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173、你別多想(4更2)
“你若去對她說,月亮,我們這多年的情分就全完了!”
夜色越濃,篝火灼灼的光焰映入小六眼瞳,暗藍翻涌,泛着冰色。
“六哥,她究竟有哪裡好,我究竟有哪裡不如她?你說給我聽,啊?除了我學不會漢女那份柔弱,別的我也會做給你看,可好?”月牙兒目中含淚,扯住小六的手臂。曾經驕傲如烈焰的少女,此時只剩泫然哀求。
“你縱然什麼都能學來,你也總歸不是她。”小六甩開手臂,“月亮,你永遠只是你自己;若你做了旁人,你就連自己都找不見了,還要我作甚!”
小六說罷,轉身不顧而去。
月牙兒站在衆人背後、火光不及的夜色裡,孤單落下淚來。他竟然這般絕情,竟然這般待她!
小六回歸皇子營帳,正聽見耶律真元朗笑而言,“憐兒,他們的敬酒,你不必全都喝乾;他們不過都是你的兒子,敬酒本是禮數,你抿一口已是夠了。鬮”
小六猛然回眸,望向皇帝與清笛——父皇竟然喚她爲“憐兒”!
感受到小六的霍然凝眸,皇帝朗笑言,“小六,你五位兄長都已爲憐兒敬酒了,就缺你。還不快來爲憐兒敬酒!”
小六起身,斟滿了美酒,走到清笛眼前,凝睇清笛醉顏。她微醺,頰邊映着篝火,妙目流淌醉意。夜色裡觀她,越顯媚態。
“庶母怎地這便醉了?篝火大會剛剛開始,今夜還有很長。”小六眯起眼睛,嗓音柔緩卻清冷。
她想灌醉她自己!
只要醉了,便可以去跟父皇洞房花燭夜了哦!
“小六說得對,憐兒,不必多飲。”皇帝今晚心情極好,又是朗笑。
“父皇怎地喚她憐兒?”小六心內懊惱翻涌,豁出去轉頭去問皇帝。
“連兒……這暱稱不好聽麼?”皇帝只含笑言,“她的封號是連城,朕總不能日日連城、連城地喚,便取一個連字,暱稱爲連兒,可好聽?”
“連——兒。”小六這才緩緩漾起笑意,轉回頭來只定定望眼前嬌顏,“好聽。”
清笛避過小六的眼光去,還沒等小六將酒杯舉起,清笛已經自行接過了小六手上的酒杯,仰頭便喝盡!這一回,竟未咳嗽!
“連兒,朕便說,你早晚會喜歡上草原的美酒!”皇帝驚喜而呼。
小六卻一笑,目光與清笛一撞。
他送來的,哪裡是酒。
清笛高高揚起下頜,這一回明白地回望小六的眼瞳,“六皇子,聽聞你的帳下有許多好馬。”
小六挑起了眉尖兒。
皇帝又是大笑,“連兒,你找對了人!契丹草原上最好的馬,都在小六的馬廄裡!”
“我剛到契丹便被要求騎馬,我知道日後可是要日日都坐在馬鞍上了。”清笛嬌俏轉眸望皇帝,“皇上可否給連兒一個恩賜,任連兒自行挑選一匹坐騎?”
“好!”皇帝大笑,伸手點指小六,“任憑連兒選,小六子你可不許吝嗇!”
“如此,連兒這便去看馬!選好了,稍後騎馬跳舞給皇上看!”清笛在火光裡,髮絲輕揚;發上紅玉珠絡搖曳如跳躍火花。
“連兒要跳舞?好!”皇帝大快,吩咐小六,“這便帶連兒去看你的馬!”
隨着小六走出人羣,火光與人聲漸漸被拋在身後,月色清冽傾天而下,照亮眼前少年的容顏。
“我想念黑丫了,迫不及待想見它。”清笛扭頭瞪了小六一眼,“你莫多想。”
小六之前還一腔的懊惱,此時見她的眉眼飛揚,便所有懊惱全都散去,“我原本沒多想。可是你這樣一說,我反倒不能不多想。”
“隨你,你若多想,我便也隨之多想就是。”清笛站下,眉眼在月色下璀璨,“比如多想想,月牙兒郡主扯着你的衣袖在人羣后頭喊叫什麼……”
“嘁……”小六雖然心下一顫,卻反倒只能無奈笑開。他的什麼都瞞不過她,從來如此。
“黑丫在哪裡?”清笛轉過頭去,望清光月色之下的草原,“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問,我只想看見它。三年了,它可一切都好?”
小六靜默下去,帶着清笛走向他營帳的馬廄。
若是憐兒從前的性子,她心裡存了的疑,她必會現下就讓他全都交待出來;可是她竟然沒有再去問他與月牙兒之間吵鬧什麼,並非她不在乎,那就只剩下一個緣由——或許,她已經猜到了大概。
月色如霜,印滿腳尖。
許是今晚整個燕子城都沉浸在歡聲笑語裡,連同動物們都跟着發了瘋吧。黑丫從今兒一大早起就狂躁不安,一個勁兒用頭撞馬廄的立柱。
霽月不勝其擾,不時以頭去撞她,低低打着響鼻以示警告。
黑丫跟霽月比起來,自然是又瘦又小,被霽月給頂得全無招架之力,便急得叫起來,“你幹什麼你!你們主僕沒一個好東西,一樣就知道欺負人!敢不敢放開我,我這就自己跑回霸州去!”
霽月呲了呲牙,“又忘了途中有野驢的事情了?”
像是一道閘門,一聽見“野驢”倆字兒,黑丫便是一個激靈。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段不愉快的記憶在腦海中轟然炸開,黑丫煩躁得伸蹄子踢土,“我就不信我每回都能遇見它們!”
“或者你更想遇見狼羣……”霽月依舊不急不忙,將危險一個一個拋出來。
“草原這麼大,我說不定野驢也遇不見,狼羣也遇不見!”黑丫還是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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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