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真相

紀太師有叛國私心, 私藏兵器,私養軍隊,此時皇宮內部已經被他的爪牙包圍。夜子炫帶着人馬殺進去, 一些人則跟着他直奔皇上的寢宮。我呢, 無奈, 只能隨着他在刀光劍影中來到皇上的寢宮, 見到的便是紀太師逼問皇上的一幕。

“大膽逆賊, 還不束手就擒。”夜子炫一到,氣勢非凡,與生俱來的霸王之氣透在短短几個字中, 震懾住圍困的士兵。

紀太師不慌不忙,冷笑一聲:“太子果然非凡, 這麼快便衝到皇宮裡來了, 只可惜……”說着環視寢宮壁一番, 嘖嘖幾聲,“這夜國都要亡了, 太子又有如何能扭轉乾坤。”這紀太師果真是執掌夜朝的老臣,到這份上了,輸人不輸陣,氣勢還是拿的出來。

“你當真覺得你可以成功?”夜子炫不怒反笑,這是他生氣的前兆。

紀太師的人馬早持刀把龍牀上病態的皇上圍起來, 他不怕夜子炫能有什麼動作, 就算亡不了夜國, 只要殺了這皇帝他也算如願了, 衣袖一揮中氣十足:“你看看這裡都是誰的人, 整個皇宮內都是我的人,太子還能怎麼辦?”繼而賞識道, “太子是個人物,釜底抽薪的危險都用上,有大氣。可惜了,大大提高了危險,就不怕別人反來個抽薪?蕭國早不似以前那般等閒之輩了,這夜國亡得太子得負大半責任。”

夜子炫輕哼了一聲:“看來你還是挺關心我朝的存亡。”他被派到義雲口親自監戰,空了這皇城,讓紀太師爲所欲爲。於是便抓住這個空,故意鬆懈防守,結果有了城外那一站。

紀太師不苟同地搖了搖頭:“我也是個夜國人,不過即使要做亡國人,我也要殺了他。”緊握住手裡的卷軸,憤怒地指着病牀上的皇帝。

老態龍鍾的皇帝平靜地接受紀太師的話,並無異樣。

“要殺我父皇也得看你有沒這個本事!”夜子炫對着紀太師就是一抹得意的笑容,毫不收斂,“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給你帶來了什麼消息嗎?”在我還沒準備怎麼說之前,夜子炫已將我推到了前面,笑得我發寒。其實他纔是只真正的狐狸,比紀狐狸這隻還要厲害上幾百倍。

“什麼?”紀太師一聽,鎮定的心也有點不安了。

“不如讓陌兒告訴你。”看看我,又看看紀太師,邪道,“她,你應該認識的吧。”他湊過來,低聲在我耳旁說,“告訴他紀朝陽死了。”

這個人真的是很殘忍,懂得如何把人心給打倒。紀太師雖說要謀反,但是他與紀朝陽的感情還是很深的,不讓也不會明知兒子跟他不是一條線還特意把他調離危險。我的眼神閃爍,不敢直視紀太師審視我的眼,我心虛:“我……”

他的雙脣在耳畔,輕語:“怎麼?不想說?那紀朝陽可就……”

“朝陽他,死了。”還未等夜子炫把話說完,我就喊了出來,最後兩個字還是降低了音調。

“什麼?!”紀太師瞪大眼珠,不可置信地靠近我一步,雙手不明顯地顫抖。

“他是來勸你放下的,沒想到在城外遇到廝殺,結果就犧牲了。”我省略地說着,並未提夜子炫不放我們進城,夜子炫的那箭導致他的死亡。

“我的孩兒吶。”紀太師傷心欲絕地喊着,轉而怒瞪着我,“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

“他。”我看了看夜子炫,接受到他的冷冽,慌道:“他在殺敵的過程中中了箭。”

紀太師顯然不相信我的話,那雙蒼老的手想要掐住我:“朝陽上戰無數殺敵無數,以前也中過箭,怎麼可能這麼粗心中了箭就死了!不可能!”

他的崩潰我又何嘗不知,只是事實還是要面對:“一箭穿心,他能不死嗎!”

就那麼一瞬間,紀太師彷彿蒼老了好多,靜默中頹然的肩承受不住突來的噩耗。

“你放棄吧,他是回來勸你的途中死了的,你就成全他的意願好不好?”我一定要救紀太師的命,現在放手,還可以爭取活下來的機會,紀朝陽不就想回來救父的嘛,他的遺願我要幫他完成,這是我欠他的,可以補償他的事。

“不可能!我兒都死了,獨活我這個白髮人送黑髮人,辦完這件事我就陪朝陽去。”紀太師驀然睜開眼睛,看開了一切。

“不要!”我對紀太師有點另眼相看了,紀太師絕不是個貪生怕死之人,勸說着,“朝陽希望你好好活着,所以你不可以死,不能讓他死不瞑目啊。”

紀太師淡然且堅定:“不可能,你以爲太子會放過我!”

的確,照夜子炫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風,絕不會留下活口,紀朝陽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就連我他也沒打算手軟過。可還是希望他能放過紀太師,試探性地看着夜子炫。

一直沉默地望着這一切變化的皇上此時緩緩地開口:“紀愛卿,她,後來過得好嗎?”衆人皆是一怔,原以爲天之子開口必是怒喝叛賊的不是,卻沒想到是一句充滿了輕柔的話,甚至還有一絲後悔。

“你還記得?”說着紀太師的表情多了些,小心翼翼地緩緩打開手裡的畫軸,面帶溫柔。畫一開,把衆人的眼神都吸引了去,連我也不例外。見到畫,心裡便了有了點底,就是這幅畫,果然這畫跟紀太師的謀反有關係。照他跟皇上的隻言片語來看,畫中的美女定是跟他們兩人有關係。

皇上慘淡地一笑,不似他身份的高貴,卻是真正的表情,帶着甜笑,記憶把他帶到曾經,彷彿年輕了好多歲:“怎會不記得。”

“記得?”紀太師嘲諷地笑笑,更加恨意濃濃道,“記得皇上您是怎麼把她害到如此悽慘的地步?”

皇上的臉越加發白,靜默了。紀太師逼近他,雙眼緊盯不放:“怎麼?不敢說了?怕衆人知道堂堂在上的皇帝是怎麼對付一個弱女子?”

紀太師口中的那些陳年舊事,在場的我們都不知道,那些事發生後曾成爲大家口中熾熱一時的話題,卻也隨着時間的漂流漸漸淡忘,久而久之沒人再提起,也沒多少人知道了。大家從紀太師口中,雖說不能知曉,卻也隱隱猜到一點。

皇上擡起頭迎向紀太師的咄咄逼人,向來一切由他主宰這會兒說話帶着絲懇求:“把畫給朕看看。”

“不配!”紀太師完全不買皇上的帳,一口否決。

皇上的雙肩無力地耷下,頹然道:“紀愛卿,當初朕也是逼不得已的。你以爲天子就什麼事都能決定嗎?不,不能,凡事朕都要先以國家社稷爲重,兒女私情哪容得朕掌握。”皇上對上紀太師憤怒的臉,懊惱動情繼續說道,“當初那樣對蓉兒,朕也懊悔啊,可是形勢所逼沒辦法呀,你知道的,蕭國當時並不是純粹聯姻,他們野心勃勃來到夜國。”

“這都是你的藉口!”提起陳年舊事,紀太師心中一痛,當初如果他能及時插手的話,蕭國公主就不會落到糟蹋被丟回蕭國這種羞身辱國之事。

說着皇上深情得彷彿看見他口中的蓉兒,望向黑暗處的一個人影:“當初看到蕭樂師的時候,朕還吃了一驚,還以爲又見到蓉兒了。後來朕派了好幾次密探去蕭國打探蓉兒的消息,皆是音信全無。”

“再你那樣對她之後,你以爲蕭國海會接受她?你不止害她丟了她的人生,更是讓她被整個蕭國的人唾罵,這就是你對所謂你愛的女子的手段!”紀太師抑制不住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

蕭蓉乃是蕭國的公主,二十年前蕭國甚是弱,夜國已是強國,爲了免遭夜國甚至其他國的欺凌,提出聯姻政策,蕭蓉則是負責此次聯姻的對象。她,善蕭,一隻翡翠綠蕭吹盡天上人間之樂。她,溫嫺婉約,清秀麗人。而蕭國卻並不是真誠聯姻,懷着野心來到夜國,借聯姻之口變強變大,大有把夜國踩在腳底陰謀。當時皇帝做了個決定——絕不稱了他們的心如願聯姻,只是中途愛上了那如天仙般的人兒,在公與私之間,選擇了背棄愛的人兒。

當年的事像揭開舊疤,深深的沉痛並樂於掉進那揪心的疼痛中去。

聯姻沒聯成,蕭蓉被遣回蕭國,在沒辦成事的罪下又發現了她失身,被衆人講的幾乎她一再崩潰。過了幾個月太醫診斷她懷孕,蕭國只好把人藏起來,斷絕她的一切消息。每天她就處在不相信自己愛的男人這樣對她和盼望自己的男人來接她的遐想中,終日鬱鬱寡歡,最終去了。

回想起這些事,皇上的眼睛有些酸澀,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不會堅持當初的決定,一定會好好對她。“朕不是不想念蓉兒,每天朕都在懺悔,這麼多樂器中朕獨獨對簫如此喜愛,每一次聽都是一次回憶和懊悔。”

紀太師深深地低喚:“蓉兒。”

“蕭樂師,爲朕再吹一曲《西江月》好嗎?”這話不是皇命,而是一個男人爲了懷念他對不起的女人的態度。

此刻蕭行風從暗處走出來,清風飄蕩。我們一行人居然都爲發覺蕭行風的存在!

蕭行風淡然的表情,修白的長指從腰間拿出翠綠如碧湖的簫,放在脣間,食指開始靈活綻放出樂符。

優美動聽的樂曲滌盪衆人的心情,皇上的臉上綻開真誠的笑,他面對的不是刀劍環繞的環境,而是回到年輕時候美好的愛情。

那隻綠蕭特別的亮眼,忽然腦筋一閃,一拍驚叫:“對了,簫,就是簫!”

蕭行風停下正在動的動作,夜子炫黑眸更是截住我,在衆人驚望的眼神中,我爆出驚天動地的猜測:“蕭行風手裡的簫就是畫上那女子手裡的那隻簫!”怪不得我老覺得那裡怪怪的,原來畫裡一直被我忽略了一樣東西。

大家在我的指示下看看蕭行風手裡的蕭,再看看畫裡的簫,皇上更是激動的語不成句,雙手顫抖地伸過去:“你,你……”

“蕭蓉不是懷孕了嗎,蕭公子又姓蕭,又擁有蕭蓉手裡的那隻簫,也就是說,他有可能是蕭蓉的孩子!”我分析着我的猜測,完全沒顧忌到說出這些話的後果。

皇上渴望的眼神看向蕭行風,只見他緩步站出來,清峻高華風儀奪人,開口便是清風般的聲音:“陌兒細心如斯,聰慧如斯,真是一點也逃不過你的眼啊。”

“這麼說,你就是,蓉兒的孩子,朕的孩子。”皇上情緒高揚,音顫抖着,透着深深的渴望。

“蕭蓉的確是我的娘。”蕭行風並沒有完全回答皇上的話,只是承認了他的孃親,可見他對皇上還是有恨意。

皇上伸出顫抖不已的手想要去抓住蕭行風,手背上的紋路深且多,滄桑意味早已道盡:“你是朕的孩兒。”

我身側的夜子炫則是緊握垂下的雙拳,青筋暴現。雖然猜到是這樣的事實,當他們親口承認的時候還是吃驚了一下。

“難怪朕一見你就有股熟悉的感覺。”皇上的眼眸始終不放開蕭行風,語調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卻又似在對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