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如墨色般的眼眸, 懸膽鼻從山根似一條直線延伸至鼻尖,頜骨堪稱完美,側臉如刀削般的完美。
他樣貌本有着書生般的文氣, 安靜不動時如月光般光潔且柔和, 他素喜白衣, 身穿白衣的他有股與世俗不同的如謫仙的清冷的氣息。
他便是她所“愛”了十幾年的魔宇塵。這所謂的愛是一場單戀, 是她自己編造錯誤的“愛”。
最美的就是初遇見, 這要從她的身世說起來。
她自小眉間就紋着的一朵淡粉色的的梅花花瓣,不知道爹是誰。生長於山村裡,她有孃親, 孃親與她一樣眉心紋有梅花花瓣。
記憶模糊,但她記得孃親是一個美人, 一顰一笑很溫柔。
三歲時, 她們居住的山村鬧饑荒, 孃親帶着她到了一個叫“渚湜”的小鎮。
她的她孃親不幸在逃荒的路上病死,她一個人流落街上, 渚湜的一間青樓的老鴇看着沈梅有幾分姿色才,就哄騙她到了青樓。
她生來就是美人胚子,六歲長開了,姿色更是不得了。
肌膚白皙細膩,濃密細長的眉毛下目如杏圓又烏亮, 鼻小巧, 脣瓣似梅花般粉嫩。
而因爲這張臉, 渚湜的一個紈絝子弟看上她, 要從老鴇手裡買下沈梅當童養媳。
她自是不肯。要沒有成木放迷煙救了她, 估計她早已過上“富貴”的日子。
第一次見到他時是在雲都,雲都本如仙境一般的地方, 卻是被其他人稱之“魔窟”不堪的地方。
初見時她第一眼只看到他舞劍的瀟灑身姿,當年少的他轉身過來的那一刻驚爲天人。
這“魔窟”中還有一個這麼好看的少年,這一刻,她改變自己的看法。
那時他第一局問她叫什麼,她答“沈梅”。
她只見他如暖陽一笑說“你的名字真好聽”他又微笑吟誦,“瀋水出花香,原香只冷梅”。
她那個時候也沒有讀過書,不懂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就說了一句“謝謝”。此後他沒再說什麼。成木帶她到一個很黑又充滿血味的地方,很多跟她差不多大的孩童手持兵器相搏,周圍還有大她十幾歲的男女在看着這些孩童,這些孩童不練的話就會被鞭打。
她起初不知道這美麗的仙境爲何在其他人口中之不堪,見到這些她清楚了。
而她稍較這些孩童好多了,她是成木親手教,雖有時因沒有長進也會被鞭打,但她有得吃不用和其他人擠在一個滿是惡臭的小地方睡。
直到十三歲她練成了成木要她練的內功。她可以每天跟在他身邊,她很高興這一點。
是他那一份美好的笑顏支撐着她堅持下來,她自此之後都是爲他活着。
但在幾個月後,他對着一盆蘭花笑。在魔教久了,她已不是情竇初開那種天真的女子,她懂得他態度開始對她有了變化。
他只要見她眼睛裡流露出愛慕,他就會直接喚她全名。
她好奇是誰讓他動心了,讓他變得對自己冷漠。
一天,她偷偷跟着他見到了和她年齡相仿的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很溫婉賢淑,她也會舞劍,甚至那個女子的招數都是他教的。
很可笑,她明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人了,卻還是抑制不住自己對他的情感。
這份愛只能埋葬在心底,不能告訴他,就算他知道。
大概持續有四年,一天,他不高興了,喝了酒念念叨叨着那個女人的名字,還說了一些話。
她從中知道了,他喜歡那個女人要嫁人了,嫁給的不是他。她小小地僥倖,但他對她的感情不會有變。
成木救她爲了什麼,她深知自己只是他的解藥。只是他們的下屬。
成木對她有恩,她能爲報答恩情捨命。但成木纔不會要她捨命,她必須和他交歡才能治好他練華典籍造成的病症。
這是她最悲哀的地方,從她來了初潮,成木就讓她去他房間裡,她沒有做,因爲他心裡有其他人他不會讓她碰他,他也不會觸碰她。
每次她從那間屋裡出來就被木長老逼問着,要她拿出白帕子證明她已非處子之身。
白帕子無綴紅,木長老便知曉她還是處子。成木就讓她整整三天滴水未進,且下令三天裡每隔半個時辰對她行鞭一次、鹽水潑一次。
她不是倔脾氣,而是因爲他,她願意忍受。受刑完後,她就還要忍痛去他身邊完成他所下達的命令。
他不會不知道這些,他每次沉默寡言看着她,但她不想任何人可憐她,受了什麼傷都不哭不鬧,就安安靜靜地站着。
因爲她認爲她可以忍受。她好像忘記了她是一個女人,需要一個人疼愛。
那一天他去北帝中了暗蠱昏迷不醒,是成木請來南釋月取出蠱蟲救了他一命。可還是逃不過他發病,成木逼着她去和他交歡,她照做了。
因爲這一次那她懷了他的孩子,她沒有告訴任何人。直到成木迫不及待要滅北帝,他早已走火入魔。
趁大亂之時,她逃了,她要帶着孩子遠離紛爭。
她遇到一個人——南釋月,是他收留他們母子,再次聽聞到他的消息的時候,他死了。不管是誰下的毒手她已經不想去管了。
曾經的沈梅會因爲他的笑對他心存妄想,但現在的沈梅不會了。
他愛的一直是步美琳,他對她不會有男女之間那種愛,永遠不會。
她懂得自持冷傲,永不會去貼着靠着一個男人,她不是要強,是想不被外面的刺刺傷而已。
因爲他的那種絕,她必須變成這樣。
她沒有想到的是南釋月,這個男人願意接受一個沒有貞潔的女子,願意和她在一起,不是娶也不用嫁,就是覺得對方能夠給自己想要的就可以了。
而魔宇塵這個人不會再活過來,他從未屬於她,他也不屬於她。
看開一切,他便是回憶的一部分,即使有多麼悲哀、可笑,那都成爲過去了,都變得沒有那麼重要。
她活着以前是爲了他,下半生她要爲自己活着,什麼魔宇塵、什麼成木的恩情都化作雲煙消散。
而她如今有了南釋月願意等她,願意互相一起愛對方,不會再是她一個人的單戀了。
……
在他生命中有兩個女人,一個是他摯愛,一個是陪伴他半生的下屬。
步美琳秉承家風,她素喜君子蘭,君子蘭名貴,同她的身份一般。
她出生北帝開國功臣世家主家,備受疼愛,沒有人可以欺負她,她生性淑婉,吸引他不是外表,她有多麼美好,沒有人知道。
因爲和她在一起不用煩惱光復王血、復仇……
她靠着他的肩說的最動聽的一句話“宇塵,我愛你”。
很簡單,沒有什麼生動的詞藻,沒有誇張的語氣。
兩個人相識於年少。他當時化名華濃裳一個商賈之子在四國境內開設錢莊、布莊等等。他去北帝的時候,她一次出遊,她和他相遇了。
無非是她對他微笑,她走過去送給他一個香囊,這段緣分就開始了。
她不是很大膽的人,也不是很拘謹的人,他們兩個人相遇是緣。他們一起度過六個年頭的青春,一個沒有情感插足,沒有爭吵的甜蜜韶華。
直到他知道她要嫁給一個叫帝少龍的人——北帝君主,他傷心又被她趕走,她說不想見他,其實是她早就想好了,用死來抗爭這沒有愛,被安排的婚姻。
他知道她服毒,那幾天他派人去看她,急切想知道她的病情,想知道她是否還好。
可誰知道上蒼與他開了個玩笑,居然有人藉着她的身體還魂了,他有過懷疑,但“她”行爲的異常讓他確信“她”已經不是她了。
之後被成木逼得走火入魔,做盡壞事,天誅地滅。
而沈梅,那個不會笑,陪着她半生的女人,她無辜、可憐又可悲,他知道她心裡有他,但是他是專情的一個人。
他就直接用行動告訴她,他不愛她,他們只是上下屬的關係,不能越界。
她對他的愛慕顯得很可笑,因爲他不愛她啊,她還願意忍受。
他不明白她爲什麼可以不用管他,她完全可以離開的,難道就因爲她是自己的解藥,她知道這一點不願意離開嗎?
他沒有問過她,而他這一生不會再有得知的機會了。
沈梅這樣一個如梅花般冷傲孤潔的人,就像活着的石雕,碰到他就會有裂痕。
他們兩個人終究不會有結果,因爲他們可能只會是上下屬,不會有其他的關係。
愛情在他們之間是不會存在的,他愛的是步美琳,一旦定下永不變,至死不渝。
他死的時候看到的是步美琳的笑容,腦海中也是她。
可能那個時候沈梅知道他死了,很傷心吧,但他不會去想沈梅有多傷心。
因爲他可以和他的琳兒永永遠遠地在一起,他們會到了一個沒有人、沒有紛爭的地方,只有他們所想要的美好。
無論這會不會有存在,他死的時候是這樣想的。
他們不會分開,他們的愛情隨着他的死被埋葬,不會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