便是秋月,她不僅資質悟性都屬一流,心思更是細膩,十分討人歡心。”
說到這裡,稍稍頓了頓,又接着道:“秋月至今仍未有道侶,只因她一心向道,而且眼界極高。宗內的師兄弟雖然不少,卻沒有能入她法眼之人。而她最敬佩的,就是像樑道友這樣的少年英傑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沈秋月俏臉緋紅,用極快的速度擡頭看了一眼樑言,但很快又低下頭去,用白皙手指輕捏裙襬的流蘇。
樑言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了莫無痕的意思,不由得笑道:“莫宗主說笑了,樑某已有道侶,此事不提也罷。”
“啊?”
莫無痕的眼中露出了一絲失望之色。
“原來樑道友已有良緣,也對,像道友這般天資絕豔之輩,身邊怎會缺少紅顏呢.”
說到這裡,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秋月,只見此女雖然沒有什麼動靜,但眼神中卻流露出自傷自憐的神色。
“秋月這孩子”
莫無痕在心中嘆了口氣,想了想又開口道:“樑道友已經步入化劫,而秋月只是通玄真君,自然配不上道友,但秋月這孩子心思細膩,不如讓她在你身旁服侍,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說不定藉此機緣突破現在的瓶頸,成爲和我們一樣的化劫老祖。”
樑言聽後,眉頭微微一皺。
他當然聽得懂莫無痕的弦外之音,所謂“在身旁服侍”,其實就是沒有名分的雙修伴侶。
修真之人講究率性而爲,倒也沒有規定說只能和自己的道侶盡魚水之歡,許多大能修士都在自己的洞府中收留上百女修,這些女修的境界一般遠低於洞府主人,都是心甘情願尋求庇護,偶爾與之歡好,剩下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苦修。
所以莫無痕的提議在修真界屬於司空見慣,並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
在他看來,像樑言這樣縱橫天下的人傑,身旁有幾個隨行的紅顏是再正常不過了。
而且沈秋月不是一般的浪蕩女修,從小就被自己撿來,一直在山中修行,性格溫婉,討人喜愛。再加上她的“神月聖體”,在樑言身旁當個紅顏,那是綽綽有餘了。
“真是賠本的買賣啊!若非這丫頭一眼便看中了他,老夫又不忍傷她的心,纔不會這樣上杆子送人呢!”莫無痕在心中暗暗嘆息道。
在他看來,這樣白送的佳人,樑言沒有可能拒絕,只是自己太吃虧了,辛辛苦苦培養的弟子,只一眼就看上了外來的修士,只能怪那幾個不成器的徒弟太沒用了。
就在莫無痕心思百轉的時候,卻聽樑言淡淡開口道:
“樑某清心寡慾,只爲證道長生。仙路漫漫,得一人心足以,道友不必多言了。”
這句話聲音雖然不大,但語氣清冷,顯然是下了定論。
莫無痕微微一愣,隨後露出一絲尷尬之色。
他是怎麼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會拒絕沈秋月。
要知道此女的容貌幾乎無可挑剔,整個神月宗上下,誰不爲之傾倒?而且就算神月宗避世不出,沈秋月的名聲也掩蓋不住,當年的白玉城、永夜城不知有多少年輕俊傑慕名而來,只爲一睹佳人芳容。
難得沈秋月看中一人,並且願意自降身份,心甘情願給他做一小妾,他反而不願意了?
莫無痕好歹也是一宗老祖,雖然心中有諸多不解,但既然對方明言拒絕,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否則有失身份,大丟麪皮!
“唉,看來是我家秋月沒有這個緣分啊,也怪老道愛徒心切,唐突了道友,還望道友莫要往心裡去。”
“莫兄說笑了,區區小事,樑某怎會記掛?令徒秋月乃天縱之資,待她將‘神月聖體’開發到極致,突破化劫境並非難事,到時候還要與我以道友相稱,在此先行恭祝了。”
一番話,說得莫無痕心情舒暢了不少,笑道:“秋月,還不快向樑前輩道謝?”
“多謝前輩吉言。”
沈秋月的眼神中帶着一絲哀愁,但語氣卻很平靜,向他盈盈一禮,盡顯婉約柔媚之態。
“好了,這些都是題外話。”
莫無痕忽然臉色一正,緩緩開口道:“前不久剛剛爆發了一次煞氣,按照以往的經驗推算,下次爆發應該是在下個月月初了,我打算率領整個神月宗以及所有來投奔我的道友一同北上,樑道友要不要和我們同行?”
“北上?是去往羅天山嗎?”樑言問道。
“不錯。”
莫無痕點了點頭:“不過此番路途遙遠,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抵達,我計劃在下個月月初,煞氣爆發之前趕到北面的‘無塵宗’,藉助他們的宗門靈脈和護山大陣抵擋下一次煞氣爆發,然後再與無塵宗一同北上。”
說到這裡,看了看樑言,笑道:“樑道友若是獨身一人,不如與我們同行,雖然莫某修爲低微,但多少也能互相照應。”
樑言聽後,卻是果斷地搖了搖頭:“實不相瞞,樑某另有要事,恐怕不能與道友同行了。”
“啊?”
莫無痕先是一愣,隨後露出了失望之色。
樑言之前展露出來的實力,堪比亞聖!所以莫無痕非常想要依靠這棵大樹,這也是爲何,當他得知沈秋月的心意之後,就極力撮合這兩人。
但事實總是不盡人意,樑言非但拒絕了沈秋月的心意,也不願意與莫無痕等人同行。
“罷了,終究是老夫想多了!像他這種修爲通天之輩,大都性格乖戾,能夠得他出手相救已經是走大運了,何必奢求更多呢?”
想到這裡,莫無痕的心境漸漸平和,臉上的失望之色也消失不見。
“既然道友另有要事,那老夫也不勉強,不過道友救我全宗之恩,實是沒齒難忘。還請道友進入我宗寶庫,隨意挑選寶物,就當是老夫的一點小小心意,不足以償還道友大恩的萬分之一。”
樑言聽後,微微一笑:“不必了,你提供給我的那些信息,已經足以償還這次恩情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莫道友,保重!” 說完,身形一閃,竟然直接消失在原地。
莫無痕愣了一愣,隨後立刻放出神識,卻發現此人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沒有半點痕跡留下。
“果然是高人啊。”莫無痕輕輕嘆了口氣。
在他身後,沈秋月的美目中泛起漣漪,杏脣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到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只能看着門外的某個方向,怔怔出神.
卻說樑言離開了神月宗,催動遁光,身形連閃,沒多久就出現在一座荒山的山頭。
這座山峰瀰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氣,山壁龜裂,萬物凋敝,寸草不生正是這廣闊世界的一個縮影。
山峰頂上坐着一名紫衣女子,以手支頭,看起來有些慵懶。
刷!
遁光落下,正好就在女子身邊,現出樑言的身影,與其並肩而坐。
女子伸了個懶腰,笑道:“怎麼樣,打探出什麼消息了?”
樑言嘆了口氣:“消息倒是打聽到不少,可惜,大多是壞消息。”
“說來聽聽。”
“嗯。”
接下來,樑言長話短說,把從莫無痕那裡得到的信息全部告訴了無心。
“據我觀察,莫無痕此人還是比較可信的,他所給出的信息雖然不全面,但也能讓我們瞭解現在的處境。”樑言在最後補充道。
無心聽完這一切之後,比樑言當時還要震撼,畢竟她是沒有和令狐柏接觸過的,始終都是棋盤上的一個棋子,並不知棋局全貌。
“竟有此事,聞所未聞!”
無心只覺得匪夷所思,驚訝道:“就算是奉行弱肉強食的魔族,也從未有過煉化一整片大陸的事情,這天宮城城主究竟何許人也,竟然做得出這種事情,難道他就不怕因果加身,被天道反噬嗎?”
樑言搖了搖頭,緩緩道:“這位天宮城城主的實力深不可測,可能還真不怕天道反噬。又或者說,他已經掌握了天道運行的規則,藉助規則行事,因此肆無忌憚。”
“世上真有人能做到這一點?”無心還是難以相信。
“或許吧。”
樑言知道有“九祖”的存在,聖人並非終點,所以不如無心那般驚訝。
兩人各自沉默了一會,就聽無心沉聲道:“既然這血煞之陣籠罩了整個南極仙洲,那熊月兒不是也有危險?”
樑言聽後,點了點頭道:“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
卻說熊月兒突破金丹境失敗,不得不在控蟲族的靈泉中療傷,當時樑言正率領南玄大軍攻打北冥,一路危險重重,無法把熊月兒帶在身邊,只能讓她在靈泉療傷。
後來樑言以奇策解圍,又以自身爲誘餌,換得南玄大軍平安撤退。
因爲當時要赴三大異族之約,又要渡第六難,樑言無法確定自己的生死,只能暗中囑託王崇化,讓他去控蟲族走一趟,幫自己把熊月兒平安帶出黑山域。
如果一切順利,王崇化等人應該能趕在洛水爆發之前離開黑山域,也就是說,現在的熊月兒,有極大可能是在這支南玄殘軍之中。
“南極仙洲的血煞大陣還在不斷升級,現在已經能夠威脅到金丹境修士了,而那頭傻熊只有聚元境巔峰,我怕她抵擋不住。”樑言沉聲道。
無心聽後,沉吟了片刻,緩緩道:“如果我是王崇化的話,正常來說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率軍去無雙城,等你迴歸的消息;要麼就率領衆人北上,去羅天山與其他道友匯合,共商對策。”
“嗯。”
樑言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熊月兒,她是我的弟子,不能成爲這場戰爭的犧牲品。”
“那麼,眼前就只有兩條路,你是選擇南下去無雙城,還是北上去羅天山?”無心問道。
樑言沉吟片刻,道:“按照王崇化的性格,應該是北上的可能性更大。此人是南玄舊部,積極抗戰的代表,不會選擇困守待斃,大概率會去羅天山與衆人匯合,一起商議破敵之策。”
“嗯。”
無心點了點頭,笑道:“看來,咱們得去和尚窩走一趟了。雖然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人族的大和尚,但這次不得不去啊。”
“可你魔族的身份”
“放心,我得了萬鯤的‘紫薇魔星’,除非羅天山上有聖人坐鎮,否則不可能看穿我的身份。大不了,到時候我變回‘胡晨瑜’的樣子,以天魔山弟子的身份去拜山。”
“這樣也好。”
樑言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又接着道:“這次北上,還有一件事情可以順道做了。”
“什麼事情?”
“當初南北大戰,寧不歸親率主力大軍在龍虎關決戰,之所以久攻不下,還不是因爲那裡環繞的洛水?”
無心聽到這裡,瞬間就明白了:“你打算去龍虎關收取洛水?”
“不錯,龍虎關大戰原本是爲了爭奪最後一條靈脈,但現在南玄戰敗,那條靈脈也被抽走,估計沒有人駐紮在那裡了。龍虎關的洛水不比黑山域的少,我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將洛水收走,以後慢慢煉化,必是一大殺器!”
“好主意!”
無心笑道:“洛神瓶重現天日,雖然威力全消,但至少可以操控洛水,只要你能把洛水精煉到一定的程度,將來就能發揮出巨大作用!”
“事不宜遲,反正都要北上,我們先去龍虎關收洛水,之後再趕往羅天山。”
“走吧。”
兩人不再停留,同時化爲一道遁光,向北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