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不高的山坡上,霞飛注視着滿山遍野正在向前推進的法軍人潮,這種鋪天蓋地的氣勢讓他看到了扭轉戰局的希望,也讓他堅信這次進攻將吹響整個法國反擊的號角。
視線中那幾艘德國飛艇並沒有令霞飛感到擔憂,他知道自己的軍隊離開樹林之後很快就會被德軍的偵察力量發現,但只要在行進中的德軍作出防禦部署之前發動快速而猛烈進攻,他的贏面就很大了。
一羣戰鬥機由南向北低空略過法軍隊列,霞飛情不自禁的朝它們揮了揮手,那是他手裡最後的一批法國飛機了。在他看來,好鋼,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那幾艘德國飛艇很快發現了這些法國飛機,但上面的艇員沒有絲毫的驚慌。其中一艘飛艇上,艇員不慌不忙的打開舷窗,將一顆紅色的信號彈射了出去。
不一會兒,猶如蜂羣般的聲音便從北面傳來。當攻擊機和轟炸機在布爾河一帶大發神威的時候,德國戰鬥機將在這裡證明自己的價值。
這場法國中部最大規模的戰役,就由德法兩軍航空部隊拉開了序幕。
法軍使用的“安特拉”戰鬥機原本用於偵察和校射,航速120公里每小時,可在空中持續飛行60分鐘,在取得同步射擊協調技術之後,法國人在這種飛機的機首加裝了兩挺7.62毫米馬克沁重機槍,但由於飛行員反映機頭變重導致飛機靈活性下降過多,最終機首隻留下一挺重機槍,載彈500發。
德軍使用的“蜂鳥”戰鬥機是一種專門設計來進行空戰的戰鬥機,航速170公里,持續飛行時間60分鐘,兩挺7.92毫米並列“火鳥”輕機槍,載彈1500發,靈活是它的最大特點,火力也足夠應付這一時期的任何一種飛機。
這一次,法軍22架“安特拉”對德軍29架“蜂鳥”,3艘德國飛艇觀戰。
從領頭一架德國戰鬥機發出散開進行小隊攻擊的信號,29架德國飛機迅速組成14個雙機小隊。
落單的那架,機身上刷着大大的11。
是的,男爵又回來了,重新回到屬於他的藍天。
中隊的其他飛行員還在忍受着勞役之苦,蹲完一個星期禁閉的曼弗雷德臨時被調到另外一箇中隊。周圍不論是敵人還是戰友,面孔對於他來說都是陌生的,不過這並不能阻止他對戰鬥的渴望,加上之前的黴運帶來的抑鬱,他正想好好發泄一下。
可惜,領隊還下達了另外一個命令,曼弗雷德與另外4架飛機負責保護飛艇。曼弗雷德只得看着另外12個雙機小隊加速朝法國機羣飛去,那種發動機全速運轉響亮的嗡嗡聲隨即漸漸遠去。
法軍機羣也開始分散,但法國飛行員們顯然缺乏集羣作戰的經驗,他們的隊形變得形散而神散。隨着距離的接近,兩軍飛機面對面射出第一批子彈,第一次交錯之後便有3架法國飛機和1架德國飛機中彈下墜。之後,雙方飛行員開始各自選定和追逐自己的目標。
德軍的雙機戰術中,長機主攻,僚機防守。在盯上一架敵機之後,長機選擇最有效的攻擊路線,而僚機選擇最有效的掩護路線。長機首先儘量讓自己取得高度優勢,然後緊咬住對方尋找適當的射擊時機;僚機此時不主動攻擊對手,而是進入掩護與觀察的角色,確保長機在攻擊對方時不被其他敵機盯上和攻擊。
其他敵機爲了解救被長機咬住的同伴,一般都會選擇攻擊長機,這時僚機就要抓住機會對那幾敵機發動攻擊。戰場上實際情況卻在不斷變化,因此長機僚機是相對的,長機剛完成了一個攻擊,需要時間調整位置和高度,如果這時僚機捕捉到了戰機,兩機就需要立即通報轉換角色,由僚機實施打擊,長機則進入掩護位置。
與德軍的雙機戰術相比,法國飛機基本上處於各自爲戰的境地,它們或是單獨追擊德機,或是兩三架朝着一個目標進攻,要麼就是拼命擺脫後面德機的追逐。空戰的局勢看起來雖然很混亂,但一對一時就擁有明顯優勢的德國戰鬥機,加上合理的小隊戰術,德軍很快就在這場空中格鬥中佔據上風。
一架架飛機加速、拉昇、盤旋、搖擺、開火或者中彈,不斷有冒着煙或者折斷機翼的飛機墜下,大多是雙翼的法國飛機。
不久之後,兩架法國飛機衝混亂的戰局中衝了出來,它們朝着目標巨大的德國飛艇隊衝來。
“夥計們,我去修理它們!”
曼弗雷德朝着另外4架爲飛艇護航的戰鬥機揮了揮手,接着毫不畏懼駕駛着他的11號牙迎着那兩架法機飛去。
其他德國飛行員愣了一下,仍駕機緊緊護衛在飛艇周圍。
在500米的距離,兩架法機率先開火了,兩串子彈斜斜的朝曼弗雷德飛來,11號戰鬥機擺了擺機翼,左右晃動之後輕易的躲過那兩串子彈,不過曼弗雷德也暫時失去了射擊位置,接着與與那兩架法機擦肩而過。這一刻,曼弗雷德清楚的看到了對手的面孔,他們和自己一樣都是處於花樣年華的年輕人,命運註定他們的生命要在戰火中絢爛綻放。
11號旋即繼續爬升並轉向,曼弗雷德完成360度轉向的時候,那兩架法機才轉了大半個圈。曼弗雷德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雙方戰鬥機的性能差距不小,而法國飛行員的飛行時間普遍很少。他猛的一加油門,朝距離法機撲了過去,同時利用高度的優勢將飛機的速度加到最快。
當法機最終轉完它們的第一個大圈之後,曼弗雷德已經成功的將其中一架法機收入自己的瞄準鏡中,他隨即按動射擊按鈕,將兩串長長的子彈射了出去。那架法機努力的側身右轉,然而一串子彈還是直直的從他機首一直掃到機位,法國戰鬥機如同捱了一鞭子的蜻蜓一般,失魂落魄的搖晃了幾下,接着機頭朝下栽向地面。
繼9月多佛兒角空戰之後,男爵終於再次開和了。
曼弗雷德來不及高興,剩餘的一架法國便已經出現在他後方,在調整了幾秒之後,法機將一梭子彈掃向曼弗雷德。聽到子彈擊中木質蒙皮的聲音,曼弗雷德大吃一驚,他全力將飛機拉了起來。幸好他的11號未被擊中要害,而法國飛機隨着那串子彈一道從他飛機下方飛過。
這時,曼弗雷德再度佔據了高度優勢,不過那架法國飛機似乎也吸取了先前的經驗,它不再單純的按照圓弧轉向,而是一邊轉向一面忽高忽低的曲線前進。曼弗雷德利用高度再次加速,並緊緊跟在那架法國戰鬥機後面。
“乖乖,不要動!很快就好了!”曼弗雷德緊緊盯着機槍中間那個簡易的瞄準鏡,那架法機的身影時而進入瞄準鏡,時而又隨着法機的變向而逃離,曼弗雷德的手指緊貼在射擊按鈕上,好幾次都差點按了下去。
法國飛行員連連向後觀察,他發現無論自己怎麼變向,那架德國飛機憑藉速度上的優勢不斷拉近與自己的距離。情急之下,他猛的一壓操縱桿,飛機幾乎沿着一條斜斜的直線快速下降,高度一直從2千米降到數百米。
曼弗雷德並沒有打算就此放棄他的獵物,11號緊跟着向下飛去,飛機的速度越來越快,耳邊的風聲不斷加大,他在心裡默默計算着飛機拉起時所能承受的最大速度。
當法機再次進入瞄準鏡時,曼弗雷德終於按動了射擊按鈕,在一個短射之後他迅即拉起了飛機。根據他的經驗,他知道速度再快就很危險了。
法國飛行員似乎是聽到了後面德機射擊的槍聲,他沒敢就此拉起飛機,而是再度往下壓了操縱桿,結果曼弗雷德射出的兩串子彈從那架法國戰鬥機上方几米處劃過。
曼弗雷德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他不相信那種法國戰鬥機所能拉起時所能承受的最高速度超過自己的“蜂鳥”。
正如男爵所料的那樣,法國飛行員在慶幸自己躲過一劫之後,很快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將飛機拉起了。在無數法軍步兵的注視下,那架法國戰鬥機直直的墜毀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
最終,22架法國飛機全數被擊落,法國飛行員全部陣亡;德軍只損失了7架戰鬥機,3名德國飛行員由於直接中彈而犧牲,另外4名飛行員則成功跳傘逃生,曼弗雷德少尉更是通過直接和間接擊落各一架法國飛機而宣告了自己的完美復出。
遠處正在觀戰的霞飛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原本希望自己的飛機能夠打掉那幾艘德國飛艇,順便對前方的德國第5集團軍進行偵察,然而德國戰鬥機的出現速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空戰一邊倒的局勢更是讓他感到一絲絕望。
取得大勝的德國戰鬥機並沒有急着離開,不過由於在空戰中耗盡了多數彈藥,它們並沒有對地面的法軍部隊發動進攻,而是在法軍頭頂盤旋了一陣子。
霞飛的士兵對那些德國飛機毫不理會,而是埋頭繼續前進。走在40萬法軍最前面的是整整10個團穿着黃色軍服的非洲殖民軍團,他們手持步槍刺刀輕裝小跑前進,除了彈藥和水壺之外沒有任何行囊。在他們後面則是成團成團的法軍主力,除了穿着新式藍灰色軍服的普通法軍士兵之外,還有來自法國各殖民地的殖民軍團,這些士兵服裝各異,但臉上無一例外的都是面色凝重。
巴迪薩是一名來自阿爾及利亞的法國殖民軍團士兵,他和同伴們一樣戴着紅色小圓帽,身穿與法軍新式軍服顏色相近的藍灰色上衣,寬大臃腫的白褲子是他們獨特的服裝。這些深色皮膚的戰士是法軍中最爲驍勇善戰的部隊,戰鬥中他們總是勇往直前,撤退對於他們來說意味着恥辱,他們的詞典裡沒有害怕。
現在很難用確切的語言來形容巴迪薩的心情,不安的情緒不是來自於敵人,而是自己背上的那包東西。他周圍的同伴也都和他一樣面色凝重,他們都揹着與德軍士兵行囊形狀相似的東西,不同的是這些包包威力巨大,足以將方圓十米內的人炸碎、數十米內的人震暈,但他們的目標不是德軍士兵,而是那些德軍坦克和裝甲車。
巴迪薩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能否活着成功接近並炸燬自己的目標,德軍的機槍火力他是深有體會的。他並不知道,他和同伴的這種行動,在數十年後被稱爲“自殺性炸彈襲擊”,是一種全世界公認的恐怖主義行爲。
在霞飛眼中,這些阿爾及利亞人是最勇敢的士兵,也是最不值錢的士兵,用他們來完成這個任務再合適不過了。這些士兵被告知要在靠近德國裝甲車輛的地方引爆炸彈,其他“英勇”的法國士兵將爲他們做掩護,如果速度快的話,他們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對於剛纔法國戰鬥機羣的覆滅,巴迪薩沒有太多的想法,他只希望局勢的發展能夠像他們的法國指揮官那樣,成功的打德國侵略者一個措手不及。
在這些法軍步兵前進的方向上,無數戴着尖頂鋼盔的士兵臥在一條條簡易防線上,他們的步槍架在那些20-30釐米高的土垛上;這些防線上每隔數十米就有一挺機槍,重機槍的三角架儘量叉開,機槍手們也同樣臥在地上;在防線後方,一門門野戰炮和榴彈炮翹首以待;大批裝甲車輛隱藏在更後一些的地方,隨時準備配合步兵發動反擊。
這些隸屬於德國第5集團軍的士兵們在這裡等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們的槍炮彈均已上膛,無數雙眼睛正默默的盯着前方。
終於,一面面法軍旗幟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法國人的數量看起來多的驚人,但無論那些法國軍帽下的是白皮膚、黑皮膚還是黃皮膚,每個人都在默不吭聲的小跑前進,人們耳邊除了密集腳步聲和身上掛件磨嗦發出的聲音外,連風都是安靜的。
“三發急速射準備!”
德軍炮兵陣地上,傳令官們忙碌的揮動着手裡的信號旗,炮兵們則緊緊拉着炮繩,所有人都在等待炮火齊鳴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