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論戰

一路趕到皇城, 聽到的消息頗多。有人鐵血赤膽地去參軍,終於有機會可以爲國家獻一腔熱血,有人抱怨連連, 太平盛世將要到頭了。所謂戰, 勝了, 俘虜了敵國, 擴大了國土, 是喜;敗了,毀了家,滅了國, 成爲別人腳下的奴隸,是悲。總的來說, 這沾滿血腥的方式, 無論是勝是敗, 都是天下人的自相殘殺,爲何不能和平相處呢。掌權者爲了慾望, 奴役了蒼生的思想,爲他們流汗流血賣命。

皇城內依舊繁華,只是氣氛比以前稍稍緊張點。路邊的攤位上總能見到那麼夥人在低聲談論着近來發生地國家大事,其中還不缺見解獨到的人士,看來夜國的今日盛世也離不開這個國家的各位閒謀士。

到了太子府, 守衛一見是魏昊天, 忙恭敬上前道:“公子, 您可出現了。”

魏昊天表情嚴肅, 從守衛驚見自己的臉色看出點端倪, 難道自己消失的幾天已經讓人找翻天了?不過也是意料中的事,自己無緣無故消失了, 偏偏又趕在緊急國事前:“太子呢?”

“太子爺不在府裡。”

“不在府?”魏昊天的眉頭又緊了幾分,知道要戰了,形勢緊急才徹夜不停奔回皇城來找夜子炫,這會人不在可焦急得人那。

守衛一聽魏昊天帶着幾分事態嚴重的語調,趕忙說明太子去向:“太子爺被請進皇宮了。”

魏昊天鬆了鬆眉,隨即便緊緊的皺了起來,想來眼前的局面是迫在眉睫。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可憐兮兮地望着他,走了這麼多路,休息都還沒好好休息呢,可憐我的兩條腿,可不要再繼續往宮裡去了。

魏昊天看明白我眼裡的楚楚可憐,這一路下來難爲了我一個女子,帶着幾分愧疚柔聲道:“走了那麼多的路應該很累了,不如我們先進去休息下,等子炫回來。”

“太好了。”我高興地大叫,心中飄起陣陣甜蜜,他呀,還是那樣的體貼,以爲我中心的感覺讓我在大門口就有些得意忘形了。發現這情況是,守衛已經呆住了,調皮地努努嘴,失態了。魏昊天則牽起我的手,寵溺我的行爲,直徑往府裡走去,並對守衛道:“派人去宮裡報我在太子府等太子。”

“是。”

眼角斜視魏昊天的側臉,明明一臉的疲憊卻還是挺牢腰桿時時擔憂着國家大事。這樣的男子纔是赤膽男兒吧,可惜要把柔情與剛烈結合,註定了要失去什麼。

魏昊天是這裡的常客,也快成半個主子了,輕車熟路地帶我到了西廂房休息。我早不管身上是否乾淨,一見到軟乎乎的牀便一頭栽上去,沉睡不醒。

感覺像是做了好久的美夢般,從沉睡中舒服地醒來,發現天早已經黑了。下牀,腳套進繡花鞋裡,我記得我睡覺的時候昊天是在這房裡的呀。打開門,門口立着一名守衛,一聽有動靜也沒顧上禮節看向我,從他的眼裡我看到了驚豔還有羞澀。

知道爲什麼他眼裡會是那樣,風塵僕僕回來也沒梳洗就上牀了,大概是這形象太不成體統了吧,攏了攏亂掉的發,開口道:“麻煩能不能給我打一盆水,然後我要找昊天。”

“沒,沒問題,屬下這就去辦。”守衛有些結巴地說着,一溜煙人不見了。動作迅速,看來太子府裡連個小小的守衛都是能人。

沒一會,那守衛身後跟了個小丫鬟朝我這房走來。

“姑娘,梳洗的來了。”守衛敲敲門,待我同意後開門進來,“公子有吩咐,姑娘醒來可呆在房裡等他,也可去書房找他,現在他和太子爺正在書房呢。”

我毫不遮掩地掬起一捧水往臉上去,清水爽膚,閉着眼睛思考着,昊天這是爲何,他們在書房應該是在商量這戰事,我可以這麼大張旗鼓地去嗎。斟酌了片刻,拿起小丫鬟遞來的毛巾擦去臉上的水滴,他做事比我考慮的周全,既然他都同意了,我又何必勞神去想這後果,照做就是。對着那守衛一笑:“還勞煩這位大哥帶我去了。”

“不敢當,不敢當,卑職的職務所在。”守衛低下頭回答我。

古人喜歡什麼重要事都在書房議談,再一次站在這房前,心情也明朗了許多,許是那回去的承諾勾起淡淡的感嘆,眼前的繁華又是什麼,終究要風輕雲淡,看開了慾望,心也變得寬曠了。

食指輕輕叩在門上,門馬上被打開了,魏昊天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俊臉出現在眼前。從他頭側往裡看,夜子炫正一副好整以待地表情睨視着我。魏昊天轉身站在我身側,拉起我的手一併走去,明白昭示兩人關係。轉眸看着那柔情的臉線,這輩子只要看着他就是幸福了。

一步步靠近夜子炫,我卻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壓力,彷彿那裡有千斤的巨石等着我去搬,他的眼神很帶掠奪性,這是我作爲一個女子能強烈感受到的。是我想多了吧,魏昊天都這麼明顯的昭示人了。我努力扯出一個禮貌的笑,半福身子:“參見太子殿下。”

夜子炫輕哼一聲,我卻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跟着一震,他故作訝異的出聲,深眸如黑潭般鎖着我:“陌兒何時變得如此拘束了?”

放低語氣,中規中矩地說:“身在太子府,那該有的規矩和分寸還是要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倒不是李陌兒了。”爲何我感覺夜子炫的話裡有一股火藥味。

“那是太子並不全面瞭解我。”搞起來好像很瞭解我似的,聽得我很不舒服,尤其是那自以爲是的語調。

許是我的話惱怒了夜子炫,他臉上的表情很不高興,同時也露出他深藏的情緒說:“哦,難道你叫昊天也叫魏相公子?”

“這不能相提並論!太子是高高在上的未來君王,跟一般人不能相比,而昊天是我愛的人,愛人之間平起平坐。”爲什麼我能感覺到他在吃醋?我可以這麼理解麼?就算有那個賭約又如何,不是早有結果了嗎。帝王無情更不會專情,而且他很明白我和昊天之間的事啊,像他這麼聰明的人肯定也明白這事。那他現在又是哪根經不對!

夜子炫不說話了,我的話震到他內心了,微微低眸掩飾他眼裡的情緒,我卻沒發現低眸的瞬間眼裡閃過的是受傷。

“好了,子炫,我們論回正題。”魏昊天也察覺氣氛的不對勁,插話進來:“剛纔你說蕭國不顧往昔的國力比我們弱,這次執意兵戎相向?”

“正是,前段日子蕭國還特意派王子親自來我國議和,不知爲何那天倉促離開,第二天就傳來宣戰。”這事原本就一直在懷疑真假誠意,只是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快,在他們還沒查明白之前就傳來這種消息,弄得他們措手不及。

“那幾日多了好多外族人並不是巧合,而是一個預謀。”魏昊天回想起那天在溢滿樓的所見所聞,一一聯繫起來,定下結論:“這戰事跟紀老狐狸也脫不了干係。”

“恩,現在紀狐狸的尾巴沒露出來,我們也拿他沒轍,而紀朝陽屢戰屢勝,是我夜國的一大將才,如今鎮守林平要關。”夜子炫說着,黑色的眼眸又深了幾許,仿若那裡是無底的深淵又深深吸引人過去。這往往是他怒意的前兆,他不歡喜事情脫離他控制的感覺,而又有幾個野心勃勃的人喜歡呢。夜子炫是這樣,魏昊天亦然,而我當初也是,只是現在開得開闊了。緊握在手裡又如何,強扭的瓜不甜,隨其自然而來,纔是緣分的最初和最末。

我聽着他們討論的信息,雖然沒接上話,但腦海裡在總結事情的發展。當夜子炫說到紀朝陽的時候,心還是微微撼動,那個剛毅的男子啊,怎麼就逃不開陰謀紛擾呢。魏昊天留意到我的神情,沉穩的嗓音開啓:“紀朝陽爲人忠直,有他固守林平,相信蕭國暫時不敢打進來。”

“正是,他這個人我多少也有些瞭解,六皇帝屢次來跟我說他多麼忠肝義膽,但是最近也是奇怪。”

“什麼事奇怪?”聽到夜子炫的轉折,魏昊天有點緊張地問道。

夜子炫蹙起眉頭,事情說來也奇怪,他還沒查出到底是誰從中動手腳:“我派出去的人去調其他地方的兵隊,居然久久沒有消息,最後查明那些人都無故失蹤了。”

“怎麼會這樣?那些人信得過不?”魏昊天第一反應問道,看到夜子炫肯定的表情,他是誰,太子啊,怎麼會犯這低級的錯誤,繼而問道:“難道是有人從中阻止我們去迎戰?”

“八九不離十,我也是這麼想,而那個人一定是……”夜子炫突然剎車,轉看向我,嘴角的那抹笑意讓我有撕裂的衝動:“陌兒,你怎麼一直不發話?”

就知道他那表情看我不會有好事落我頭上!“你們論事,我聽聽就好了。”閒事少管,明哲保身要緊啊。

“聰慧如你,你怎麼看待這事?”夜子炫不放過我的淡然退步。

彷彿又回到那一幕,這該死的夜子炫就是不肯放過我是不!“既然讓我說,說錯了可別怪我。”

“言之無罪。”夜子炫笑道,眼神突放光彩。

“如果現在紀太師要造反,對他最大的好處是對戰還是不戰?”我停了停,神色認真嚴肅的直直看向他們,不管所謂的大逆不道,繼續說:“如果他的野心是夜國,那麼不戰,他可以對外簽署條約抑制了夜國,然後他與敵國合力來個裡應外合,夜國很容易收到他的囊下。”

“分析的有理!”魏昊天贊同的點頭。

“外有蕭國,虎視眈眈,蓄勢待發,裡又調不到兵力,皇城宛若一座空城,而且還要擔心國內造反,可謂是內憂外患,我們只能坐着等別人來裁判我們的結局。”我繼續分析着。

“對,正是如此,上不可進,下不可退,是爲困獸之鬥。”夜子炫讚賞着,接上我的話道。早知她不似尋常女子,每每精闢的見解都能命中要塞,但次次都爲她的這種認真神情所迷惑。

“那我們耽誤之急就得先神不知鬼不覺的調回兵力,給他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來個致命一擊。”魏昊天總結着,神情綻放如盛開的果實,信誓旦旦道:“說到怎麼做,還多虧陌兒給紀老狐狸的那塊假麒麟了。”

我有些難堪,提到我做的虧心事。

“你有辦法了?”夜子炫神光異彩,聲音略微有些拔高。

“我們可以……”

“好,就這麼辦。”夜子炫拍案說道,臉上自信滿滿,相信這一次給他們來個釜底抽薪。

沒想到我做的錯事,到危急時刻還能起到反作用。紀太師可能壓根不會想到會有倒戈相向的時刻吧。我可不能起了惻隱之心,不然如何對得起這天下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