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卷 夔龍鎖綺鳳 醉臥君懷笑 215
結局卷夔龍鎖綺鳳醉臥君懷笑215
慕湮頷首允了,蔡太醫端着一碗湯藥進得艙來,躬身:“娘娘湯藥熬好了。”
“嗯。”慕湮應了一聲。
一旁梨雪將湯藥接過,端至她跟前。
慕湮沒有看一眼湯藥,只一氣喝了下去,仍舊很苦。
出宮後,每次喝的湯藥都比宮裡用的湯藥,要苦。
但,她沒有因這份苦顰過一下眉。
這些苦,只溢滿脣舌,再進不去心底。
“娘娘,可要用些蜜餞?”
她揮了一下手,目光,似乎望着艙外波光粼粼的常江,又似乎,只是,隨意地望着窗外。
蔡太醫知道這一揮手勢的意思,這一路,鳳夫人,幾乎沒有說過一句完整的話,沉默,成了她唯一呈現於人前的方式。
他看了一眼,梨雪遞過來空落落的藥碗,終是在回身的剎那,做不到坦然。
深深地嘆出一口氣,總算,又熬了一碗。
醫者,慈悲爲懷,可,君命,又是莫敢相違的。
端着碗的手,略有些顫抖,藉着寬大袍袖的覆蓋,一併掩了去。
這一路順風順水,抵達檀尋時,比原定的時間,足足早了五日。
天永十三年十二月廿四日,清晨,船隊甫停靠至檀尋的京城碼頭,梨雪扶着慕湮從架板上緩緩行下時,天際,又飄起了些許的細雪。
今年的冬天,雪下了好幾場,每一場雪,帶來的,不過是一陣涼似一陣的蕭瑟。
這片蕭瑟裡,是巽國迎接她儀仗的使節。
她如今的身份,再不是昔日巽國尚書令的千金,僅是夜國看似尊責的鳳夫人。
於是,在繁瑣迎接儀式的折騰後,她的儀仗駛進慕府時,已是接近傍晚時分。
父親慕風是迎她於府前的,按着規矩三拜之後,方躬身,迎她入府。
很奇怪,沒有看到母親。
莫非是在府內相候?
“娘娘,臣設了洗塵酒,請。”
中午,就由使節設了酒宴,並請了巽朝的王妃命婦做陪,她雖然沒有任何的胃口,也勉強應付了過去。
現在,父親這一提,她依舊不能拂了這份心意。
遂頷首。
進得廳內,仍是不見母親。
這,讓她的心,微微地揪緊。
她原以爲,心,麻木地不會苦,亦不會因任何事揪緊了。
可,即便揪緊,礙着場合,她是不能直接問的。
廳內,有數十名近支的親戚相陪,見她進廳,無不堆笑地奉承着。
她聽得有些頭暈,梨雪瞧她神色不對,忙擋了開去:“各位,娘娘一路勞累,身子又一直未大安,還請各位入席就坐罷。”
一番推讓後,才主賓坐定。
母親,還是沒有出現。
她執筷箸的手有些意興闌珊,略動了幾筷,宴過半巡,終是起身,託辭需用湯藥率先離席。
以往的敷衍,今時今日,縱礙着場面,仍需違心爲之,卻是可以適可而止了。
慕風吩咐奴才引慕湮往歇息的廂房間行去。
爲着這次的省親,慕府修茸的煥然一新,另闢了一處院落做爲她休息的地方。
梨雪是從慕府一直隨她遠嫁的丫鬟,進院落前,她稍停了步子,吩咐出這麼多日來,唯一一句完整的話:“去把夫人請來。”
沒有自稱本宮,因爲,從離開夜國宮殿開始,她就不知道,是否還會回去。
心裡總有些不祥的徵兆。
而這種徵兆,每每,都會很靈驗。
“是娘娘。”
梨雪匆匆離去,她被衆宮人簇擁着走進廂房,一應的佈置都是按着她昔日的喜好。
只是,如今的她,終是變了,不論喜好,抑或是其他。
於廂房內,方褪去華裳禮衣,梨雪就返身從房外小碎步奔了進來,同來的,
並不是她的母親,僅是父親慕風。
“臣參見娘娘。”
慕湮望了他一眼,輕揮衣袖讓一衆宮人都且退下。
“娘娘,玉體可安好?”
象徵性地這一問,慕湮僅輕輕頷首。
“娘娘安好就是臣一府的幸事。”慕風頓了一頓,又道,“你母親舊疾復發
,從九月末,一直病到了現在,因怕你牽掛,所以,也沒有發信函於你。”
前一句仍是冠冕的措辭,後一句,方帶了幾許父女的親情味道。
只這些味道落進慕湮的耳中,她焉能不動容呢?
“母親的哮症發作了?”她低聲問出這五字,語音裡滿是擔憂。
母親的哮症,以往都是隆冬方會發作得厲害些,只這次爲何偏在九月末就提前發作了呢?
九月末——
她的心驀地一悶,哮症,因肺而生,忌憂忌悲,母親,終是爲了她啊。
“是。”慕風嘆了一口氣,“入了冬後,病得越發重了,一口痰堵着,連夜間臥榻都是難了。”
“我想見母親。”
“請娘娘暫且歇息,明日一早,接着規矩,娘娘還得往宮裡去,太后那邊,吩咐下來,辰時就要見到娘娘,少不得又是一日的操勞。所以,等明日宮裡回來臣再帶娘娘去。”
“不,就今晚。”四個字,艱簡單,語意卻是堅定的。
慕風望了一眼慕湮,曾經的她,素是溫婉,今晚再見,分明是有些不同,然這種不同並非是堅強,似乎是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好,臣帶娘娘去。”
母親,果是病重的,因爲病重,所以,慕風纔不想讓她一回府就看到這樣的母親吧。
那樣的話,對於路途勞累,以及身子方開始復原的她,無疑是另一種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