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一滴滴晶瑩透亮的水珠掛在黃綠相間的草葉上。陣陣奇怪的風吹來,它們又一顆顆滑落,溼潤着下面乾燥的沙土。
在一片片寬闊的草地上,地勤人員忙碌的爲數百架各式飛機添加燃油和彈藥。這些飛機有大有小,最大最顯眼的是雙翼雙發的“貓頭鷹”轟炸機,它們35米寬的翼展和23米長的機身、兩臺300馬力的大型發動機、2.5噸重的機身讓它們如同巨人般霍然立於一羣小飛機之間;最小巧的是單翼單發的“蜂鳥”戰鬥機,相比“貓頭鷹”,它們只有10米寬的翼展和7米長的機身,一臺150馬力的發動機讓它擁有17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加上兩挺7.92毫米並列機槍,使得任何一架協約國飛機都很難從它面前逃走;數量最多最普遍的則是那些雙翼單發的機型,“天空”和“鴕鳥”系列飛機構成了目前德國航空隊的主力。
草地已經被隆隆的發動機和陣陣青煙所籠罩,不少飛機開始一架架滑出整齊的隊列,接着拐上前面的臨時跑道,而跑道兩側停留的其他飛機彷彿是在爲它們送行一般。
在一些還沒有發動起來的飛機旁邊,一隊隊飛行員或是挺直了胸膛認真聆聽着軍官們的訓話和叮囑,或是聚成一團圍着地圖討論着什麼。
“回來的感覺,真好!”一個年輕的飛行員輕輕的嘟囔了一句,一面揮動着自己的胳膊,看來那條手臂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雖然預定的養傷期爲3個月,但是這才2個月,他就已經急不可耐的回到戰場了。
“喔,親愛的男爵,祝您好運咯!千萬不要再被那些卑劣的步兵打中了!”
另一個飛行員熱心的提醒道,不過曼弗雷德看起來並不領情,至少在他看來,騎士是不需要別人同情和憐憫的。他挺直了胸膛,那枚一級鐵十字勳章在陽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當大部分飛行員還在按出勤次數累積戰功的時候,他已經因爲擊落兩架英國飛機並光榮負傷而獲得了這一令人羨慕的殊榮。
曼弗雷德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少尉軍銜再升上幾級,但是如果沒有碰到敵人飛機的話,自己恐怕就只能和其他人一樣多多出勤了。他一邊盤算着一邊走到他的飛機旁,那架塗着紅色11的“蜂鳥”戰鬥機一直爲他保留着,似乎只有他,纔是最適合這架飛機的騎士。
“祝您好運!”檢查完畢的地勤人員在旁邊熱情的揮動着手臂。
曼弗雷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藍天,我又回來了!”
此時在長長的塞納河西岸防線上,法軍各部已經混亂不堪了。德軍裝甲部隊像是在替法國人搓背一般,沉穩而迅速的沿着法軍前沿陣地後面的炮兵陣地推進,而河東岸的德國各集團軍也開始渡河。沒有法軍炮火的幫助,沿河的法軍步兵根本無法抵擋憋足勁要一雪前恥的德軍士兵。
戰場上空依舊是德國人的地盤,用於校射和觀察的巨大飛艇緩緩的在中空飛行,而德國飛機則如同勤勞的蜜蜂一樣在低空穿梭,哪裡有法軍士兵,哪裡就是它們要去採蜜的花朵。
在一切堵漏措施都實效之後,霞飛也只得無可奈何的承認了防線告破的事實,除了全軍向西南方撤退之外他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目前他所關注的,就是能夠將多少部隊帶回法國南部。
“元帥,我軍各部仍有近一半聯繫不上,防線最南端的4個步兵師已經開始撤退,防線北端有7個步兵師已經完全被德軍裝甲部隊阻斷了退路。最爲糟糕的是,英國遠征軍留在法國的最後一批部隊也被困在那裡了!”霞飛的參謀焦急萬分的報告着。
“英國人……真是太該死了,我們怎麼會將他們部署在那裡!現在我們最好能夠將他們救出來,不然後果是非常嚴重的!騎兵,派我們的騎兵去試試吧!”霞飛懊惱萬分的說道,在德軍裝甲部隊從塞納河巴黎段防線衝出之後,他就已經意識到無可挽回了,對面200多萬德軍會像洶涌的海水一般從那個破口涌入這條在風雨中飄搖的防線,因此他將最寶貴的騎兵部隊留在最後,原本打算在撤退過程中用他們用突襲和反擊的方式牽制一下德軍追兵,這樣大部分法國軍隊還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但是現在看來,將最後一批登陸法國的英國盟軍留給敵人,這種結果對法國局勢的軍事和政治影響都是非常不利的。
確切的說,沒有了這批人質,英國人很有可能只顧着自己防守英倫三島去了。
聽到霞飛的話,參謀們都聚攏過來,不過大部分人似乎並不贊成這個危險的行動。
“元帥,這恐怕希望渺茫吧!天空已經被德國人所主宰,地面上還有3倍於我們的德國陸軍。雖然大部分德國軍隊還在塞納河東岸,但是他們已經在全線渡河了。我們的防線就像是一條破敗的堤壩,隨時可能被德國人衝跨。我們的騎兵數量本來就不多,到時候恐怕這最後一批騎兵也保不住了!”
“是啊,我們的一切行動都難以瞞過德國人!”
“德國人投入了大量裝甲部隊,我們的騎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現在是白天,德國飛機會大量殺傷我們的騎兵部隊的!”
“元帥……”
這羣人的聲音如同蒼蠅一般圍繞在霞飛耳邊,頭暈目眩之後,老人家終於怒了。
“好了!”霞飛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被一羣蒼蠅盯上,恐怕佛都會有火。
“我已經決定了,各部暫時停止撤退,不計代價的守住防線,直到騎兵部隊救出英國遠征軍!各位,就讓我們相信具有光榮傳統的法國騎兵部隊吧!”
衆人一片默然,最後一批傳統的法國騎兵部隊去拯救最後一批登上法國大陸的英國步兵,這似乎是在預示着一箇舊時代的完結。
在開戰之初,法國軍隊中擁有12個胸甲騎兵團、30個龍騎兵團和26個輕騎兵團,這些騎兵大多保留着拿破崙時代風格的裝備。胸甲騎兵身披閃光耀眼的護胸鐵甲,頭盔上垂下長長的黑色馬尾辮,手持長槍或者戰刀;龍騎兵則是介於重騎兵和輕騎兵之間的一類騎兵,他們一般都不穿盔甲,攜帶騎兵用短步槍和戰刀,最初他們被拿破崙皇帝當作“騎馬的步兵”來使用,也就是像騎兵一樣快速行進,到了戰場上則下馬徒步作戰,但到了後來,這些龍騎兵更爲傾向於和普通騎兵一樣拿劍衝鋒;輕騎兵的裝備與龍騎兵基本一致,只不過他們胯下的戰馬要小一些,而且許多馬匹都是臨時從民間徵用來的,他們主要負責偵察、巡邏和輔助步兵作戰。
在德國軍隊的機槍和火炮面前,法國騎兵損失慘重,法軍將領們也不再利用他們向對方陣地發起進攻。現在,這些騎兵更多的是承擔起偵察、巡邏、掩護運輸線以及突襲等任務。霞飛現在手裡剩下的,不過是3個胸甲騎兵團、7個龍騎兵團和5個輕騎兵團,可用於作戰的總人數爲2萬1千人。
這麼可憐的一點騎兵對於塞納河兩岸的德軍來說塞牙縫都不夠,但是霞飛還是義無返顧的下達了命令。他覺得只要有一半的法國騎兵能夠衝到英軍那邊,就能一人帶一人的將那近萬名英軍救出來。至於受困的另外7個法國師,則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人與人原本是平等的,可是這個時候,英國人的性命似乎異常嬌貴,而法國士兵則如同雜草一樣即將被無情拋棄。
在倉惶撤退的法軍人羣中,逆向而行的法國騎兵隊列格外顯眼,他們一手拉着繮繩,一手拿着武器或者手掌放在大腿上,胸膛高傲的挺起,身體隨着戰馬奔跑而上下抖動,每個人都是神氣十足的,似乎一點也沒有受到這種失敗氣氛的影響。
在塞納河南段的幾座浮橋上,神情和姿勢與法軍騎兵相仿的幾支德軍騎兵部隊正在渡河。除了常見的普魯士槍騎兵之外,還有一支衣着鮮豔、裝飾華麗而且胯下全都是白色駿馬的騎兵部隊,他們人數不多,看起來都是些富有貴族氣質的年輕人。這些人的任務並不是衝鋒陷陣,而是爲西線最尊貴的人物保駕護航,他們就是皇太子普林斯的近衛騎兵團。
此時,普林斯正面無表情的騎在一匹健壯的戰馬上,衆多騎兵緊緊簇擁在他周圍,唯恐這位皇太子一不小心跌落到塞納河中。
幸好,衆多騎兵同時通過並沒有壓垮腳下的浮橋,普林斯也在來到河西岸之後停了下來。訓練有素的騎兵們早已在附近散開警戒線,數百米之內任何人都不許靠近。
“地圖!”普林斯冷冷的說了一句。
參謀們很快將地圖展開,接着高高舉起送到仍然騎在馬上的皇太子面前。
普林斯用他的馬鞭在地圖上戳了戳,“命令所有部隊加速渡河!我們要立即對撤退的法軍發動進攻!”
突破塞納河防線的風頭已經被辰天佔去了,普林斯並不打算就此沉默,在他的嚴厲催促下,第5集團軍在法軍炮火的威脅尚未完全解除的情況下就可是強行架設浮橋,這時附近的河面上還漂浮着不少穿灰色軍服的屍體,普林斯對此熟視無睹。
“殿下,我們集團軍渡河所需要的30座浮橋已經全部架好,是全線各集團軍中最快的!各部隊正在渡河,但坦克裝甲部隊還要等到2個小時候才能全部運抵西岸!”說話的參謀並沒有邀功的打算,只要不受到責罰他就心滿意足了。
普林斯果然只是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你說得不對吧!第8集團軍早已全軍渡河完畢,現在連他們的步兵也在向巴黎附近的法軍陣地進攻了!一羣廢物,幹什麼總是落在別人後頭!”
參謀沒有解釋,而是默默的接受太子的責罵。
“已經渡河的部隊立即向南攻擊前進!槍騎兵在前,步兵在後!至於裝甲部隊,讓他們儘快在西岸完成集結,然後迅速跟進!”
普林斯說完便帶着他的近衛騎兵團繼續前進。他的第5集團軍可謂是8個集團軍中人數最多、兵種最雜的一個集團軍,他看到什麼兵種好就會想方設法拉到自己集團軍裡面來。傳統的槍騎兵、輕騎兵、步兵、裝甲部隊、飛艇部隊、飛機部隊、氣球部隊,除了海軍之外其他的部隊幾乎都能在他這裡找到,戰馬、各式步兵槍支、速射炮、重型榴彈炮、大口徑臼炮、迫擊炮、坦克、裝甲車、摩托車、卡車、馬拉炮車、齊柏林飛艇、校射/觀察氣球、偵察機、戰鬥機、轟炸機、攻擊機,除了艦艇之外的武器也是一應俱全。且不論這支部隊的戰鬥力有多強,光是後勤就夠士兵們忙活了。
在這些兵種的使用上,這位皇太子殿下令人實在不敢恭維,很多時候他根本是憑着自己的興趣下達作戰命令的。在進攻凡爾登的時候,他讓裝甲部隊像騎兵一樣密集衝鋒;在進攻巴黎的時候,他又讓騎兵在街頭巷尾衝鋒。這次,他又將裝甲部隊和大炮安排在最後渡河,而讓自己的2個普魯士槍騎兵師先行渡河追擊。或許在他看來,騎兵能在追擊潰兵的戰鬥中發揮最大的作用,而且騎兵不需要追着追着就停下來等待燃料補給。
不論是小毛奇還是法爾肯海因,沒有哪位總參謀長會去幹涉他如何進攻如何防守,只要他軟磨硬纏,到英國談判德皇都肯讓他去。他們唯一在意的,就是這位皇太子不要玩着玩着傷了自己的腳趾頭。
普林斯和第5集團軍對岸的敵人,除了普通法軍之外,還有德軍將領們公認的弱旅——英國遠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