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的手托住太后的手,她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道:
“從此以後,這宮中,絕不會再有人專寵。”
太后笑着將她髮髻的金釵拔下,道:
“這金釵太俗了,過幾日,就換成步搖罷。”
金步搖,在宮裡,惟有正一品妃位方能佩戴。
夕顏聽得明白太后的意思。
“太后,臣妾並不適合戴金步搖。”
“是的,總歸是你的,避不過的。”太后悠悠說出這句話,“既然,你不願現在晉,那麼,待到你懷了皇上的子嗣後,一併晉了罷。”
這句話後的份量,夕顏聽得明白。
但,她寧願是不明白的。
“嬪妾參見太后。”
一清亮的女子聲音響起,夕顏轉眸,看到,一抹她並不陌生的孔雀藍出現在近處那簇綠梅的樹影裡。
“是姝美人啊,免禮。”
太后手一擡,原本握着的金釵恰不慎落在了地上。
西藺姝淡淡一笑,並不俯身去拾,只看着太后邊上的女官,道:
“莫菊,太后的金釵掉了。”
“不過是一枝金釵。”太后的絲履從那金釵上踏過,“既然髒了,就不必再拾了。”
“太后,小心咯腳。”西藺姝欠身退至一旁,她望着夕顏,笑得更加明媚,“這位,該是醉妃娘娘吧,嬪妾有禮了。”
她只稍稍福了一下身,並未按着規矩行禮,太后的餘光睨向夕顏。
夕顏瞧見,西藺姝的髮髻上赫然彆着幾朵梅花,如果她沒有記錯,那日選秀時,沉默不語的那名女子正是她。
不過短短三年,看上去,她的性子,不知是變了,還是本來就如此呢?:
夕顏扶住太后的手,手裡的分量,讓她知道,現在該說什麼話。
哪怕,被人誤解,又怎樣呢?
“太后,您不是累了嗎?臣妾扶您歇息吧。”
對於西藺姝的行禮,她只做未見,徑直,扶着太后的手,往前行去。
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面。
帶着劍拔弩張的局勢。
她知道,西藺姝是不喜她的。
沒有一個女子大度到,可以和任何一名女子分享所愛的男人。
是的,僅從西藺姝望向她的目光裡,再如何掩飾,都泄露了一種情愫,西藺姝應該對軒轅聿該是有感情的。
真好,至少,還能在這禁宮擁有一份感情。
對於她來說,始終是不可得的。
既然得不到,她不會耗費心力在嫉妒上,她所有的心力,只爲了王府。
這,就是她最大意義。
很可悲。
但能讓家人幸福,僅犧牲她一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和西藺姝擦肩而過時,她沒有瞧她。
就這樣,擦肩越過。
“顏兒,金真族屢犯邊疆,明州是越來越不太平了,眼瞅着,一場惡戰難免啊。”太后彷彿不經意地提到這句話,卻讓夕顏扶住她的手滯了一滯。
“哀家聽說,昨日早朝,你二哥倒是主動請纓,這與你當初自請去暮方庵確是有幾分相象,不愧皆是襄親王的子女,果然讓人值得寄予期望啊。”
二哥這麼急於建功立業?
但,他的腿傷方愈,怎麼可以呢?
戰爭是殘酷的,而他是納蘭王府僅存的唯一男丁。
納蘭王府的男子,雖生來爲了浴血殺敵,祖訓也是如此,可,她還是不能做淡定,淡定到,面對二哥腿傷初愈的出征,無動於衷。
“不過,哀家和皇上說了,你哥哥身子才大好,即便要爲國立功,也不急於一時,算着,你妹妹都進了宮,你二哥至今卻尚未娶親,別生生耽誤了。你如今回來了,也替他掌掌眼,看哪家的小姐匹配的,與哀家說一聲,也算成全了一樁美事。”
太后這番話,連削帶打,她自然聽得明白。
惟有她按着太后所要的那樣去做,這些話,纔會邊成王府的福廕。
否則——
不,沒有任何否則。
“諾。”她低低應聲。
這初春的風,卻還是這麼乍暖還寒,乍暖還寒……
作者題外話:昨天該四更的,沒寫出來,放在今天了,今天最起碼三更。因爲最近在切轉折點,所以寫得比較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