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林平

終究抵不過車馬的勞頓, 很快便在馬車的顛簸中睡着了,顧不上內心煩亂雜亂的情緒。等我一覺醒來天色早已經暗了,探向前掀簾問道:“師傅, 我們到哪了?”

“剛纔看姑娘睡得正香, 所以沒叫, 我們就快到了。”策馬的車伕說着鞭策一下馬兒, 加足了馬力。他是個中年人, 是昊天特意挑出來的,駕車技術高,所以這一路的顛簸就像是給小孩搖籃一般, 特別讓我易睡。

肚子有些餓了,幸好快到, 聽到車伕一陣吆喝:“好嘞, 姑娘, 我們到了,可以下車了。”馬車穩穩地停住, 馬兒累累地大喘幾口氣。

“到了!”不等他人動手我已經掀起簾走出車外了。一個隨從上前跟守門的人交替講了幾句,然後掏出魏昊天給的信物後便放我進去。

隨我來的人送我安全到達後便會回去,便對車伕道:“師傅,麻煩你回去幫我向昊天報聲平安,然後讓他自己多注意身子, 涼了多加件衣服, 不能熬夜太久, 還有……”

車伕笑着知曉我的心事:“姑娘這心意, 老朽一定爲你帶到, 你爲魏公子着想,魏公子定不負你情意, 還請姑娘在這自己照顧好自己。”

感覺自己太羅嗦了,明明這些話出門前講了又講,現在更是對另外人講,讓外人都知道這份情意,害羞得臉頰些許發熱:“多謝師傅了。”

剛跟車伕交代完,紀朝陽身穿鎧甲迎面而來,還未到便聞其聲:“陌兒?真是你!”他的語氣裡透着濃濃的喜悅,落在我心頭卻是愧疚,故展開笑顏:“朝陽。”

紀朝陽能再見到我實在是太高興了,沒顧忌在他的士兵面前的沉默將軍形象,擺出一道手勢愉悅道:“我們進去再說,你旅途勞累,該休息。有沒有餓了?我讓人備吃的去。”

“還真有些餓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何止是有些,是很餓。

紀朝陽是早吃過,依舊陪着我吃了一些,這份默默的關心,我甚是感動,我怕是還不清也還不了了。一餐下來,跟他聊聊家常,很舒心。我是以義雲口戰亂所以前來林平安全爲由,夜子炫也早修書告之紀朝陽,爲此紀朝陽早早做了準備,林平並無多少女眷,這次爲了我特意招了好多了照顧我。因爲對象是我吧,紀朝陽壓根沒想過爲什麼我會突然來,意欲爲何。思及至此更加愧疚,我利用了他的感情和信任。他對我這麼好,我不因爲有瞞他的,該告訴他事情嗎?不行,畢竟那是他親身父親啊,他也是痛苦的,下不了手的,那他會怎麼做?我這樣對他不公平的,正值天人交戰,紅脣抿出一縷苦澀,正欲開口對紀朝陽勸說大義滅親:“朝陽……”

紀朝陽眼神望門外一瞥,神色緊張地對我道:“對不起,陌兒,失陪一下。”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脫口而出的話被打斷,不情願地吐出一個字:“好。”

紀朝陽起身往外走去,門口似有人在叫他。他一個閃身,兩人都不見蹤影。事有懸疑,任務在身不得已跟蹤人。據紀朝陽介紹,這裡有個議事廳,有事他們都在那裡商量。這路似這樣走的,悄步往那走去,遠見議事廳有燈火,看來他們就在那。找了個不易被發覺的地方躲着,耳朵貼在窗上偷聽。

“你說的可是真的?”紀朝陽沉重話語中帶着難以置信。

“千真萬確,老爺已經召集了所有兵力逼向皇城。”

聽見紀朝陽嘆氣,語氣裡盡是疲憊:“爹還是這麼做了。”

“這是老爺的親筆書信,還請少爺過目。”從縫隙裡瞧見那人從懷裡掏出一份密封的信遞給紀朝陽。剛纔在門口躲閃露出的衣料就是此人,照他們的話來看,這個人一定是紀太師派來找紀朝陽的,他真的會選擇跟他爹一致戰線嗎?

紀朝陽接過信,信上打了蠟,蓋上了紀家密信的標誌:“這是……”

此人身份絕不是一般的下人,能擔當起傳這話的人必定是紀太師身邊的心腹。拱手彎腰看似謙卑語氣裡沒有卑下:“老爺說了,還請少爺助老爺一臂,畢竟老爺做了皇帝,少爺就是太子了,老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少爺。”

他爹的心思他何嘗不知道,自己一直處在關外爲的就是告訴他爹爲人臣子就要敬遵本分,他爹有心他無心,藉此勸解他爹,只是,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紀朝陽大拍桌子阻止,怒喝:“大膽!”

被怒喝的人並沒被嚇,恭卑勸說紀朝陽:“少爺應順應天勢。”

久久紀朝陽道:“看來我還是得回去一趟。”我的手緊緊拽着,爲什麼還是選擇回去,不要回去好不好,你爹是在造反啊。

與紀朝陽說話的就是剛纔在門口鬼鬼祟祟的人,他是來向紀朝陽搬兵助紀太師大逆不道行徑的。一聽這話很是高興,少爺能回去助老爺一臂,那這事就是錦上貼花勢在必得了,他真替他家老爺和少爺感到高興啊:“少爺還是想明白了。”

紀朝陽未語。

可惡!剛纔朝陽說什麼?回去一趟!不行,千萬不能讓他回去幫紀太師,不能讓他做不忠不義之事。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能阻止?糟糕,我得趕緊離開,他們正打算出門,絕不能讓人發現我在偷聽。蹲下身子轉角處才挺起身子,心火燎火燎地,悄然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辦法,可是越是急就越想不出來,這可急煞了我。

路過一大水井,幾個下人正在洗衣服,中間夾雜着潑水嬉戲。“哎呀,別再潑我了,瞧我都被你弄得一身溼了。”

“我不也是嗎!”幾個洗衣服的丫頭繼續相互潑着水。

“等下凍着了明天的活你們幫我幹去!”

“好了好了,不潑就不潑。”

有了!水!只要受凍了就有藉口了!

半夜裡漆黑一片,寧靜得可怕,即使害怕還是強忍着從暖軟的牀上爬起來。趁大家都睡下,躡手躡腳地來到那枯井處:“我可不是有自虐傾向哦,實在是逼不得已。”舀上一桶水,以手試水溫,五指才伸入一半就感到冰寒徹骨的冷,不禁全身抖了一下。我絕對絕對沒有自虐心理,黑夜可見!對着那桶水內心掙扎,真的要往身上潑?要不用別的辦法吧。可是想不出別的了……好吧,豁出去了,夜子炫,你欠我大大的帳!一閉眼一咬牙忍住寒意,一桶水往自個身上潑,乾脆利落,換來的就是止不住地顫抖,牙齒都在打架抗議了,一桶應該還不夠,再來一桶吧。忍着巨寒,一桶又一桶直到感覺頭暈,身體忽冷忽熱,禁不住瑟瑟發抖,連腳都站不住了,應該是成功了吧,可以回去了,再不回去我怕是要倒在這了。

咦,怎麼前面有兩條路,我明明記得就一條的啊。頭晃了晃,遭了,怕是過頭了,太嚴重了。好了,果然只有一條路。晃晃地走着,突然左腳不小心踩到右腳,“啊”的一聲,好痛。一個站不穩栽了下去便不醒人事了,昏迷前心中直喊李陌兒,你這個大傻瓜。

“這位姑娘是夜寒水涼着了涼發燒傷寒,手臂處還有輕微骨折。”大夫把完脈看完傷勢細細地爲紀朝陽道出病情。

迷迷糊糊想要睜開眼睛卻睜不開,全身都在叫囂,乏力地我連醒來都像在打架一般。這是在說我嗎?傷寒是我千盼萬望的,終於感冒了,只要我病着就可以拖住紀朝陽了。只是骨折?也是在說我嗎?我沒骨折啊,我怎麼會骨折,我又沒摔着碰着。可是爲什麼我的手這麼痛啊。

終於成功掙醒了過來,睜開眼的時候就見紀朝陽就坐在前頭,見我醒了才放下臉上的擔憂:“你醒了。”

“我怎麼了?”聲音很虛弱,有些嘶啞,明明只是小感冒啊。

“我正要問你呢,一身溼的躺在地上,幸好有下人半夜起來上茅廁才發現了你。”說到這,紀朝陽擔憂不已的神色又換上,如若那下人沒有半夜起來,是不是就要受凍一晚上,那身子怎麼可能受得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拼命在腦中搜索早先想好的藉口,“我記得我在打水,然後不小心絆倒了水桶就全潑在身上了,再然後我就沒意識了。”

紀朝陽分析道:“那你的手應該是昏倒的時候摔的。”

“我的手?我的手怎麼了?”想要擡起手,他們都在說我的手,到底我昏倒時發生了什麼,一陣刺痛傳來,“哎呀”大叫了一聲,好痛啊,我的手到底怎麼了,怎麼綁得像豬蹄一樣,醜死了。

見到我移動,紀朝陽嚇得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趕忙端住我的手臂:“別動!你的手骨折了,得好好休養。”

“骨折!”這聲叫喊可驚天地泣鬼神了,我一定是聽錯了!

見我不可置信,紀朝陽便道:“怒昏倒的時候姿勢不正確,折了手。”

下人們都捂嘴笑着,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好糗,該死,昏倒還要擺姿勢的啊,我怎麼都不知道!“嗯……那個……我實在是太震驚了。”

“沒事了,大夫幫你治療好了,你只要好好休養。”紀朝陽用濃濃的憐愛的眼神看着我,眼中的情意盡顯無遺。受之不起啊,不着痕跡地低下頭不去看他的視線。

哦,我的天哪!難道是給我的懲罰?明明只想要感冒的,怎知的昏倒的時候姿勢不正確,折了手,這真是得不償失啊。轉而一想,反正傷也傷了,索性讓我多個籌碼以病爲由留住紀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