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儲之走後,杜青薇靜靜地看着門口,她垂下的手全是無力,她不能嫁給夏侯儲之,嫁給他就意味着這場戰役她退無可退。
那樣深的漩渦,她踏入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她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就這樣埋葬在情愛之中。所以,杜青薇很痛苦,她很愛他,但是,她不會爲他付出任何,不會爲他去死,也不是爲他而生。
所以,杜青薇非常理智地分析了一遍,想到了一個人,杜青薇冷聲道:“來人!”
採珠疾步步入行禮,“小姐!”
杜青薇吩咐道:“去請明月姑娘,就說我新得的一株曇花今夜要開花了,一人賞花無趣,請明月姑娘今夜來賞花。”
“是!”
杜青薇彎起嘴角笑了,心動心痛這種事她無法控制,夏侯儲之本就是一個能讓任何一個少女心動的男子,可嫁還是不嫁卻是她的事。理智如杜青薇,她必須要對自己非常殘忍,把自己的心刨下來,拿去扔掉。
是夜,夏侯明月踏月而來,批一身清冷月光,臨華院院子裡梧桐樹下的石桌上早已擺好佳釀美食,靜候佳客。
夏侯明月聽到傳來一陣環佩叮噹,就看到杜青薇着一襲淺綠紗裙纖步踏出,轉眄流精,光潤玉顏,輕裾隨風輕揚,手腕翠玉鐲,清麗絕美堪比畫中人。
今夜的杜青薇看起來格外漂亮,夏侯明月目光清湛,心裡卻有些微低沉,畢竟這樣美麗而聰明的女子,很令男子心動,尤其是像夏侯儲之這樣的男子。
杜青薇落落大方地笑道:“請!”
兩人入座,酒過三巡,兩人各自說着些趣事,倒也不乏味,杜青薇捏着晶瑩剔透的酒杯,看着白瓷細膩如女子的心思,清涼如玉人的冰肌玉骨。
夏侯明月望一眼杜青薇,“你想必也不是專門邀我來賞花賞月喝酒的,看你的樣子像是有心事,不如直言吧。”
杜青薇擡起明眸一笑,笑容婉婉恰到好處,“今日我見過王爺,王爺說想要娶我爲妻,明月姐姐覺得如何?”
“咣噹”一聲,夏侯明月手裡的酒杯應聲而碎,怔立半晌,聲音有些飄渺,“你說什麼?誰想要娶你爲妻?”
杜青薇雖然心有不忍,但有些話還是要說的,“王爺親口對我說的,青薇覺得姐姐同王爺郎才女貌
,而且青梅竹馬,是再合適不過的,故而提醒姐姐一句,免得誤了良緣。”
夏侯明月猛然站了起來,卻又愣住,再轉身看着杜青薇,彷彿責難般道:“你爲什麼不願意嫁給他?”
女子有時候是如此奇怪的,她不願別的別人嫁他,可她愛他,便覺得任何女子都會爲能嫁給他而歡喜得淚流滿面,可眼前這個女子卻如此冷靜地說她不要嫁,這彷彿侮辱了她心裡至高無上尊貴的那個人。
杜青薇舉杯盡飲一杯,對着夏侯明月莞爾一笑,十分鎮定地道:“因爲他給不了我幸福,夏侯儲之給不了任何人幸福,而姐姐不同,姐姐只要嫁給他就覺得很幸福,我卻做不到。”
夏侯明月問:“爲什麼不能是你給他幸福呢?愛一個人,不是就希望他幸福嗎?”
這樣的道理似乎人人都知道,可杜青薇笑得更加明麗,眼角微微彎起,像所有少女一般帶三分俏皮,“姐姐最清楚那些過往,姐姐覺得青薇是能給王爺幸福的人嗎?只怕是看着青薇,王爺就不會心情好吧。”
夏侯明月心一懸,夏侯儲之並不是一個會把自己的傷疤揭給別人看的人,他不需要任何人知道他的悲痛。所以曾經夏侯明月以爲他永遠不會告訴杜青薇那些過往,至少不是這麼快,可是非但告訴了杜青薇,還如此快速,一切已經不在夏侯明月的預料之內。
她嫣然一笑,卻掩不住苦澀,“你告訴我,是想要我去阻止這場婚事是嗎?”
“是,王爺準備讓皇上賜婚,他要做到的事必然會做到,”杜青薇一點也不否認,也沒有否認的必要,“如果說還有一個人能勸王爺改變主意的話,只能是姐姐了。”
“青薇,可我不明白,”夏侯明月卻反而有些遲疑了,“你既然愛他,爲什麼又不願意嫁給他呢?大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就擺在你的眼前,你爲什麼不願意呢?”
杜青薇微笑,三分無奈七分寂苦,“我想是因爲我愛自己始終比愛他多一點,可姐姐怎麼知道我喜歡他呢?我並不曾在臉上寫字。”
人人都看出她愛他,到底是她太淺薄,還是她太愛他以至於總讓眼神泄露她的心事?
“你看他的眼神,就能說明一切。”夏侯明月坦言,又言語犀利地道:“但,無論如何,我都要阻止這
場婚事,因爲,你是一個連站到他身邊去的勇氣都沒有的人,不配得到他。”
夏侯明月說完擡腳就走了,想必是去找夏侯儲之了。
杜青薇默然站了一會,恰好一隻飛蛾撲向油燈,一圈一圈繞着火光飛,最後撲入火光,噼叭一聲湮滅,杜青薇一直看着那隻飛蛾,看着它被燃盡,就在這時,那曇花開始綻放,綻放出出潔白如雪的大花朵,美姿秀色,清香四溢,可謂光彩奪目。
在生和死之間,曇花那一現,有異常瑰豔的美麗和末路的悲傷。
而這是夏侯明月不明白的,杜青薇並不是杜青薇,她是康隆女帝的女兒,她是長平侯的女兒,她更是杜家教出來的女兒,並非是她愛一個人,就可以孑然一身拼盡一切去追逐他的腳步的。
隔在他們中間的是一個天下,滿門生死,這些都不是說愛就能跨越過去的。
夏侯明月離開臨華院之後便去書房找夏侯儲之,她看到夏侯儲之正伏筆疾書,微微低頭,筆挺的鼻子,英氣的眉宇,融在燈光裡,越發令人心動。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嗎?”他說話的時候甚至沒有擡頭。
夏侯明月不動聲色笑着問道:“儲之,這個世界上我應該是最瞭解你的人吧?”
“所以呢?”
夏侯明月吸了一口氣,然後一氣呵成地道:“我是最瞭解你的人,也是最能幫助你的人,夏侯家上上下下一直都是我在打點,你我年紀都不小了,到了這個時候成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吧?”
“成親?”夏侯儲之突然擡頭,他眸裡驚愕飛快一閃而過,然後他緩緩擱下紫竹狼毫筆,“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爲什麼你會這麼想?”
夏侯明月盡力保持着持穩的笑容,努力讓自己的話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你把夏侯家交到我手裡,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你我都姓夏侯,你該知道,同姓不成婚,”夏侯儲之目光中慢慢有冷光凝聚,“我們都是夏侯家的子孫,你就是我的妹妹。”
夏侯明月終究無法再冷靜,眉睫輕顫,加快了語速,“雖說有這樣的說法,但是也沒有成文規定,如今畢竟已經不是先朝,同姓成婚也不是什麼違背道德的事情,何況,我根本就不姓夏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