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儲之讓杜青薇心動,但這種心動遠遠不足以讓她去飛蛾撲火,何況,杜青薇本身也不是一個會爲了愛情去流血流淚的女子,她是一個如此缺乏安全感的人,如果不是站在絕對的優勢上,是不會把自己的心放在別人掌心的。
這也讓杜青薇想起易瑞斐說的話,康隆女帝並無心將鬥爭延續到下一代,她希望杜青薇可以平平凡凡地幸福。
直到夜幕初上的時候,夏侯儲之步入臨華院,看到月光下那少女臨窗而立,她翹首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青絲柔柔的垂在身側,儀靜體閒,沒有了刺,只剩下瑰麗的美好。
連夏侯儲之走到她身邊都沒發現,他的視線緩緩凝成一股厲芒,隱而不發,嘴角卻是含笑,“你在動搖?”
杜青薇回眸一笑,坦言道:“有一種幸福,一生只會出現一次,錯過了就永遠都不可能再有了,這個時候,你會怎麼選擇呢?”
夏侯儲之“霍”的一聲負手,“青薇,事到如今,你以爲你還有退路嗎?”
杜青薇湛湛的目光投在夏侯儲之身上,“還請王爺明言。”
“你以爲皇上真只是因爲蘇容兩家小姐的原因,纔會要見你的嗎?大堯的皇帝什麼時候這般清閒,連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也要管了?”夏侯儲之抿嘴微微一笑,“無論我夏侯儲之有沒有喜歡的人,並不影響本王娶妻是要娶容家的姑娘,還是蘇家的姑娘。”
夏侯王不但會娶正妃,自然也是要娶幾個側妃的,他喜歡誰並不影響他娶容家的小姐還是蘇家的小姐,杜青薇臉一沉。
“本王可從沒告訴過皇上,有一個長得很像康隆女帝的女子存在,你說是誰告訴他的呢?”夏侯儲之言語清淡,目光慢慢凝聚出冷厲,“你若是不想把林睿言拖到危險中,就跟他好好保持距離,你我這樣的人,遠離誰就是誰的福分。”
杜青薇回到郢京並沒怎麼見過人,杜景桓不願掀起舊事,最有可能的自然是江靜容和易瑞斐兩人或者其中一個,他們有人背叛了康隆女帝一事基本可以確定了。
而林睿言是一個太乾淨的人,並不適合陰謀鬥爭,這一切只會把他毀了,杜青薇是絕對不會去毀掉她兒時最好的玩伴的。
杜青薇嫣然一笑,“王爺總是這樣
一針見血,知道怎樣把人的希望毀滅掉,我承認,你的話很有說服力,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做他想。”
從始至終,無論多痛苦,這是杜青薇唯一一次動搖。
而這樣的動搖,那怕只有一次,也是不能爲夏侯儲之所能容忍的,夏侯儲之伸手輕輕挑起杜青薇的下巴,居高臨下迫使她跟他對視,“青薇,你跟本王是一樣的,那麼多應該血債血償的恩怨,本王逃不了,你以爲你能逃得了嗎?”
杜青薇在他琉璃般的眼裡看見龐大的仇恨,以及無法熄滅的悲痛,他的眼就像黑夜裡一片海,有太多無法被破解的黑暗,“王爺恨康隆女帝?”
夏侯儲之嘴挑淺薄的笑,涼薄至極,“夏侯家八百三十七人一夕之間共赴黃泉,你說恨不恨?”
“只是這樣嗎?”杜青薇仰着頭笑着反問。
夏侯儲之逼近一步,迫使得杜青薇不得不再擡高頭,不得不貼在他身上尋做依撐,他眉睫間冷冽如雪,威懾的氣息叫人害怕,“不要踏入別人的禁地,本王不需要你知道的你最好別去探究,否則,本王不介意拉一個人一起下地獄。”
“哦?”杜青薇揚起的脖頸有些酸,卻不改笑意盈盈,“難道青薇若是不探究,王爺就會放青薇一條生路嗎?”
“或許,”夏侯儲之挑一挑眉,再逼近一步,“但本王現在改變主意了,青薇姑娘這樣聰明,會讓這個遊戲更加精彩,青薇姑娘最好一直這樣聰明下去,否則,會輸得很慘。”
退無可退,身後是懸空的窗,杜青薇並不準備閃到自己的腰,她一向都是特別善待自己的姑娘,於是非常乾脆地伸手抱住了夏侯儲之,“沒有關係,青薇本就不曾打算過全身而退,青薇輸了大不了也只是一條性命,王爺就要好好保重了,王爺這次若是輸了,就不只是八百三十七人這麼簡單了,會有數萬人給王爺做陪葬的!”
那少女倔強的模樣彷彿帶刺的花,夏侯儲之的手漫不經心地縮回,定定地看着杜青薇,忽然笑了,“你在生氣?”
杜青薇眼睛閃了閃,輕輕撇開頭,努力以最平穩的語氣道:“我生氣與否,同王爺並沒有干係。”
夏侯儲之若有所思地看着杜青薇,她低着頭羽睫輕垂,良久,他極輕地笑了一聲
,“你果然是生氣了。”
“我沒有!”絕不承認。
“看吧,你果然在生氣。”他輕輕嘆息般道。
“好吧,我就是生氣了。”杜青薇嘆息一聲,認了,否則十足像極了小兩口拌嘴,杜青薇第一次領教同一個男人爭論一個問題是很吃虧的,如果對方是夏侯儲之。
他挑眉笑看她,“生氣什麼呢?”
杜青薇眉眼跳了兩跳,這個節奏已經完全失控,他看她的樣子,三分含笑七分探視,目光灼灼,那樣子笑得太好看,如千里冰封連綿的冰山瞬間融化,在月光下露出瑰麗繁華的好景緻。杜青薇抱着他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得微微低頭沉默。
夏侯儲之復又問了一遍,“你在生氣什麼呢?”
杜青薇是真的生氣了,但要說她生氣什麼,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心裡堵得慌,一陣一陣撕咬的憋屈,便錯開話題,“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一天你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是一個人的,才猛然知道,原來這就是長大了。”
父母啊,朋友啊,明明都在,但在某一刻,卻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是一個人了,那一刻,大抵就是長大了。成人的世界裡,總是孤獨多一點。
夏侯儲之將杜青薇抱在了懷裡,“無論將來會怎樣,至少,我和你在一起,無論我和你是盟友,還是敵人,但青薇,你該知道,只要這場戰役沒有結束,你和我都不會是一個人。”
在這場爭戰裡,杜青薇也好,夏侯儲之也好,在沒有徹底分出勝負之前,他們誰都不可能提前退場。
杜青薇有些沉溺地、妥協地靠在了夏侯儲之身上,她的臉頰貼着他的胸膛,聽見他強健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她閉上眼睛,“這樣也好,即使有一天也許會變成敵人,但好在,我們會一起面對到最後。”
兩個人相擁,在這一刻都清晰地知道,只有這一點,在變化無窮的後來,是唯一不會改變的,對飄搖的人生想必都是一種安慰。
夏侯儲之的手指壓在杜青薇背後墨黑的雲發上,觸手一片冰涼,“那麼,你生氣的原因呢?”
這個人真的很固執,杜青薇睜開眼睛,眸裡盪漾出輕笑,漫不經心問道:“王爺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