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王府。
沈千行躲在黑暗裡,聽着顧寧出了書房門,纔敢開始緩慢呼吸。
今早他敲了陸挽傾的門後直接去找了言寄,根據言寄所說,清平王與外賊勾結已成事實,如今最重要的事一是上報朝廷調集兵馬,二是找到清平王投賊謀反的證據。兩人分工明確,言寄去調查惜夢所說的清平王暗中鑄造兵器,屯兵馬糧草之事的真僞,沈千行負責寫奏章上報朝廷並隨時監視王府動向。
沈千行快速簡明扼要寫了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往帝京。
沈千行送完信回到王府時遇見了一個身穿淺粉衣裙的賣花女。女孩手垮一籃子還沾着晨露的鮮花,步履匆忙進了清平王府正院,沈千行暗中跟着賣花女進入王府正院,賣花女繞過幾條曲折的環廊,四下一顧,便閃身進入了書房。書房外挺立着兩個侍衛模樣打扮的人,這兩人與顧寧幾乎形影不離。想來此處是清平王的書房了。
沈千行繞到書房背面,施展輕功,落在房檐上,他輕輕搬開兩塊瓦片,顧寧正站在書案前寫着什麼,賣花女跪在地面上,裝滿花的竹籃放在一旁。
“主人”女孩聲音稚嫩:“找到惜夢姐姐了。”
惜夢?難道言寄他們被發現了?來不及細想,卻聽顧寧道:“不用管她,你先去把老和尚處理了,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是。”女孩低聲應着擡起她放在地上的花籃消失在門口。
顧寧敲了敲桌面,守在門口的兩人應聲推門而入:“王爺?”
“你們去把惜夢請來。”
“是!”
房間裡一度歸於沉寂。
沈千行保持跪坐的動作太久導致小腿已有些發麻。屋內的顧寧突然轉動身後書架上的某本書,書架應聲分開,露出身後厚重的石門,顧寧打開石門走近密室,石門也隨之緩緩合上。
趁此機會,沈千行潛入書房,躲進書房的牀底。此時有所動作,那等顧寧出來必然有所察覺,不如等顧寧離開了再仔細調查一番。
躲了一盞茶功夫,沈千行聽見了石門重新打開的聲音。而此時門外也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王爺,惜夢跑了。”是奉命去抓惜夢的兩人中的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受了傷。
“廢物。”顧寧一掌把來人拍出門外,沈千行隱隱聽見那人吐血的聲音。
沈千行屏氣凝神,聽着顧寧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才放下心來開始緩慢吐出一口氣。
從牀底爬出來,沈千行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密室暗門的機關,沉重的石門大開,沈千行經過幾節臺階便可看見幽暗的光亮。密室狹小卻五臟俱全,內設一張原木書案和一張石牀,石牆便安置了兩具書架,書架上密密麻麻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牆壁四周皆設有燭臺,燭光映照出密室中央的一具石棺,石棺旁的案臺上供着一尊無名牌位。牌位前是三支還未燃盡的香,還在冒着寥寥青煙。
沈千行奮力推開棺蓋,棺材裡卻只放着一隻褪了色的銀鐲。
死者爲大,無論顧寧供着的是誰,他還是放棄了冒犯,沈千行重新蓋上棺蓋,並朝無名牌位恭敬鞠了一躬方纔開始四處翻看。沈千行翻遍了書架和書案都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沈千行在無名牌位的供臺下所設的抽屜裡找到了一沓信封,有些信已泛了黃,染上了歲月的痕跡,而有一封還嶄新如昨,似是近日所書。沈千行隨意翻了其中兩封便已明白其中原委,將十幾封信件打包揣進懷裡,沈千行儘量把他翻找過的痕跡恢復原樣後離開了密室。
沈千行走出書房時天已暗了,書房門檻上還隱約可見未乾的血跡。
整個王府空蕩蕩的,言寄和陸挽傾還沒回來,只怕是和顧寧交了手,沈千行思忖半晌還是決定先去言寄關押惜夢的地方看看,憑着言寄的描述,沈千行很快來到了破舊的窄巷,整個巷子空無一人,關押惜夢的小屋被翻了個頂朝天,屋內一片狼藉,地面留着幾攤血漬,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氣。
沈千行走出小巷口的時候,街上吵鬧不堪,人羣湊在一起嘰嘰喳喳,比白日裡還熱鬧幾分,大批官差正在集結朝城郊方向而去。順着人羣議論的方向,沈千行看見了遠處滾滾的濃煙和熊熊的大火,遙遠的火光在暗夜裡顯得格外耀眼。那是徐州城最大的寺廟靜安寺的方向,靜安寺在距離城中心近百里的山腰間,此刻正在被熊熊大火燃燒着,沈千行彷彿可以聞見刺鼻的濃煙。
若救火不及時,只怕不止靜安寺會毀於大火,連着寺廟後山的森林也會毀於一旦,萬一風向一變,只怕還會傷及徐州城民。
沈千行趕到靜安寺時,火已滅了大半,整個靜安寺轉眼間被燒成了灰燼,官兵和好奇趕來的民衆把火場圍得水泄不通。
“怎麼會這樣?”人們在竊竊私語:“好好的一座寺廟怎麼會突然走水呢?”
“是啊是啊,這些年王爺爲靜安寺付出了多少心血?如今真是付之東流了。”
“唉,可惜了寺廟裡的那些師父,就這樣喪了命。”
“是啊,不過幸好是在閉了寺門才走的水,不然不知多少人得喪命啊。”
有人感嘆,有人惋惜,也有人感到後怕。沈千行站在人羣后,聽着火苗舔舐建築的噼啪聲和人羣的鬨鬧聲混亂不已。希望言寄和陸挽傾不在這裡,他在心底默默祈禱。
沈千行正欲轉身,一側身便看見了人羣裡一個熟悉的身影。瘦小的女孩一襲淺色衣裙,站在人羣中,安靜的看着熊熊大火,火光照亮她哀傷的雙眸。沈千行撥開人羣行至女孩身側,他拔出護身的短刀抵在女孩頸間。
“噓。”沈千行警告女孩不準出聲:“別動,否則我殺了你。”
周遭擠滿了看熱鬧的人,但此刻卻無人在乎周圍的人在幹什麼。
女孩轉過頭來,沈千行的刀鋒避之不及,女孩秀氣的頸間被割開,細密的血珠順着刀鋒留下,女孩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她歪頭一笑,露出潔白的牙:“你來晚了哦,你的兩個同伴已經死了哦。”
“你胡說什麼?”沈千行眼冒殺氣:“老實交代,你是何人?否則我殺了你。”
“你不是看到了嗎?我和王爺在一起的樣子?”女孩笑起來:“蹲人家房頂太久,看,來不及救朋友了吧?”
“你發現我了?”沈千行心裡吃驚,竟然被她發現了,清平王也可能發現了他。
“是啊。”女孩一臉淡然,“不過我沒有告訴主人,你不用擔心。”
“爲什麼?”沈千行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在想什麼,他握刀的手有些猶豫要不要放下。
“我想求你救個人。”女孩又露出哀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