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卷 夔龍鎖綺鳳 醉臥君懷笑 277
結局卷夔龍鎖綺鳳醉臥君懷笑277
說罷,引着夕顏往正房內走去。
軒轅聿早脫去戎裝,指着了戎裝內的玄色便袍,卻沒有換上其他的袍子。
甫進正房,夕顏就覺到軒轅聿的目光牢牢鎖定在他的身上。
她知道,他希望讓這份凱旋的喜悅第一個能與她分享。
因爲,他心裡,一直把她放得很重,不是嗎?
只是,他不願承認罷了。
既然,他繼續迴避,那麼,她也僅能繼續這樣,以最近,同樣最遠的距離伴着他。
“皇上,西米羹。”她返身,從李公公手託呢托盤內端起西米羹,呈予他跟前。
手腕的麻木,讓她這一端,端的小心謹慎,生怕連這點重量都承受不住,就掉落於地,引起他的懷疑。
幸好,他只是看了一眼端着托盤於一側的李公公,神色並無異常。
也幸好,他很快就從她手中接過西米羹,照着往常,一飲而盡。
她手腕上的傷有着太監服的袖蓋做遮掩,自然是瞧不真切的。
只是,他喝完西米羹時,一隻手搭上她的袖蓋,似漫不經心的瞧了一眼她的臉色,道:
“怎麼,這幾日不值夜,晚上就沒精神了?”
他這一語裡含了些其他的味道,有些酸澀。
明知今日他第一次出戰,她,竟是歇得太早了吧。
是以,他才由了性子,非要她起來,做這一晚羹方罷。
“回皇上的話,奴才以爲您今晚不傳伺,是以,才歇得早了些。”
真是這個意思嗎?
“那好,你,伺候朕參加宴飲!”
李公公的頭上一滴豆大的汗珠掉落,他藉着躬低身子,掩去這份反常。
軒轅聿只把手搭在夕顏的袖蓋上,夕顏的眉心一顰,真痛啊。
原來,還沒麻木,這手還生在她的身上。
“諾。”
她面具後的臉色一定是極不好的,可,只要看上去如常,就好。
宴飲地方,設在軍營外,露天席地,圍着篝火,旁邊,除了主位另設四張几案,其餘軍士,都就着篝火上炙烤的各位肉食,大口吃肉,大口飲酒。還有城內留下的歌姬起舞助興。
正中的一張,是軒轅聿的。
一張,已坐着驃騎將軍和知府,但,只有知府一個人相陪,安如被他鎖着不讓她出來,因着,自從這女兒知道遠汐候負了傷,竟不管不顧的只嚷着要去看候爺,讓他不禁對女兒的心思研究起來,這一研究,那還了得,趕緊鎖了完事。
一張,則坐着其他四位副將,還有一張,猶是空着,該是銀啻蒼的席位。
難道,銀啻蒼——
但,既然設了几案,就說明,他還是好的。這讓她的心,稍稍安了一下。
這樣的場合,夕顏從沒體味過,若換了以前,她定是帶着欣喜,可,今晚,她怕軒轅聿再把手搭緊一點,她的傷口處,定會滲出血來,帶時候就瞞無可瞞了。
還好,軒轅聿很快就地席坐於几案旁,不再搭於她的腕際。
她瞧得到已入席的驃騎將軍一雙虎目盯住她,她做俯身,形態恭謹。
“皇上,遠汐候的箭傷已由太醫診治,幸好,箭簇並不含毒。但,遠汐候說,睏乏得很,就不與宴了。”驃騎將軍躬身稟道。
夕顏一滯,心底,驀地揪住了一般地疼。
銀啻蒼,終是爲這一役受了傷。
從席間的談話中,她知道了,銀啻蒼在後翼,同樣遭到了百里南伏兵的襲擊,加上五萬阻斷的精銳,使得銀啻蒼的情形甚至於比軒轅聿面對的還要糟糕,因爲,畢竟後來軒轅聿的大軍得到了蒙威將軍的增援,而,銀啻蒼和建武將軍等於是被困於孤立無援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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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其實,殺出一條血路,後撤回城無疑是最明智的做法,可,銀啻蒼斷然否了建武將軍的提議,奮力地殺進五萬精銳的阻隔處,一路他殺在最前面,那五萬他曾經的部下,自也被他帶起了士氣。
最後,終於和軒轅聿的大軍匯合,可,銀啻蒼因着衝鋒陷陣於敵陣前,哪怕再是驍勇,終是中了一箭。
建武將軍口中的形容,是遠汐候的英武,真是令他歎爲觀止,忠心可表。
他不說也就罷了,只這麼說着,夕顏又俯低着臉,眼底,好似有些什麼要涌出來一般的難耐。
可,她不能讓眼底有絲毫不該出現的東西出現。
深深吸進一口氣,她藉着擡起眼睛,好像看天上的繁星,將這些東西一併地逼退回去。
只在將臉復低下的剎那,她看到,軒轅聿的目光若有似無的拂過她,接着,他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這杯酒,僅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對於將領、士兵敬來的酒,他來者不拒,皆一杯杯灌入腹中。
這樣的情形,她看在眼底,終是忍不住,躬身,近前:
“皇上,飲酒多了傷身。”
他抹黑的瞳眸凝向她,脣邊浮過哂笑的意味,並不應她的話,只一杯一杯愈頻地灌了下去。
她再說不得話,以她如今的身份,再做諫言,無疑是逾矩。
驃騎將軍的目光也一直瞧着她,她只做不知,躬身立於一旁。
宴過半晌,不少士兵圍着篝火,開始手拉着手,載歌載舞。
又有不少士兵往邊上拉人一併加入跳舞的行列。
有一名醉意醺醺的士兵瞧她獨自站於一旁,也不顧皇上就在一旁,伸手就來拉她:
“來,跳舞!”
這一拉,恰拉在她手腕的傷口處,她本心思不在這上,頓時吃痛的喚了一聲,這一聲,其實不算大,卻清晰的落進軒轅聿的耳中,他霍地一下站起,那士兵見皇上面含冰霜,狠厲地睨向他,一駭之下,不自禁地反用力一拉夕顏的手,這一拉,夕顏腕上的傷,再是藏不住。
軒轅聿的目光緊鎖在夕顏的腕上,那士兵一看,忙嚇得撒了手,囁嚅地道:
“不是末將傷了這位公公!”
軒轅聿甫要啓脣,夕顏驀地行至他跟前,將小臉仰起,縱然臉上的神色隔着面具,只瞧出一絲來,眼底的哀求,卻是真切地落進他的眼中。
“皇上,是奴才今日於膳房當差不小心弄傷的,不與這位將士有關。”
氣氛本因着軒轅聿這一站,有些許的緊張,隨着夕顏的話,軒轅聿發作不得,到緩了些去。
又有李公公上前打了圓場:
“各位,皇上說了,今晚,不醉不歸,只是,咱家請各位多擔待些,別再灌皇上酒了!”
軒轅聿順着這話,只一手執起夕顏的手臂,一邊道:
“朕確實不勝酒力,先行告退,諸位將士,都是我巽朝的鐵血男兒,今日凱旋,爾等盡興暢飲!諸事不忌!”
隨着將士中爆發出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音,氣氛頓時又激進一個高潮。
在這份高潮裡,夕顏被軒轅聿帶着,往知府府邸而去。
與其說是帶,不如說是,待到離了宴飲之地,他就打橫抱起她,絲毫不顧及隨伺的宮人。
而她,並沒有拒絕。
不僅,她已完全沒有腳力再跟着他的步子回到府邸,也因爲,她不想拒絕來自他願意給的溫暖。
真的,很溫暖。
蜷在他的懷裡,一切,都是值得的。
縱然,心裡還有着些許的不完全。
但,又如何呢?
容她,再自私一次吧。
因着府邸離軍營不遠,是以,軒轅聿去時並不曾用車輦,自然,回去,亦是不行回去,唯一不同的是,抱了一個人罷了。
然,這一人,哪怕抱再遠的路,他都不會覺到有讀累。
能抱的次數,亦是不多了。
若不是今晚,看到她受了這傷,又強撐着,他想,他或許,連這一次,都不會去抱她。
只是,當看到她腕上的傷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的適時阻止,他明白她的用意,行軍作戰,對將士視若親人,方能讓其爲己所用。
可,剛剛,他險些又失了態。
原來,看到她受傷,他就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而她,也瞧出來了:他,始終還是在意她,勝過一切的。
昔日的種種僞裝,哪怕帶着心照不宣,終是在今晚,在她的傷勢面前,土崩瓦解。
他抱着她,一徑回到正房,甫將她放下,她卻情不自禁地想避開他的。
他聞得到,她身上刻意用李公公他們常用的香料,也瞧得到,哪怕有着頭巾相阻,她的額頭,都有些許溼膩地纏於巾外。
她定是怕她身上的味道,惹他嫌棄吧。
她總是這樣,只想他的感受,卻從不換個位置去想一下,她越這般,偏讓他越是放不下。
如果,當初真能狠心忘情。其實,今日,她又何嘗會再受這些傷呢?
終是他的當斷不斷,鑄成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