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諾言憤然攥緊了拳頭.斗笠下.那張傷痕累累的容顏因仇恨猙獰着.
月淺曦除去眼罩後.朝他投去抹隱忍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要在這種時候流露出馬腳.
“聖師請放心.我等與那大逆不道的背叛者不同.我們是最虔誠的信徒.定會嚴守天鏡之地的規矩.”冰家的弟子殷勤地表明態度.向大聖師以示忠心.
“記得你們說過的話.”晾他們這幫初來者.也沒膽子敢在天鏡之地撒野.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皇甫家那人一樣.“你們可以下山了.在山下的海域城.會有神廟的守護者接引你們.在那裡.你們靜心修煉.實力增進後.方能獲得入神殿的資格.”
說完.她右臂輕輕一揮.身側的空氣立時出現扭曲.劇烈轉動的漩渦將她吞噬進去.頃刻間.就在衆人的眼前消失了.
“聖師就把我們扔在這兒了.”南訣滿臉詫異.他們纔剛來.好歹也該帶帶路啊.
冰莫絕諷刺地睨了他一眼:“我們走.”
他可不想和這幫烏合之衆待在一起.
冰家的四名弟子拔腳跟了上去.離開時.連個正眼都沒往月淺曦這方投來.彷彿當他們是空氣.態度極其傲慢.
“姑娘.你們不走嗎.”銀儒御疑惑地問道.“若是不熟悉路.不妨跟着我們.這帶路費.看在我們還算熟悉的份兒上.給你們一個友情價.”
嘴角微微一抽.說得好像他對這兒挺熟似的.還要索取帶路費.
“不用了.我想在這兒逛逛.這麼美的風景錯過了豈不可惜.”月淺曦婉言謝絕了銀儒御的好意.
他略有些失望.本以爲能趁機做成一筆買賣.可惜了.
“那麼我們先行一步.城裡見.”
銀家人隨後離開.直至走到半山坡.一名銀家弟子才低聲問:“師兄.家主明明吩咐過.要我們跟緊月淺曦.就這麼和她分道.真的好嗎.”
“你懂什麼.這人戒心極重.與其纏着她.引起她的疑心.不如暫且分道.在城中等候.”銀儒御眼露精芒.仿若一隻正在算計人的狐狸.
“師兄所言甚是.”弟子恍然大悟.忙不迭恭維道.“只是.家主他爲何要下這麼古怪的命令.月淺曦這人除卻天賦不錯.別的也沒什麼啊.”
“家主的心思是你我能猜到的嗎.”銀儒御亦不知內情.但家主既然下了令.他照做便是.該知道的.到了時候自然會知道.何需急在這一時半刻.
山巔上.兩名分校學生本是想跟着月淺曦一行人的.但她卻說.來到天鏡之地就各管各事.不再以隊伍的名義結伴行動.兩人只好咬着牙.與他們分道.率先前往海域城.
目送他們離去後.月淺曦釋放出精神力.想找尋炎洛嵐的氣息.奈何.放出的靈識石沉大海.周遭除了他們幾人.哪有炎洛嵐的影子.
他難道還留在榮寧大陸.還是說.他和他們不是從同一個地方回來的.
該死.
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她居然把他給弄丟了.
月淺曦懊惱地咬住脣瓣.早知道這樣.她便該在離開時.分出些靈力粘在洛嵐身上.至少能感應到他的方位.
“諾言.”瓔珞沒發現她反常的模樣.一顆心撲在了從方纔就一直沉默不語的皇甫諾言身上.滿臉憂色.
“我沒事.”皇甫諾言啞聲說着.但那冷硬的語氣.卻泄露了他此時並不平靜的心潮.
“不用在意別人的閒言碎語.”月淺曦摁住了心中複雜的思緒.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沒做錯.錯的是那些罔顧正義公道的人.”
南訣聽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擡起手臂.在兩人的眼前揮了揮:“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是不是有事瞞着小爺.快如實交代.”
“你當真想知道.”月淺曦挑眉笑問.“知道了.或許你會後悔哦.”
“切.小爺怎麼可能會後悔.快點說啊.”南訣是打定主意.非要問出緣由.
他從很早以前就想知道.淺曦和皇甫之間究竟藏着什麼秘密.
“邊走邊說吧.”月淺曦悠然邁開了步伐.徒步下山.
路上.她言簡意賅地把皇甫諾言的身世說了出來.包括他曾在這片土地上遭遇的種種不公.
南訣聽得目瞪口呆.微顫的手指直指皇甫諾言的鼻尖:“他.他就是傳說中的皇甫諾言.”
騙人的吧.那位名震天下的少年天才.竟然是他認識的皇甫.
他左瞄瞄又看看.怎麼也沒能從皇甫諾言身上.看到傳說裡的影子.
“是我.”在南訣驚疑不定的目光下.皇甫諾言坦然點頭.
既然事說破了.他沒什麼好否認的.
“所以.你們來這兒是爲了……”南訣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報仇.”
月淺曦腳下的步伐停頓一下:“是.”
瞥見他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她苦笑道:“這事終究和你無關.你只當聽了個故事就好.若把我們當朋友.只需守住秘密.不要透露出去便可.”
突然聽聞這個事實.他無法接受在所難免.
月淺曦從沒想過.要讓南訣參與到復仇中.一如她所說.他和罪海.和皇甫家沒有絲毫瓜葛.本就不該被牽連進來.
想及此.她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從呆愣愣地南訣身畔經過.
皇甫諾言和瓔珞快步跟上.
走到了山腳處.南訣仍未追上來.
瓔珞氣得直跺腳:“早曉得他這麼沒義氣.我們就不該告訴他的.”
不是朋友嗎.只是知道了諾言的身世.就要遠離他們.這算哪門子朋友.
“好了.別再說了.”月淺曦搖了搖頭.即使南訣因此不再跟着他們.她也會尊重他的選擇.
瓔珞氣呼呼地撅着嘴.嘴裡一個勁說着南訣的壞話.
“喂.你們等等小爺啊.”一道吶喊從後方的森林裡傳出.
三人齊齊回神.驚訝地看着騎乘在雪狼背上.一路長驅直下的少年.
“小爺不就走神了一會兒嗎.你們就把小爺拋下了.真過分.”南訣剛同他們匯合.就噼裡啪啦一通埋怨.
月淺曦莞爾一笑.她沒有看錯人不是麼.
“我們不是怕你不肯在和我們待在一起嗎.”瓔珞面露一絲慚愧.她好像誤會南訣了.
“誰說的.你怎麼能這麼想小爺.小爺像是不講義氣.拋下朋友的人.”南訣哇哇大叫.卷着袖子.想同瓔珞好好理論一番.
夾雜着海水潮味的暖風.輕撫而過.將二人打打鬧鬧的嬉罵聲.傳出甚遠.
這座山巒是一道阻斷海域和天鏡之地城鎮的天然屏障.沿山腳的白石路朝前走上數裡.就能見到不少揮舞鞭子.抽打坐騎魔獸的武者.
那些失去大部分力量的魔獸吃力地馱着一車車水晶礦石.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月淺曦不忍地擰了下眉.她彷彿從那一雙雙獸瞳裡.看到了無盡的悲哀.
“你們是新來的.”一名穿着白色褂子的中年男子勒緊了繮繩.身下的犀牛獸乖乖止步.盤縮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似是想趁他和人說話的空檔.來恢復些力氣.
雪狼瞪着那雙通紅的血眸.衝男子齜牙.
“主人.我要殺了它.”這些凡人怎麼敢.怎麼敢將魔獸用來做苦力.他們把魔獸的尊嚴當作了什麼.
南訣安撫性地拍了下它的狼頭:“雪狼乖.別在這時候闖禍.”
“是啊.我們剛從榮寧大陸來此.”月淺曦揚起一抹面具化般的完美笑容.“敢問前輩.你們這是在忙活些什麼.”
“嗨.神廟近日想擴建大帝神像.這不.我們接了任務.在這兒運送石材呢.”中年男子指了指魔獸後的木板車.車上裝滿了無數水晶、各色礦石.仿若一小山包.
月淺曦眸色微冷.拿魔獸來做運送的馬匹.
“這樣一車一車往回拉.得拉到什麼時候去啊.還不如用納戒裝呢.”她假笑道.
“你是覺得這些魔獸很可憐吧.”中年男子似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卻不在意.“你們剛來有所不知.這些低階魔獸在天鏡之地就是用來幹這些苦力活的.能爲神殿做出些貢獻.也算是它們的福氣.等你們呆久了.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想法.”
像他們這類的初來者.大多對城中魔獸的待遇不敢苟同.男子早就習以爲常了.更沒往心裡去.反正到了最後.他們都會捨棄掉這些不該存有的憐憫之心.慢慢習慣天鏡之地的生活.
“嗷..”雪狼氣紅了眼.咧開嘴.衝男子兇狠高吼.
“雪狼.”南訣深怕它會闖禍.忙摟住它的脖子.極力安撫它暴怒的情緒.
“行了.你們快去神廟見守護者吧.我這兒還有一大堆事要忙.”男子利落地揮動鞭子.
那隻犀牛獸疼得渾身發抖.吃力地重新站起來.託着木板車緩緩走遠.而它身後的隊伍.也慢慢跟上.行過的石路上.能看到一條用鮮血鋪灑出的血路.
“好過分.”瓔珞不忍地撇開頭去.
月淺曦什麼話也沒說.在尚且不知天鏡之地的具體情形前.她不能魯莽.更不能只憑意氣行事.即便她對魔獸的處境於心不忍.也只能如此.
前往海域城的路上.四人分外沉默.胸口就像堆了塊石頭一樣.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淺曦.我真的忍不了.你看見了嗎.他們根本沒把魔獸當夥伴看待.”南訣握緊拳頭.低聲怒吼道.“就算魔獸本性兇殘.大不了殺了就是.何必這麼折磨人.”
月淺曦抿脣不語.只眸中有危險的暗潮蠢蠢欲動.
“我們要見死不救麼.要看着那些魔獸耗盡最後的力氣.在折磨中死去嗎.”南訣聲聲質問.見月淺曦三人不言不語.竟一咬牙.“你們不去.我自己去.雪狼.我們走.”
話音剛落.雪狼已閃電般調頭追趕上去.速度快得月淺曦想阻止.都沒能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