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訊中

傳訊(中)

我手捧金水令,指間發顫,不會,不會的,錦鯉他隨我身側六百餘年,想當初白暨一意離去,即是他時時守在我身邊,那時候十年百年我常在汲月潭催靈護法,而朝中事無鉅細,大小陳雜,俱煩勞樞密使通報與我,每每望日汲月潭口,樞密使靜靜等待,他一身書卷氣極濃,年輕的面龐上總仿似有些羞澀拘謹,錦卿,這麼多年來,他對國事兢兢業業,從不敢有所錯漏,錦卿。。。,錦卿他凡事都爲我着想,於公於私,他凡事都爲着想。。。

多少年來,泊光閣內青玉書案,奏冊齊整,每有我煩於政務,抱怨懈怠時,俱是錦卿他一旁相助勸解,每每我閒時無聊,總愛打趣調笑這面薄迂腐的樞密使。。。,錦卿,是我,是我不該。。。,都是我不該,我不該不聽你勸諫,我不該一意孤行,我不該自以爲是,定域親王早不該留,龍溯他不能留,不能留!

金水令上水紋俱爲樞密使大人血痕浸漬,而我眼前一片模糊,心痛之際龍溯一把自我手中奪去令牌,這惡魔笑得聲聲刺耳,諷聲又道,“皇兄這又傷心了?就錦鯉那個書呆子,莫非與你這小賤貨,也曾有過一段恩愛纏綿?”

龍溯,白龍溯,你這個該死的畜生!

此際我本爲龍溯半困於懷中,這廝一手掐在我面頰,連聲調笑,而我腹內痛責悔傷,早已是肝腸寸斷,我當下顧不上所有,瞬及強動心脈,一手凝起無柄青錐即往他頸上死穴直直刺下,倏忽間青光閃處,定域親王頸上血流如注,噴涌而出,而龍溯吃痛時閃身而起,他一甩袖直將我摜於榻上,暴喝道,“你要殺我?就爲了這麼個書呆子,你竟然要殺我?!”

龍溯一手死死捂住頸上傷口,他指間血流漫溢,汩汩而出,而我聞聽錦鯉死訊,對這畜生不如的白龍溯早已失望至絕望,此際我因強動心脈氣喘不止,周身無力只能勉強自榻上半坐起身,一時間我擡首直直看向龍溯,目光森寒,片刻後竟是大笑不止道,“白龍溯,朕要殺你,何至等到今天?這麼多年,朕總當你是年幼不懂事的弟弟,百般寵溺,千般迴護,你難道就一點都感覺不到?你知不知道當年貞兒離世,若非朕代你一去莽原,你早就被麒麟殺了,你早就被那靈獸長碎屍萬段了!朕是你的親哥哥,朕對你還要多好?可是你呢,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哪去了?!你非但勾結外族,欺君犯上,你對我,你拔了我的龍角,還要對我百般褻辱,你還算不算是人?!實話告訴你,就算是今天,就算是方纔,我甚至還想出言提點你該如何對付靈獸長,該如何保住我水族千秋江山,誰料想你,你。。。!好,既然你白龍溯人面獸心,既然你白龍溯畜生不如,好,很好,好!你等着,你等着終有一天,朕一定要親手殺了你,拔了你一對龍角,剮了你一身龍鱗!”

我言出化去青錐,勉強撐起身來,而那染血的金水令靜靜掉落一旁,金底血紋,鐫刻着樞密使一生的忠誠,此際我近前輕輕拾起令牌,一吻於上,早已是淚如泉涌,“錦卿,你放心,朕不會讓你白白送去性命的,錦卿,你放心,誰怎麼殺你的,日後朕就怎麼殺他,你放心,放心。。。”

宮室內寂靜無聲,而龍溯立在榻旁,他一直死死盯着我看,甚至忘了催靈療傷,良久,定域親王回神自我手中一把奪去金水令,轉身即往宮室之外,他臨行時回身朝我,聲嘶力竭吼道,“青龍衍,你別忘了,你早就不是從前的青龍衍,你沒了龍角,你這一輩子也休想翻出本王的手掌心!”

龍溯離去後,滿室的血腥氣味久久不散,而我半坐於榻上,低首難掩滿心悔傷,想來多少年前,如歌都曾說過,定域親王不除,日後難免禍患連綿,而後來,舅父萬里自北境而來,他甚至親自動手欲除龍漣,再後來,東海百年,錦鯉連年上書,親王殿下不能留,不能留,甚至不多久前小魚蘭降生,鳳百鳴九天特來慶賀,臨別時羽帝再三交代,他說我這個弟弟有問題,可是我。。。,這麼多人苦心勸誡,這麼多人好說歹說,我就是不聽,我就是不聽!

我爲何會如此一意孤行,就因爲當年爲了救他與龍漣性命,我不惜犯下弒父重罪,爲了能讓他們此生成器,長成真龍,我費盡心力,我真的是費盡心力,想不到,想不到如今,我自作孽,不可活。。。,蒼天懲戒,我難逃重責,父皇,是不是你在怪我,怪我守不好水族江山,怪我一意救了龍溯這畜生,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一錯再錯!

半天,我埋首於自己臂彎,絕境中我拼命不讓自己絕望,不會有事的,現在我落難不過一月,我水族朝內太平,就算是嘉迎關戰火烽煙,就算是龍溯壓下戰報,那厖夷也不會爲他所用,更不會有寸土之讓,不會有事的,只要我儘早脫身,一切都不會有事的。。。

我自言自語,反覆告誡自己要冷靜,不斷安慰自己不要絕望,恍惚之際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今時湖上是否已經黃昏,卻不想今時一擡首,我竟發覺那靈獸族平遠將軍近在身側,此際白鹿見我衣衫破損,神情茫然,竟是一笑頗多尷尬,他彎腰似欲扶我起身,奈何伸手間終是訕訕收回,只朝我溫言道,“龍帝陛下,早些換件衣衫,。。。,今天的事,你放心,一會兒族長回來,我不會告訴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白鹿筒子。。。,徹底盪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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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要是狠起來,弟弟你算個P;

陛下這一劍刺在弟弟脖子上,要不是弟弟是龍,這頸動脈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