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夫河西岸防線全面失守的消息後,俄第9集團軍指揮部裡一片忙亂的景象,參謀和軍官們試圖與前線各部隊聯繫,但是他們大部分努力都是徒勞的,第一道防線上的近十萬俄軍部隊在德軍猛烈的炮火和裝甲部隊的衝擊下早已潰不成軍。
指揮部的一角,列茨斯基將軍茫然地看着牆上那張大幅地圖,他的大腦中此時也一片混沌。對他來說,花費整整一個星期制定的進攻計劃已經成了廢紙一堆,那些看起來完美無缺的硬攻、強渡與聲東擊西的戰術在德軍的突然進攻面前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了。下午的時候他還在叫囂着如果德國人真的進攻,一定讓他們有來無回,現在,對方來了,自己的防線卻被打得粉碎。
“快!給阿格列尼大公發報,德軍主力已經向我部發起進攻,請他們迅速向比亞韋斯托克發起猛攻,那裡的德軍防禦一定非常空虛!”許久,列茨斯基將軍纔想起什麼,他叫來一個參謀,一邊擦着冷汗一邊吩咐,“還有,命令我集團軍各部就地組織防禦,一定要抵擋住德軍的進攻!炮兵,所有炮兵陣地立即向雷夫河兩岸發起炮擊!”
那個參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小聲提醒道:“將軍,恐怕我們的許多士兵還沒來得及從西岸陣地撤回……”
“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就當他們爲國捐軀了吧!”列茨斯基將軍滿臉堅定的表情,確切地說是一臉毫不在乎。
雷夫河大橋上,奧爾格上校和他的裝甲指揮車正在不緊不慢地向橋西側行進着。橋面上全是參與進攻的後續部隊,無數裝甲車、卡車、大炮、摩托車和步兵都在有序而迅速地通過這座大橋。河面上,幾座臨時浮橋也已經搭建完成,許多步兵正從那上面快速奔向河西岸。
突然間,天空中響起尖銳的汽笛聲,人們用肉眼可以看到西面的天空中,一顆顆桔紅色亮點破空而來,彷彿是一場壯觀的流星雨。
“快趴下!”奧爾格朝車外的步兵們喊道,然而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俄軍的炮彈便已經呼嘯着落下。河兩岸冒起團團火花,河面上則升起無數根粗大的白色水柱,雖然大橋並沒有直接被炮彈擊中,然而橋面還是很快就覆蓋在水浪和彈片組成的白色水幕中,靠近橋兩側的士兵不斷被刷落橋下。
“啊……”
奧爾格驚恐地看到一個蹲在裝甲車廂裡面的軍官捂着胸口倒下了,他旁邊的車壁居然被一大塊彈片穿透。
“快!快點離開大橋!”奧爾格衝着駕駛室大喊,然而橋面上此時已經混亂不堪,車輛只能緩慢地向前挪動着。他只能無奈地祈禱起來,此時大部分進攻部隊都已經完成渡過雷夫河,俄國人的炮火還是來的晚了一些,不過若是他這個裝甲軍的指揮官在這次炮擊中喪生,俄軍炮兵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上帝保佑!”裝甲車內,其他幾個軍官祈禱着千萬不要有炮彈在太近的距離爆炸,但是裝甲車的劇烈搖擺和顛簸還是讓衆人的心懸了起來。不斷有比較小塊的彈片擊中車廂壁的鋼板,更是令人感到惶恐和不安。
外面炮彈的爆炸聲不絕於耳,似乎下一發就會直接命中這輛裝甲車似的。奧爾格在剎那間感覺自己的生命也是如此的脆弱,他開始懊悔自己沒有選擇一輛坦克作爲自己的指揮車,雖然坦克上可憐的發報機根本無法滿足軍指揮部的通訊需要。實際上,在這種猛烈的炮擊中,那些正在清理雷夫河西岸俄軍防守陣地的德軍坦克也受到很大的威脅,一些不走運的德軍坦克在被俄軍大口徑榴彈炮的炮彈直接命中,整輛坦克都在劇烈的爆炸中變成一堆廢鐵,即便是炮彈爆炸的巨大沖擊和紛飛而來的彈片也給它們帶來許多麻煩,發動機等關鍵部位很可能就此發生故障,那樣的話坦克手們就只能無助地躲在坦克裡面,用他們的坦克炮和或槍攻擊一下附近的俄軍士兵外,根本沒有人能夠在這種彈片橫飛的環境下修理坦克。
幸運的是在幾分鐘之後,隨着橋上的士兵紛紛衝到橋西岸或者退回橋東,橋面終於變得通暢起來,裝甲指揮車也波瀾不驚地開到了西橋頭,奧爾格和衆人這才送了一大口氣。
奧爾格將頭探出車廂,外面到處是爆炸的火光,橋面已經變得空空蕩蕩,只有幾輛燃燒着的摩托車和一些橫七豎八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那裡。在俄軍的炮擊中,浮橋上的步兵遭遇到更爲直接的彈片打擊,許多士兵來不及閃避便已經被刷落河中,渡河陷入暫時的停頓之中。河東岸,正準備登上浮橋的德軍士兵則紛紛退回出發陣地,炮兵也忙碌着尋找俄軍炮兵陣地,但是黑夜中沒有氣球和飛機進行校射,他們並沒有很好的辦法將俄國人的炮火壓制住。
河西岸,不少俄軍士兵還在陣地上進行抵抗,在德軍坦克開過之後,許多人衝出戰壕與後面的德軍步兵進行搏鬥。於是,在俄軍炮彈落下的時候,許多糾纏在一起的俄德兩國士兵一同被俄軍炮火擊中。
看到這種情況,奧爾格果斷地下達了命令:
“發報,命令先頭坦克部隊儘快找到俄軍炮兵陣地並佔領它們!”
此時,隆蒂里斯的坦克連和其他向西推進的德軍裝甲部隊已經前進到距離河岸數公里的地方,俄軍的炮彈並沒有光顧這裡,然而看着河岸附近升起的火焰和濃煙,他們明白找到並奪取俄國人炮兵陣地的迫切性。
隆蒂里斯冒着俄軍士兵零星的子彈鑽出炮塔,他拿着電筒朝後面的坦克揮動着,很快其他車長也打開艙蓋探出腦袋,這時隆蒂里斯大聲喊道:“2號車跟我來,我們向西南方前進,3號車和4號車向西北方前進,穿過這些田野應該就是俄軍的炮兵陣地了!”
1號坦克緩緩拐下左邊的田野,在鬆軟的土地上,坦克的行進速度要慢上一些,顛簸的感覺也更加強烈,不過隆蒂里斯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後面的裝甲部隊在稍微停頓之後,它們的指揮官也下達了相似的命令:一些坦克和裝甲車繼續沿着鐵路線前進,另外一些則紛紛拐到兩側的田野中,散開隊形搜索前進。
田野中的青蛙與蛐蛐似乎並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它們仍舊在歡快地歌唱着。只是隨着滾滾而來的坦克履帶,一隻只青蛙敏捷地跳開,接着蹲在旁邊看坦克開過之後在泥土上留下的那一道道深深的痕跡。
隆蒂里斯將小半個身體探出炮塔,用望遠鏡觀察着前方的情況。不久之後,他隱約看到發射藥的白色硝煙瀰漫在田野那邊的一片樹林上空,橘紅色的亮點一波波從樹林後面升起,接着呼嘯着劃過夜空向遠處飛去。年輕的少尉看了一眼四周,除了他們連的2號坦克之外,還有另外3輛坦克和4輛裝甲車在朝相同的方向前進,他很快用手電筒發出信號,要求他們配合行動,對方欣然同意。
距離那片樹林越來越近的時候,隆蒂里斯已經能夠清楚地聽到俄軍大炮發射時的轟鳴聲,中間還隱約夾雜着俄軍炮兵的喊叫聲。
這時,樹林中警戒的俄軍士兵突然開火了。近百名俄軍步兵在樹林中修建了一條淺淺的戰壕,加上數挺重機槍以保護炮兵陣地。白色的機槍子彈和孤獨的步槍子彈不斷從樹林中竄出,然而這些子彈最多能夠在這些厚鋼板上啄出淺淺的小坑。
很快,一輛坦克停了下來,樹林裡面的俄軍士兵一陣喜悅,黑暗中,他們只能夠看到坦克黑色的輪廓,卻沒有發現那輛坦克的炮塔正在緩緩轉動着,黑洞洞的炮口很快對準了這些不知死活的俄國人。
坦克炮轟然射擊和炮彈爆炸的聲音緊緊連在一起,只見樹林中冒出一顆燦爛的火花,像是金黃的波斯菊,又像是白色的牡丹,在這朵火花的周圍,幾個俄軍士兵和他們操縱的機槍瞬間不見了蹤影,地上只留下一個正在冒煙的土坑。
隆蒂里斯的1號坦克絲毫沒有停頓,他能夠從觀察窗中可以看到兩串長長的火舌從自己的坦克上射出,無情地鞭笞着俄軍戰壕和那裡的士兵。當隆蒂里斯和他的1號車率先開上樹林前面的土坡,接着坦克轟鳴着碾過矮小的灌木,鋼鐵的車身輕易將細長的樹木撞斷,喀嚓喀嚓的響聲令樹林中的俄軍士兵恐慌不已。他們決定放棄徒勞的抵抗,帶着武器逃離戰壕,頭也不回地朝炮兵陣地跑去,嘴裡還在不停地大喊着什麼。
隆蒂里斯沒有理會那些逃跑的俄國士兵,他的1號坦克繼續在樹林中暴力地行進着,其他坦克也開始在樹林中開路,裝甲車則跟在它們後面開進樹林。
樹林這邊是一個標準的俄軍重炮陣地,二十多門大口徑榴彈炮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方形的陣地上,那裡有的數百名俄軍炮兵和剛纔狼狽撤回的幾十名前衛部隊的步兵。經過剛纔短暫的戰鬥,步兵們已經領略到德軍裝甲部隊的可怕之初,然而其他的俄國炮兵並不理解他們口中所說的“無敵怪獸”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他們還是開始尋找手邊的武器。對於炮兵來說,他們僅有的近戰武器就是那爲數不多的步槍和手槍,沒有槍的炮兵甚至將工兵鏟拿在手裡,試圖阻擋那些鐵皮怪物。
終於,在軋倒最後一顆小樹之後,“石頭II”漆黑猙獰的身軀出現在俄國人面前,那棱角分明的炮塔,佈滿鉚釘的車身,短小精悍的炮管,無一不在黑暗中散發出駭人的殺氣。它面對的,是數百名站在平地上、手持簡單武器的俄國炮兵。
當俄軍炮兵陣地完全展現在眼前的時候,1號坦克停住了,一團橘紅的火焰出現在炮口,如此近的距離,炮彈發射之後幾乎立刻接觸到目標,1號坦克的第一炮便掀翻了一門俄國火炮,旁邊的幾個俄國炮兵甚至被氣浪拋到數米遠的地方。
俄國人又一次愣住了,他們不知道該用手裡的武器進行還擊,還是先找個地方隱蔽起來。德軍坦克上的火炮看起來又短又小,卻可以近距離射擊,俄軍陣地上的榴彈炮雖然威力巨大,卻沒有辦法在這種角度和距離攻擊德國坦克。
很快,2號坦克也出現在樹林邊緣,它的第一發炮彈擊中了俄國人陣地上的一個彈藥堆,劇烈的爆炸讓在場的俄軍炮兵們紛紛趴倒在地上,猛烈的衝擊波讓隆蒂里斯也不得不關上狹小的觀察窗,紛飛的彈片砸在坦克裝甲上發出噹噹的聲音,如同一陣大雨落下來一般。爆炸雖然只持續了短短几秒種,俄國炮兵陣地卻被籠罩在一片濃濃的煙塵之中,以爆炸的彈藥堆爲中心的一小塊區域已經變得面目全非,旁邊的一門大炮只剩下一根粗粗的炮管,炮架和炮輪不知去向,彈藥堆周圍十幾米內的俄軍士兵全部變得血肉模糊,空氣中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焦味。
在短暫的安靜之後,其他坦克和裝甲車轟鳴着開出樹林,隆蒂里斯重新打開觀察窗,坦克和裝甲車上機槍射擊的嘎嘎聲開始密集起來,子彈掃過,地面塵土飛揚,炮身火星四濺,俄國士兵身上則不斷髮出撲撲的悶響。
1號和2號坦克重新開動起來,它們不再使用火炮射擊,而是用上面的機槍瘋狂射擊起來。在坦克內部,由彈殼組成的瀑布從機槍一直落到底板上,清脆的撞擊聲卻完全被轟鳴的發動機聲所掩蓋。
趴在地上的俄國士兵們依舊用無力地還擊着,他們很快發現手裡的輕武器根本無法對這些鋼鐵猛獸造成任何傷害,可是從德軍坦克和裝甲車上射出的子彈卻可以輕易地穿透他們的身體,除了大炮和彈藥堆以外,這裡毫無隱蔽的地方。
坦克隆隆地前進着,履帶鏗鏘有力地碾過土地,一些來不及躲避的俄軍炮兵眼睜睜地看着那些鋼鐵履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骨骼與鋼鐵相遇後發出極其恐怖和刺耳的聲音,令所有人都心寒不已。在極度恐懼中,一些俄國士兵開始爬起來向後逃去,無數的機槍子彈毫不留情地從他們背後射來,一些人甚至來不及看了一眼出現在自己胸前的血洞,便直直地趴倒在地上。
終於,俄國炮兵們徹底崩潰了,距離德軍坦克比較近的人紛紛扔下手裡的武器,跪在地上高舉着雙手大,距離遠一些的人則沒命地朝陣地後方跑去。直到這些人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之中,德軍的機槍才停了下來。
在這裡的俄軍停止抵抗之後,隆蒂里斯的坦克緩緩地停住了,他重新打開頂蓋鑽出炮塔。整個陣地一片沉寂,地上到處都是俄國人的屍體,到處是刺鼻的怪味。
不一會兒,其他坦克和裝甲車也停在俄軍炮兵陣地上,裝甲車上面的步兵迅速跳下來開始清理這個炮兵陣地。
“我們現在怎麼辦?”看着其他坦克的炮長紛紛鑽出炮塔,隆蒂里斯大聲喊道,“是炸了這些大炮,還是等待後援部隊趕來?”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發現這裡軍銜最高的是隆蒂里斯和另外一輛裝甲車的車長,那個少尉想了一會兒,“我覺得應該守在這裡等待後援部隊,這裡還有二十幾門重炮,對於軍團來說是一批重要的戰利品!”
隆蒂里斯點了點頭,一面讓勞向團部發報,一面派出2號坦克沿着俄國人逃跑的方向進行偵察。裝甲車上的步兵們在奮力撲滅陣地上的餘火之後,將投降的近百名俄國炮兵押到陣地的一角。而那落魄而逃的俄國炮兵在跑出不遠之後,就被一大羣穿着墨綠軍裝的哥薩克騎兵截住了,其中一個長得凶神惡煞的軍官策馬來到那些可憐的炮兵跟前。
“你們是炮兵?你們的大炮呢?”
“在那邊的空地上,剛纔德國人包着鐵皮的車子突然從我們陣地前面的樹林中衝了出來,我們的步槍和機槍對他們毫無作用,所以我們不得不撤了出來!”一個炮兵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我們不久之前在和奧地利人作戰的時候,也碰到過他們用鐵皮改裝的卡車,那些東西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們騎兵只要靠近那些卡車,就能夠用戰刀將上面那些士兵的手剁下來!你們碰到多少輛那種車子?”騎兵軍官一臉不屑,他的確與奧匈聯軍的鐵皮卡車作戰過,然而他並不知道這次面對的將是真正的鋼鐵戰車。
“具體不是很清楚,好像有七、八輛鐵皮車!”炮兵剛剛把話說完,騎兵軍官就迫不及待地帶着部隊拂塵而去。
炮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跟着那些騎兵往炮兵陣地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