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告白

回到太師府後,思緒一片繚亂,山羊鬍的那句話在心裡久久徘徊,忘卻不了,隨緣隨緣,只此二字讓我心慌意亂,難以抉擇。我不就是追隨這份緣份來的嗎,再遇他是緣,能再和他相熟是份。似童話,來到這裡,再次遇見影森,是童話,真的不願走出這個夢幻。緣總是留給那些有準備的人的,若我真的放手了,怕它的擦肩而過,若我緊抓不放,怕它的肆意傷人,我究竟該怎麼做?怎麼做纔會讓自己不再受傷害,讓他們都不受傷害。

夜深了,四周一片漆黑,隱隱約約的剩下幾點亮光與月爭輝。推開門走出去,今晚的月好美,點綴着漆黑的夜,美得令我厭惡這美好,它無法瞭解我此時的心情,我掙扎痛苦的心情,它的美令我嫉妒,爲什麼它總能這樣不顧周遭的一切而隨心所欲,看着他人暗淡無光的悲泣,而它光芒四射的嬉笑。

水眸裡透着思緒繁雜,閃過一絲的掙扎。

“夜這麼深了,怎麼一個人在外頭,當心着涼。”背後突然響起一個穩重的男音,透着關心。我一驚,轉過頭,是紀朝陽,朝他笑笑:“睡不着,出來透透氣。”

紀朝陽爲那一笑癡:“爲算命先生說的話?”原來他從算命先生講完話就注意到我的變化了,有閃爍着掙扎着矛盾糾結着,逃不過他的關懷。

“不算是。”不想讓人探看我的內心,望着月嘆吟,“沒有來的就是想望月傷感下,裝一下憂鬱美人咯。”我開玩笑似的化開鬱悶的氣氛,傷感留給自己吧。

“看你整天開朗活潑的,裝下憂鬱美人還有那麼點味道呢。”不知道爲什麼,紀朝陽今晚的語氣有點讓我不自然,他那凌俊的臉線也跟着我玩笑起來。

撇開那不自然,擡頭繼續賞我的月,恍然吟出:“花來雁落,夜靜人思。落情不眠,夢留人思。”

“好詩,想不到你的詩吟得也如此了得。”他眼裡的讚賞又重了一味,“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而你似乎是這綱論之外,卓爾超羣。”

“那也是你慧眼獨具能夠賞識我啊,換做別人可能認爲我大膽枉爲,挑戰權威了。”我笑着謙虛的回答,看來他的思想還是挺先進的,不想有些大男子主義。

“古語有曰:女子無才便是德。遵女戒是女子畢生的警戒。”紀朝陽看了看我,“你這樣對有些人來說,是破了他們的底線。”

“正是你們這些男子害怕我們女子能超越你們,所以弄個枷鎖,什麼無才便是德來壓制我們,讓我們只能呆呆地被你們踩在腳下。”說起這個男尊女卑,我就很氣憤,“我應該去號召女性拿出勇氣來捍衛女性尊嚴的。”古代的女人真是太傻了,總以爲男人就是他們的天,久而久之這種想法就麻木了,本能的認爲當以夫爲天,沒了男人依附便生活不下去了。

紀朝陽一笑,站在眼前的美麗女子是個例外,所有的關於她的都是特別的,別於女子亦別於男子,她的想法讓自己捉摸不透,總是如此新奇,古銅色的膚色在月光下更顯俊朗:“你會成爲所有人的公敵。”

“是你們男性的公敵吧,少了女性的哈腰侍奉。”我挑眉說道,果然男人總希望自己能駕馭女人。

“你覺得女性會感謝你?”她的想法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爲什麼不,我在爲他們爭取人權。”只要破了這個防線,他們內心的自主想法自然而然的會涌現出來。

“魚習慣了水裡的生活,如果有一天你把它們從水裡撈起來,讓它們在地面上生存,這無疑要了它們的命。歷代女性就活在男性的羽翼下,離開了怕是想生存下去都很難。”他說着不可否認的現實,“但你是一個特殊的獨立。”

他說的話沒錯。我是李陌兒,來自幾千年後的人,要是一個朝代過了千年思想上還沒改變,沒有與時俱進,那它註定會被淘汰吧!

沉默了良久,紀朝陽突然開口:“太子對你怎麼樣?”他的面色有點扭捏,怕這話他是憋了很久才問出口的。

“啊?”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問到夜子炫,弄的我莫名其妙,“他……還好吧。”

“那……你喜歡他?”他直視着我,目光灼灼。

對於他這麼直白地問話,有點驚訝,說喜歡談不上,卻也說不上那是討厭。我想要的那個人只有魏昊天,夜子炫時而陰柔時而凌厲,現在他努力扮演一個別人眼中扶不起的阿斗,他是在韜光養晦,策劃着怎樣一舉奪得窺噓已久的獵物。他是站在高高位置上臨下的裁判者,他的手段,他的脾性,他的一切都是不容別人踩到的。對於這樣的人,太危險。我故意不正面回答他:“不討厭。”

他緊了緊拳,喉結浮動:“那你可是有意中人?”

他望我的眼神有些彆扭,顯出一種生澀的可愛,不知爲何就是不想欺瞞他,我把手放在心口:“有,這裡有一個纏繞了很久很久的人,久到命中註定般,久到割捨不下,卻又無力追尋。”

“那個人……不是太子吧。”他的目光落到遠處,語氣裡莫名的有點悲傷。

“你怎麼知道?”外面不是把我和太子傳得沸沸揚揚的嗎,他怎麼說不是?難道他看出什麼了?

“眼神。”他盯着我的眸,讓我不得不直視他,“雖然你依偎在太子懷裡,可是眼神並不是那麼癡迷,反而看昊天的時候,你的眼神彷彿穿過了千年,帶着濃厚的感情追尋着、期盼着、迷戀着……”

我看着他,他一臉和熙地看着我,我的心溫暖起來,原來他是明白我的……這份感動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放在心裡久久回味。

我頓了頓,幾乎不可見的輕輕的點了點頭,忽然間產生想他信任我的想法,道出自己的身份:“你信不信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他驚異的瞪大眼睛看着我沒有說話。

那表情……

他們都一樣……

都不信……

我自嘲地笑着說:“不信沒關係。”

“不。”紀朝陽突然喊道,“我相信,我相信你說的。”

我的心震動着,第一次有人這麼鎮定地相信我說的這麼荒謬的話,那日我跟昊天說的時候他的表情跟紀朝陽起初的一樣,一臉難以置信。那次真的好難過……爲什麼他不信我,但是紀朝陽信了,信我說的話。水眸裡洋溢着激動的淚光,就這樣看着他。

“你的想法不屬於這個時代,你的脾性跟這個時代的人不一樣,你看魏昊天的眼神像是穿過了時間和空間的束縛,所以我相信你說的,你有雙清明澄澈的眼睛,我相信它不會騙人。”

我一把抱住他,長久的壓抑終於迸發出來,帶着哭聲:“爲什麼相信我,爲什麼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一直重複這句話,連魏昊天都不相信我是穿越了時間和空間來尋找他,而你卻這麼相信我。爲什麼那個信我的人是你,不是他……

哭聲是月下悲涼的奏曲,共鳴着他的心……

此刻我和他的心情是一樣的……

紀朝陽僵硬地回抱我,我能察覺到擁着我的手臂有些不自然,甚至帶着微微的顫抖,語氣卻異常的堅定:“相信你,無需理由,你是這世上唯一的李陌兒,我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想相信你。”

被他的話瓦解了我痛忍的淚,斷線的珍珠自然而然的滑落,連接不上。爲什麼你不是影森,如果你是影森的話,就沒那麼多路要走了。你像他,總是毫無疑問的相信我,總是在我最無助悲傷的時候像守護天使般出現拯救我,輕聲的撫平我的傷痛,靜靜地陪着我,可“像”永遠成爲不了“是”。上天真是愛捉弄我們這些無知男女……

“不要哭了,好嗎?是我哪裡說錯了,惹你哭了?”他有些措手不及,從爲見過女人哭,不懂得如何安慰。

“爲什麼要對我好,不要對我好,行不行?”我哭啞着叫着,這份情我還不了,不要欠他太多,不要他受傷,不要他爲了我受傷,這場紛擾中誰是誰的利用品……

紀朝陽的臉上有些悲涼,我卻看不見,摟緊我,那寬闊的胸膛爲我展開:“我知道,你心中有個結,一個牢牢地糾纏着你心的結,一個死結,我等你打開,等你接納我,我不在乎多久,不在乎最後你會不會愛我,只希望讓我在你身邊保護你,呵護你,只要給我這個機會就夠了。”說道激動處,還怕我不信似乎補上“真的”。

“你好傻,你知不知道?”我轉爲低低的抽泣,這樣的情我該怎麼辦,對你我該怎麼辦。這對你不公平,喜歡你並不代表愛你啊。而且我還是懷着別樣的心……一陣內疚……

“不傻,喜歡你就不傻。”溫柔的嗓音直達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