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決絕

坐在房間裡終日抑鬱恍惚, 風娘和疏疏都被我嚇了一跳,打從那天狼狽回來就成這樣了。每次去相府找魏昊天,都被告知人不在, 想在路上攔截他也沒可能。是他不想見我, 認識到這點, 我心痛到無以復加。

這日正靠在窗前望着外面的世界, 希望那抹熟悉的身影在期盼中出現。第一次, 我感覺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隔離,孤獨席捲全身,蜷縮起身子緊緊抱住, 只有這樣纔有溫暖,心的溫暖。門外響起聲響:“陌兒, 我來了。”

是甜兒的聲音, 我稍微提起一點精神來。門被打開, 邴甜那抹鵝黃色活躍在我眼前,雙手放在背後笑嘻嘻的道:“陌兒, 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當她明亮的眼睛接觸到我的萎靡消瘦後,神色立即緊張地上前拉住我:“陌兒,你怎麼了,哪不舒服還是?”

我竭力打起精神,勉強的笑着:“沒什麼。”

“還想瞞我, 你這樣子沒事纔怪了。”邴甜拉着我往牀走去, “快告訴我哪不舒服。”

“我很好, 沒有哪不舒服。”許是甜兒真誠的關心觸動到我柔軟的心絃, 一下子想哭, “就是心很不舒服。”

邴甜一聽,慌了, 以爲我有心疾,按着我坐到牀上:“心不舒服?嚴重不?很痛?”

“很痛,痛到我想死的念頭都有了。”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啊。

“那怎麼辦?”邴甜慌張地撓着頭髮來回疾步走動,“我得問問子焰哪個大夫對治心急比較厲害,不過這種病聽說很難治的,怎麼辦,陌兒?”

看着邴甜面帶梨花的臉蛋,緊鎖的眉頭,她內心擔心全顯示在臉上,最真實地爲我憂心,心裡暖了。她誤會我的意思了,拉住她走動的身子:“我沒有心疾。”

“咦,你不是說你心痛嗎?”

我點點頭,眼神又飄向窗外:“是心痛,心已經被摔碎了的痛。”

邴甜有些不明白,我直說:“昊天再也不想見我了,一直躲着我。”

前些日子來找我都還好好地,想那時還取笑我是幸福的小女人呢。她訝異的問道:“你們怎麼了?”

“說來話長。”甜兒和我是好朋友,面對朋友,委屈一上來,把事情的前後都道了出來。

“那個魏昊天怎麼能這樣待你!你也是又苦衷的啊!”甜兒氣得雙手叉腰大罵,“他沒幫你想辦法拿解藥就算了,還這麼說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他這樣做也是情理之中的,是我做錯在先。”不知爲什麼現在還想爲他解釋,不想破壞他在人前的優雅形象。事實上如果我那麼做,他定也是被我的隱瞞和舉動傷害了,他一定深受被我“背叛”的痛苦吧。

邴天的語氣更怒了,她能理解我和昊天之間的感覺,當初她和夜子焰就是這麼鬧過來的:“他這麼對你,你還替他說話。”

“甜兒,因爲他對我有真心,有信任,一時間接受不了所以纔會出現這樣的反應,我能理解,是我不好。”這幾日想了很多,我不停地告訴自己他是愛我的,相信我的,愛到深處,無法接受我這樣的行爲,不允許丁點兒的欺騙。

氣氛有些緩和下來,邴甜拍着我的背說着:“陌兒,你人真是太好了。再怎麼說,他都得聽你的解釋。”

“可是現在他連見都不想見到我。”心中陣陣苦澀,他避我如蛇蠍,有誤會沒關係,重要的是他不聽我解釋纔是最嚴重的。

“要不我讓子焰把他叫出來?”

我搖搖頭,甜兒的心意我領了:“不要,這是我和他的事,還是我們倆自己解決吧。”

“好樣的,陌兒,我相信你,別太委屈自己。”說着雙手覆上我的,並緊緊握住,“你這樣做,完全不算背叛他,你沒有把真正的麒麟玉給紀太師啊,只要解釋清楚了,他會後悔那樣對你的。”

“恩。”

經過與甜兒的一番談話,心裡又燃起希望,說時遲那時快,立馬決定再去找他。甜兒說的對,我那樣做並不算背叛啊。

“對了,甜兒,小憐在你那還好吧。”那日小憐走得不捨,邊哭邊離開,我答應過她,只要事情結束了就會去找她。

“小憐?她沒在我那呀。”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甜兒,小憐不在她那……

“怎麼了?”甜兒看見我轉換着不信和擔憂的表情,發現事情有點嚴重,問道。

“我讓小憐去找你,先讓她呆你那,呆在我身邊太危險。”我道,蹙眉看着甜兒,不知道小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憂心盤繞在心中,她是我在這個世界第一個妹妹般的親人啊:“那小憐到底哪去了,會不會發生什麼事了?”

甜兒也擔心起來,安慰我:“你先別緊張,我讓子焰去查查,有什麼發現馬上通知你。”

也有這個辦法了,點點頭:“麻煩你們了,但願小憐平安。”話是這麼說,心裡總是忐忑不安。

這條路原本載滿了我和昊天的快樂和幸福,並肩走在夕陽下,爬在他背上心和心相貼,那一幕幕溫馨的甜蜜法仿若昨日。如今走在上面一點也沒有欣喜,看着灰色的天空,我的心越發揪起來,出門前的那股士氣被天氣影響得也有些萎靡了,希望他能聽我解釋,只要聽我解釋就好,心裡暗暗祈禱着。

“姑娘,我們少爺不在府。”我還沒開口,門衛倒先我一步。幾次到訪,他們把我看在眼裡,從最開始的嘲諷我的不自量力上門找魏昊天變成欽佩我的毅力。

又不在……怕是不肯見我吧,他們躲閃的眼神告訴我,是有人下命令故意讓他們這麼說。苦笑笑,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不是嗎:“沒關係,我能在這等嗎?”

“這……我們不知道少爺什麼時候回來。”見我沒有改變主意,補充道,“或許少爺不回來。”也難爲這姑娘了,這麼多天毫無怨言的癡等着少爺,還是趁早讓她死了心吧,長痛不如短痛。

他們眼中閃爍的不忍我知道,但是又能怎麼辦呢,主子的命令不能違背。我的眼神異常堅定:“沒關係,等到天黑我也會等,如果他不回來,我會回去明天再來。”

“這……怕姑娘一個女孩子家熬不住。”這姑娘也太固執了吧。

嘴裡頭喃喃自語,如果這樣就能換他見我一面,我願意,一萬個願意:“熬不住,倒下了,他會見我一面嗎?”

“姑娘說什麼?”

“沒,沒說什麼,就讓我在這等吧。”從袖裡掏出帶來的碎銀,塞進他們手裡,“幾位小哥們,我不會妨礙到你們的。”

“怕是不妥吧。”他們把碎銀塞還給我。

我堅持給他們,退後幾步站在一偏處:“我就站這等,不會礙着你們的,拜託了。”

正在與我說話中,其中一個守衛突然立正站好,彎腰問好:“雲小姐要出門?”

“恩。”雲汐冷淡地回道,眼神落到我身上,聲音裡有聽不出的拔高:“李陌兒?!”

“原來是雲汐啊,要出門?”我勉強回以一笑,真是冤家路窄啊,怎麼每次要來找魏昊天都會碰上她這一號人物。對她我始終不放心,特別是那次騙我玉的事,女人的直覺她的心思不會單純到哪去。

“恩,正打算出去買點東西。”雲汐看了看我,眼神閃爍,“你來找魏大哥?”

不知爲何,聽到她叫“魏大哥”那三個字時特別的刺耳,擺出大方優雅回道:“正是,我來找昊天有點事。”可是他不想見我啊,在心裡補充着。“不過守衛說他不在府,我再外面等等好了。”

雲汐的眼神閃過驚訝,昊天,連她都沒叫的這麼親切,李陌兒算什麼,憑什麼這麼喚自己最愛的魏大哥,看着我的明眸中閃過一絲厭惡和陰翳,隨即嘴角換上單純的一笑:“沒有啊,魏大哥在府裡,現在正打算陪我出門買東西呢。”

那一笑笑得不是很大,很優雅淡然的笑,卻看出她很不尋常的開心,是開心魏昊天陪她出去逛嗎?我沒多在意她表情的內涵,把一門心思都放在她的話上,魏昊天真的在府裡,而守衛卻說他不在。守衛沒這麼大的膽子,定是他下了命令不要再見我。雖然很不高興見到雲汐,照現在看來,我還是得謝謝她,如果不是她拉着魏昊天出門,我怕是見不到他人吧。沒想到曾經親密到身心相貼的兩人,如今卻要第三者引見才能見到,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說即,魏昊天一襲月白衫走了出來。一見到他,沒注意到他的臉部表情,激動地哽咽,充滿了抑制不住的感情,多日不見他也消瘦了些:“昊天。”

“你怎麼來了。”他的語氣很溫雅,卻很淡,淡到像是我只是過客。

故意忽略掉他的態度,硬着頭皮,假裝我們還是很親密的關係,扯開燦爛的笑:“來找你啊。”

他沒有接話,只是看着我,原本就不豐腴的她更瘦了,也是啊,在自己那樣決絕的離去後,怕是在她的心上捅了一刀吧,心傷啊!但自己不能表現出對她的關心,連眼神都不行,在她做出了那樣的事之後,唯有遠離她才能保她一命,子炫向來是公私分明的人,手段狠烈絕不容許身邊有隱患潛藏,這次能這樣額外開恩於她,是自己苦苦請求來的,既然自己保護不了她,那就讓她這樣遠去吧,本來就是他私心把她拖進來,就這樣讓她遠離這場是非也好。

雲汐見狀,插進來:“魏大哥要與李姑娘商談嗎?”把愛慕的眼神從魏昊天身上離開,看向我,很體諒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改日再出去好了。”

“不用,我們照舊出去。”熟悉的低沉嗓音響起,音量不高,卻足以震碎我的心,“她走錯地方了,並不是要找我。”看了我一眼,僅僅只是一瞬間馬上轉回去,聲音格外地震痛我的心:“我也並不想見到她。”

“不,昊天,你聽我解釋好不好,就這一次,聽我一次解釋好不?”頓了頓,沒來得及舔傷口,開口留住他:“我知道你很生氣,很失望,可是判死刑也有申訴的機會啊,你就聽我解釋一次,聽完你就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聽着我的苦苦懇求,魏昊天擰起雙眉,眼神裡有些動搖。

雲汐眼中閃着零星水光,任誰見了都不忍心,失望的笑說:“看來李姑娘是有事要和你講啊,那你們聊,我可以自己去買的。”

“答應過你的就要做到啊,我們走吧。”不再看我,準備跟雲汐離開。

“昊天。”我驚訝地一手拉住魏昊天陪同雲汐要離開的手,不敢相信我這麼懇求他結果還是無情的把我拋下。

他目光淡淡看着我,語氣平靜:“我不能把全天下拿來做賭注,你到底值不值得我信任我已不想去考慮,也不想再去想了,你回去吧。”另一手要拿開我的手,看着我哀傷的眼神,頓了一下,還是不着痕跡地抽出手。

“我從來就沒背叛過你,你相信我,那件事是……”不理會他的話,厚臉皮的重複着自己的答案。

正當我鼓足勇氣要把事情倒出來,卻被雲汐打斷:“魏大哥,要不你留下吧。”

“我陪你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他轉看向雲汐的眼神變得溫柔,寵溺在顯。

雲汐一個人讓他不放心?那我呢,一次次的將我丟下,讓我一個人孤零零的面對危險和寂寞,一次次地將我推向別人,離開的他懷抱,難道他就安心得理所當然嗎?從前的我也總是獲得這樣的溫暖,而現在這份溫暖不再屬於我,他將它給了身邊的雲汐嗎?“昊天,你……”鼻子裡犯酸,眼神裡全是不可置信和深深的受傷,眼前那對璧人多般配,這是多麼諷刺啊,此刻唯一想做的是躲起來嗜舔自己血淋淋的傷口。或許真的不該來,李陌兒啊李陌兒,該清醒了,別再犯賤了。

“我們走吧。”他叫着雲汐往前走,又轉回頭,我以爲他肯聽我解釋了,開心地笑起來,沒想到那句竟是徹底的回絕:“還請回吧,我不能拿天下當兒戲,背叛一次哪怕是再小的也是背叛。”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忍不住地痛徹心扉的大哭叫喚,腳下的步子居然邁不開:“你回來,你聽我解釋好不好,聽我解釋,聽完你就知道誤會我了。”淚水迷濛了我的雙眼,遮住了他和雲汐的蹤影。

“姑娘別哭了,還是請回吧。”守衛見我這般,好心上前勸道,沒想到更引發了我的悲切,哭得更加洶涌。在我大哭的時候,魏昊天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我,只是輕微的一瞥,強掩痛苦與不捨,而我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