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薇冷冷地看着跪了一地的重臣,她不是不明白,如今之勢,她登位更爲合適,她比年幼的李成胤更適合成爲帝王,不但是才能,還因爲人心,就如人們更加懷念康隆女帝,而不是堯帝。
但,於公,杜青薇登位與支持太子的勢力必然起衝突,這也是夏侯儲之一早就打算好的,於私,李成胤是她唯一的弟弟,她不能看着這個局勢走上當年的老路,悲劇有過一次就已經足夠,她絕不能讓歷史重演。
而這些跟着她的人,無論是出於對朝廷的考慮,還是私人的打算,都絕不會允許李成胤登上皇位,這是一個死局。
如今,只能先壓下,再做打算。杜青薇口氣緩和了一些,“我會同太子談的,你們退下吧。”
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京兆尹正欲在開口,張宗晟看了他一眼,輕輕搖了下頭,也都知道不能逼得太甚,便忍下了。
“臣等告退!”一羣人齊齊開口告退。
一羣臣子退了出去,出門就碰到了李成胤,他含笑站在殿門外,衆人紛紛行禮,“參見太子!”
“免禮!”李成胤笑容滿面。
杜青薇看着殿門外羣臣紛紛向李成胤行禮,然後退走。李成胤踏步進了御書房,對杜青薇行的是家人之禮。
杜青薇靜靜看着立在她面前的少年,他昂挺着背,貴氣天成的皇室貴胄,在他的身上總帶着高人一等的貴氣,杜青薇無法想象如果李家到了,這個少年要如何活下去。
李成胤嘴角一邊上揚笑了笑,“長樂姐姐看起來很苦惱。”
杜青薇起身緩步走到他身邊,凝視着他,笑語盈盈的,“成胤必然也知道,我苦惱些什麼。昨夜你召見了杜相,想必是商議出結果來了。”
“成胤做什麼長樂姐姐都一清二楚,”李成胤乖戾地笑着,“想必也知道成胤是怎麼想的。”
“自然,成胤你是太子,這江山是你的,”杜青薇清淡地笑了一聲,“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不管你信不信我。”
李成胤緩緩扯出一個笑,“也未必,總歸長樂姐姐和成胤都是李家的人,何況當年康隆女帝亦是皇
爺爺立的皇太女,成胤琢磨着長樂姐姐比成胤更適合做一個帝王,若是長樂姐姐想要,成胤也可以拱手相讓。”
“你不必試探我,”杜青薇笑容慢慢凝結,容色淡然,“我不是康隆女帝,無論發生什麼,這天下只要還姓李,就是你的。如果這天下不是你的,那必然是改姓了。”
“長樂姐姐說的可是真心話?”李成胤正色看着杜青薇。
杜青薇看着這個弟弟,目光中有了一點溫色,“成胤,我若說我今日的堅持,是爲你,你信不信?”
李成胤目光深沉地看着杜青薇,卻沒有回答。
“說實話,我恨李家,一開始的時候我想要毀了李家,但是後來,當我發現這個世上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的時候,我才明白,李家不能亡,”杜青薇轉頭透過窗遙望着巍峨的皇宮裡的殿堂樓閣,“因爲李家亡了,你必然也沒有活路了。我守着李家的江山,不過是爲了想你活下去而已。”
李成胤呼吸一凝,有剎那的沉默,突地又笑了,笑容裡有乖張的氣息瀰漫,“我爲什麼要相信?”
這纔是李成胤,他只是學會了掩飾而已,李家的男人一向都是這樣多疑的,但杜青薇並不介意,只是淡淡地笑着,“你知道康隆女帝是怎麼死的嗎?”
李成胤擡眼看了看杜青薇,等着她說下去。
“當年杜家之所以臨陣倒戈,是她給杜相的命令,蘇家的親事也是她做主下旨爲皇上和蘇皇后賜婚的,”杜青薇微微笑着,“最後,她是服毒自盡的,你知道她爲什麼要自盡嗎?”
一直以來對天下人宣稱康隆女帝暴病而亡,李成胤倏然睜大了眼睛,“你是說?”
杜青薇沒有什麼情緒起伏,慢慢說着,“因爲皇上想她死,如果她不服毒自盡,那麼皇上也會下手,她不過是不想讓皇上落下弒姐的罪名而已。她之所以這麼做,只是因爲親情,那怕皇上從不相信。”
“親情?皇家也會有什麼親情嗎?”李成胤露出狠色,眼眸卻紅了,“現在父皇昏迷不醒,你才告訴我,你要我怎麼相信?”
“這些話,我本希望皇上自己能告訴你
,因爲我知道,我告訴你你必然不會相信的,但是,我沒料到皇上會突然病倒,大概皇上自己也沒想到。我說這些,是不希望你和我重蹈康隆女帝和皇上的覆轍。”
“那麼,你證明給我。”
“你想要我怎麼證明?”
李成胤目光炯炯地看着杜青薇,逐字逐字地道:“我要登基成爲大堯的皇帝!”
“到底還是孩子,”杜青薇若有所思地笑看着他,“這樣輕易地就說出自己的目的,你想要對我說的,就是這句話吧?”
李成胤一聽,當下就怒不可遏,因爲憤怒臉憋得通紅,氣息又粗又重,“你這是在套我話?”
“不是,”杜青薇語聲平靜地否定,“我本就是這麼打算的,我會讓你成爲帝王的,但是能不能守得住這李家的江山,卻要你自己扛,我不可能一輩子留在你身邊,我說過我不是康隆女帝,我不會將自己的一生都埋葬在李家的江山裡。”
“你想要跟夏侯王在一起?”
“能不能在一起,並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如果有一天夏侯家敗了,你能留他一條性命。”
杜青薇得到的是李成胤的沉默,就如同夏侯儲之不會留李成胤的性命,李成胤也不會願意夏侯儲之活在這個世界上。
李成胤踟躕了下,“如果我答應你,那不是我的真心話,除了夏侯儲之,別的人我都能答應你。你很清楚夏侯王,只要他活着,他就不可能甘心只是爲人臣子。”
有夏侯儲之在一日,就有夏侯家東山再起的一日,七歲就帶着夏侯家崛起的人,李成胤焉能讓他活在這個世上?當年就是堯帝低估了夏侯儲之,以爲夏侯儲之不過是個孩子,才導致了今日的局面。
夏侯儲之和李成胤是勢不兩立的存在,這是無法更改的,因爲這天下只能有一個君王。
杜青薇無奈地苦笑了下,有一絲猶豫,慢慢將手放在李成胤頭上揉了揉,看李成胤一臉憋屈又忍着不反抗的樣子,不由的又笑了,“趕快長大吧。”
送走李成胤後,杜青薇就下令讓太醫署的太醫都聚集到正陽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