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11月16日,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降臨在大半的法蘭西國土上,不僅將持續了三天的法國中部森林大火澆滅,也讓人們焦躁的情緒重新歸於平靜。
這一天,法國政府宣佈改組內閣,由克列孟梭出任戰時內閣總理,同時免去霞飛的總司令一職,晉升福煦爲陸軍元帥,由其出任新任法軍總司令,向以德國爲首的同盟國提出停戰談判要求。
隨後,德皇召開御前會議,同意與法國政府進行停戰談判,命令進入法國的德國軍隊暫時停止一切軍事進攻行動,並任命陸軍大臣兼總參謀長法爾肯海因全權負責此次談判,談判地點定於德法兩軍前線的維希市。
兩天後,在前往維希的汽車上,辰天認真的聆聽着興登堡請的教導。
“東普魯士親王,您還是太年輕了!”
興登堡語氣中帶着淡淡的責備,一種師長對學生的嗔怪。
“面對法軍的引誘,您指揮部隊還是穩紮穩打的推進,這點固然很不錯,但作爲一個優秀的統帥,應該縱觀全局。法軍最想擊敗的當然是您這支所謂的不敗之師,但是當絕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盯在您的第8集團軍時,您的集團軍想必防備也是最嚴密的,因此法國人最好的機會自然不在您這裡。”
“所以法國人選擇我們另外兩個集團軍作爲突破點,既可以出其不意,又可以伏擊我軍的援軍!可是您是怎麼知道法國人要進攻的是你們集團軍的右翼呢?黑林根將軍的左翼、你們兩軍的後路,都是可以進攻的目標啊!”霞飛的思路對於辰天來說已經很清楚了,他對興登堡如何作出準確判斷很感興趣。
“這就需要綜合各種相關情報以及戰場情況進行分析了!霞飛的計劃並沒有一眼可以看出來的破綻,我先是從他的角度出發觀察這個戰場,發現法軍攻擊我軍右翼、黑林根將軍的左翼把握最大。一來是我們兩個集團軍行進過程中側翼最爲薄弱,二來這兩個位置距離其他集團軍最遠,援軍來得最慢。在看看黑林根將軍的左翼,他的左翼緊靠謝爾河,法軍不會從河對岸發動進攻,因而剩下的就是我軍右翼了。”興登堡不緊不慢的解釋着。
聽別人解釋總是一目瞭然,自己當時卻沒有考慮這麼多,辰天不禁有些懊惱。不過自己指揮的部隊從來都沒有超過一個集團軍的規模,作戰思維還侷限在自己的集團軍上,僅有指揮一個集團軍的能力對於他來說顯然是不夠的。
“學生受教了!另外,老師是爲了不打草驚蛇,所以直到最後一刻才作出部署?”
“是的,正式部署是法軍出現之後纔開始進行的,但是之前可以不動聲色的利用一個個看似普通的調動完成主要的部署。當法國人從樹林中出來之後,我的士兵就只需要在原地挖掘工事,而大炮只要轉個向就好了。這樣不管對方有沒有間諜,或者能否竊取我軍的部分電報內容,都不會讓他們事先起疑心!”興登堡在私下對辰天幾乎是不遺餘力的教導,辰天不禁要感謝當年將興登堡找來當軍校教官的老扎克了。
“原來如此,學生又長見識了!”在辰天看來,興登堡的思想遠比他的外貌要驚人得多,這些不是用“老奸巨猾”或者“薑是老的辣”就能形容的。興登堡如此厲害,那魯登道夫又是怎樣一個人呢?
“親王殿下,法國的戰事到此就基本結束了!不出意外的話,我指揮的這個第5集團軍也將參加登陸英倫的戰鬥,到時候我們還有機會繼續共同作戰!我很期待能夠看到殿下能夠在戰鬥中不斷成長!”興登堡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的雙目平視前方,不會讓人覺得哪怕有一丁點諂媚成份。
“是啊!皇帝陛下最初的態度是要壓過英國成爲世界第一海軍強國,但英國參戰加上後來的倫敦爆炸和塞納河投降事件,皇帝恐怕是決心消除英國對我們的一切威脅了,包括海軍和陸軍。除非英國人同意將自己的海陸軍降低到一個很低的水平,並交出大量武器、賠款和殖民地,否則英倫戰事是不可避免的。”
從目前的局勢來看,辰天應該開始爲登陸英倫做準備了。
車隊越靠近維希,一路上全副武裝的德軍憲兵也就越多,天上漂浮着一艘艘巨大的齊柏林飛艇,不遠處還有兩艘正在緩緩下降。
談判地點在維希郊外的一座法國軍營裡,中路和左路的德軍先頭部隊在臨時停戰之前已經推進到了距離維希不到10公里的地方。這座原本將在數十年後成爲傀儡政權象徵的城市,這次要提前見證法國人的失敗了。
辰天一行的車隊駛入那座軍營的時候,裡面已經停了不少的小汽車,整座軍營戒備森嚴,兩軍士兵都警惕的站在自己的崗位上,雖然氣氛有些濃重,但絲毫沒有劍拔弩張的味道,畢竟戰爭打到這個程度,法國人已經認命了。
由於維希距離目前法國的臨時首府里昂僅百餘公里,因此所有的法國代表早早就來到這裡,爲首的是法軍新任總司令福煦和政府代表梅西米,另外米歇爾、朗勒扎克、呂夫等一干法軍將領也面色沮喪的坐在談判桌一側。
德國人一方,除了右路德軍的指揮官克盧克將軍和比洛將因路途遙遠並未前來之外,總參謀長法爾肯海因、左路的豪森將軍、符騰堡公爵、魯普雷西特已經先行抵達,當辰天與興登堡、黑林根到來之後,雙方代表已經全數出席。
辰天細細的打量着這個由軍營會議室臨時佈置成的會場,這裡的一切裝飾都非常簡單,木質營房和木質地板,會場中央放着一張長長的方形會議桌,兩邊各放着一排椅子,就連會場最前方兩國國旗上的圖案也很巧合的配合着這種簡潔。只是相比德意志帝國的黑白紅三色國旗,法蘭西共和國的藍白紅三色國旗在此時黯淡了許多。會場兩側分別站着兩排軍容整潔、昂首挺胸的德法兩國士兵,德軍士兵是一如既往的高傲擊加上勝利者的氣勢,而法軍士兵更像是在維持他們最後的尊嚴。
沒有鮮花和笑容,沒有香檳和咖啡,凝重的空氣,看不見的硝煙,這就是停戰談判的會場,與辰天想象中的並沒有太大的差別,甚至比他預料的還要簡陋一些,不過在簽署停戰協定的時候,那個值得紀念的場面就會被佈置得別緻一些。辰天不禁想起了那個有名的福煦車廂,見證另一個世界法國在兩次世界大戰中截然不同命運的車廂,而原本那個車廂的主人,法國陸軍元帥福煦,正坐在自己對面。新官上任所參加的第一個正式會議,就是爲失敗而祈降的停戰談判,他的心裡一定很不是滋味。
63歲的福煦元帥默默的坐在法國代表的最中央,或許是徹夜未眠的緣故,他看起來很疲倦,花白的頭髮和鬍子,刀削過似的方形臉,看起來是個很有氣質的法國老頭。開戰之初他指揮着法國第9集團軍,不過在德軍的強大攻勢面前尚無太多表現機會,巴黎淪陷之後他調任法國南部集團軍司令,主要負責防守臨時首府里昂,已經從法國南部徵募新兵並加以訓練,停戰前正率領南部集團軍與德軍左路部隊作戰。
坐在福煦正對面的則是意氣風發的法爾肯海因,在這種局勢下他大感輕鬆,德皇“一月滅法國”的命令事實上已經完成,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裡爲德國獲取更多的利益。
辰天坐在法爾肯海因的右手邊,他正對面的是開戰之初任法國陸軍部長、這次談判作爲法國政府代表的梅西米,雖然他曾經是一名軍官,但現在已經轉行成爲一名專業的政客。想到政客,辰天便聯想起種種嘲笑政客的笑話,看來這個梅西米將是這次談判的一個法國火力點。
坐在法爾肯海因右手邊的,是巴伐利亞王儲魯普雷西特,也就是巴伐利亞親王的法定繼承人。他平時總是保持着一副非常尊貴的樣子,似乎不是很喜歡說話,作戰指揮能力還是令人較爲放心的。
前任法軍總司令霞飛併爲作爲法國談判代表出席,這令辰天多少感到有些遺憾,畢竟霞飛在整個戰爭中的表現還是不錯的,而且在另一段歷史中他是馬恩河戰役、凡爾登戰役和索姆河戰役的勝利者,但直到現在辰天也還沒有見過這位傳奇人物。
在一段簡單而無奈的開場白之後,福煦代表法國政府承認法國已經輸掉了這場戰爭,“鑑於目前的戰場形勢,我國軍民的頑強抵抗已經無法阻擋貴國軍隊前進的步伐,因此我國政府希望兩國能夠用和平的方式解決這場戰爭,以避免無辜平民傷亡和損失的進一步增加!”
法爾肯海因照例客套的稱讚了法國政府很識大體,“德皇仁慈,願意將和平賜予法蘭西人民,但鑑於戰事是由法國政府率先挑起(德國在給法國的最後通諜中要求法國在俄國和德國之間發生戰爭時保持中立,並將土爾和凡爾登兩地要塞交給德國佔領作爲保持中立的保證,待戰爭結束後歸還,但法國予以拒絕),我國軍隊爲了保衛國家的安全而來到這裡,在三個半月的戰爭中官兵損傷無數、資源消耗巨大,因此我國提出如下要求,作爲換取兩國和平的條件。”
“第一,法國宣佈退出戰爭,宣佈解除與英國簽訂的協約,解散目前的法國政府,全國各省包括殖民地實行自治,法國僅在名義上存在。各省允許保留自治權、立法權和司法權,允許保留省自治政府和警察,但不得在擁有軍隊或者超過限定規模的警察武裝。”
法爾肯海因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以便欣賞對面法國人變成豬肝色的面孔,這個要求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是最致命的,從此以後法國將無法作爲一個整體對德國構成威脅。
“這個要求太過分了,簡直令人無法接受!”
福煦氣憤的站了起來,接受這個要求,法國實際上便不復存在了。
“那麼就重新開戰吧!我們可以在戰場上分個高下,如果貴國軍隊還有繼續戰鬥下去的意志和能力的話!到時候法國恐怕要徹底淪爲我國的佔領地了,不要說自治權,你們人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都無法得到保證!”法爾肯海因針鋒相對的說道。
梅西米拉了拉福煦,示意他先坐下來。
“尊敬的元帥,我們政府恐怕不會接受這個要求,爲了和平這個共同的願望,希望我們雙方都能作出一些讓步!”
法爾肯海因輕蔑的看着梅西米一眼,接着坐了下來。
“這是我們德皇親口提出的要求,我們前線的300萬德國軍隊已經做好了繼續進攻的準備,我們的士兵對於流血犧牲毫不畏懼,如果貴國不願意接受這個條件,那麼我們的談判可以立即終止了。從明天開始,我們兩國將重新恢復戰爭狀態,直到徹底分出勝負爲止!”
看得出來,法國將領們強壓着心中的怒火和想要拍案而去的衝動,他們很清楚法軍無力抵抗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梅西米的臉色並不好看,但他還是儘量保持着平靜,“可是沒有法國政府,我恐怕法國的艦隊、海外殖民地都會落入英國人手裡,我想這是德法兩國都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法爾肯海因並沒有覺得意外,梅西米所說的也正是他要繼續提出的要求。
“既然如此,我可以向我國皇帝提出建議,保留法國中央政府,但是貴國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就是整個法國艦隊和非洲所有的殖民地。”
相比將法國分裂成一個個行省,看來法國將領們比較願意接受法爾肯海因後面的建議。
說到法國艦隊,辰天忽然想起法國艦隊的主力還在英國的普利茅斯港,看來英法還是免不了在這件事情上結下樑子了,就讓法國人恨英國人去吧,反正現在德國也不缺那幾艘破舊的法國戰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