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梅說着自己的心死了,可是,那雙明眸,分明還是初見時那雙讓自己無法忘懷的眼睛,熱烈。倔強,永不服輸。
陸浩笙的手握了握:“你還是忘不了他?我難道,真的就一點都比不上他嗎?青梅,我只要一個機會!”
男人低吼一聲,一直嬉笑怒罵,看似輕鬆,實則。一次次真心的表白與祈求被毫不留情的拒絕,怎麼可能真的不傷心呢。
男人的桃花眼中。氾濫着一層洶涌的波濤,壓迫感十足,男人的手,忍不住攥住了女人的手腕。
何青梅心底一顫,脣動了動,將自己被握在男人掌心中的手,慢慢的,卻堅定地抽出,她直視着那雙充滿了危險的眼睛:“我若是無法給予,便絕對不會虛言欺騙,一時的傷痛,總比一世的傷痛來的要好的多,阿笙,我給不起你你要的,我也不願意在感情上欺騙任何人,你值得更好的女人。而我,我這輩子,已經一條路走到了黑,再也不會去轉折了。”
“你的心狠起來,真是比誰都狠。”
苦笑一聲,陸浩笙的眼睛,忍不住望向了何青梅隨意地搭在桌子上的手。左手腕上,一道清晰無比的猙獰疤痕,不加掩飾地露在外面,很多人如果有這麼一道疤痕,不管是怎麼留下的,總是會下意識地遮掩,而何青梅,他面前的這個女人,就這麼大大方方地,任由別人窺看,一絲一毫遮掩的意思都沒有。
“我認識不少很厲害的整容醫生,可以幫你把疤痕除去,免費服務。”
陸浩笙自然知道了這條傷疤是怎麼來的。甚至,在知道之後,將唐助理好好教訓了一頓,那時候,何青梅出事的時候,他突然被家裡逼着相親,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爺爺知道了何青梅的事情,總之,很長一段時間,陸浩笙都沒有得到自由,還是後來他抗爭的厲害,才得以出來,再找到她,遇見她,恍惚間,一年的時間,什麼都沒有變化,還如昨日一般,何青梅仍然堅強的厲害,倔強的厲害,固執的厲害,陸浩笙,仍然放不下,丟不掉,仍然,還愛着這個女人。
卻又真的多了太多的變化,何青梅的身邊,再也沒有了慕以竹的身影,何青梅的口中,再也不會主動出現慕以竹的名字,何青梅的腕間,多了這麼一條代表了無盡傷痛的疤痕。
“不用了,這條疤痕,是我自己想要保留的。”
何青梅微笑,舉起腕子,猙獰的橫貫整個腕子的疤痕在眼前放大清晰:“我想要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忘記某些事情,永遠不要再讓一些無謂的感情,成爲自己整個人生的主宰。”
何青梅這麼平靜地說着,卻蘊含了彷彿整個生命的重量與執拗,她直視着陸浩笙:“聽說你家裡最近催的緊,讓你早日成家,若是有合適的,別錯過。”
“你怎麼知道的?是不是王琳琳那個女人告訴你的,我不會和其他人結婚的,你未嫁,我未婚,青梅,不論你怎麼拒絕我,總之,只要你還是自由身的一天,我就永遠不會死心。”
陸浩笙脣邊故作輕鬆的笑卸去,有些惱怒地說道。
“別輕易說永遠,永遠兩個字太遠,也太過虛無縹緲。好了,我還要去學習做新的甜點呢,沒什麼事情,你也趕快回家吧,不是說你家老爺子不止安排你相親,還給了你一家公司管理練手嗎?你再不回去,小心唐助理又要哭了。”
何青梅嘆息了一聲,眸子中多了些無奈。
陸浩笙也很無奈,爲了何青梅這份讓他又恨又愛的堅持:“什麼時候讓我嚐嚐你的手藝?”
退而求其次,人追不到手,先吃上心上人親手製作的甜點也是好的。
何青梅眨了眨眼睛:“你不怕在廁所出不來,我還擔心把陸少爺你的胃給整壞呢,等到我練熟了手再說吧。”
“我很樂意當你的試吃員。”
“好了,快走吧,以後有機會再說。”
因爲何青梅的一句無意識的以後,陸浩笙心底高興,即使被何青梅驅逐,還是覺得高興:“你說的以後,可不能食言。”
“老闆,那個帥哥那麼深情,幾乎是天天都來,你就收了唄。現在這個社會,想要找條件這麼好又這麼深情的,可真的是難於上青天。”
打工的小妹看何青梅把陸浩笙走了,何青梅自顧往身上圍圍裙,往後廚走去,眼裡泛着哀怨的星星,忍不住勸了一句,實在是陸浩笙的顏值太高,氣質也好,穿着雖然認不出來,卻就是覺得不俗,而且每次過來,都是開着一輛非常酷等到跑車,在這個小鎮上,真的是從沒見過的極品,簡直就是電視電影中出現的那種豪門貴公子的現實版,小妹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還很是心動了一番呢。
可惜人家眼裡能夠看到的也只有何青梅,小妹自知沒戲,現在想着的是來個這樣的老闆男人常駐也是好的,起碼眼睛有福氣。
“他和我們可不是一路人,別瞎尋思了,好了,光顧着八卦了,那邊有客人過來了,還不快去招呼着。”
何青梅輕輕揮手,讓小妹過去,她臉上帶着笑,卻是不容置疑的眼神,小妹嘆了一聲,沒有再多言。
轉過身子,脣邊的笑意退卻,那個時候離開a市的時候最先去的是京城,是鄧百書想着她已經去了一次京城,比較熟悉,何青梅其實一直知道慕以竹肯定在自己身邊安排了人,要不然,不會每次出事都來的那麼巧,何青梅是真的決定和慕以竹再也不見了,當時到了京城,轉頭便訂了飛國外的機票。
只是,在機場意外遇到王琳琳,王琳琳知道了她的事情,是從孫智柯那裡知道的,王琳琳告訴她很多話。
她的那句話,何青梅到現在還記得,王琳琳說,爲了一個男人,爲了一道疤痕,不值得她背井離鄉,遠去異國。
你若是這麼離開,就這麼出國,何其狼狽,是慕以竹負了你,不是你負了慕以竹,王琳琳說,何青梅,你不是這麼脆弱的人。
“心不自由,便是離得再遠,人,也永遠不會自由。”
何青梅沒有走,不知道是爲了王琳琳的話語真的勸動了她,還是爲了堵那麼一口氣,她不願意真的那麼狼狽的逃走,她不欠慕以竹的。
何青梅選了臨近京城的這個小鎮落腳,已經一年了,選擇開甜品店,當時也是一時心動,純粹是想着打發時間的,而學習甜品,何青梅覺得,只是順便。
一開始的日子,是痛苦的,是悲傷的,說是和慕以竹再無干連,說是不想要再見到他,可是,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日日夜夜的難過,那每時每刻的怨恨,要如何地度過?
只是,時間真的是最好的良藥,這個落腳的小鎮,氣候人情,都比城市裡清爽,每日裡有事情做,這麼過着過着,就漸漸地平息了那些以爲永遠不會平息的痛,永遠不會平息的苦,永遠不會平息的怨。
只是,何青梅沒有想到,陸浩笙會出現,不,不是沒有想到陸浩笙會出現,而是沒有想到,陸浩笙會這麼執拗,便像是她當初追逐慕以竹一般,不論是冷言冷語,還是直言驅逐,他都可以在下一刻,調整好自己的心情。
陸浩笙對何青梅每一次的表白,每一次的關心,每一次因着她而起的憂鬱,隨着一日日的過去,何青梅開始覺得,這裡,她可能要離開了。
何青梅對陸浩笙沒有多少愧疚,畢竟,從頭到尾,她都從來沒有接受過陸浩笙的感情,她每次都說的很清楚,可是,沒有多少愧疚不代表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與不自在,在她一開始和慕以竹鬧情緒的時候,她對着陸浩笙,和那個男人相處,不能不說是有些利用他緩解自己的負面情緒,甚至到了後來,她還爲了和慕以竹鬧彆扭,和陸浩笙又糾纏了一段時間。
言語上,何青梅沒有誤導過陸浩笙,可是行爲上,她有錯,她做的,還是有不對的地方,她當時,在最開始隱約察覺陸浩笙的心思時候,就應該和他再不來往的。
“服務生,你們店裡今天的所有甜點,全部打包一份。”
一個面目平常的女人進門,這一開口,小妹的面上便全部都是笑意:“哎,李小姐你來了?其實我們這裡只要足夠一定份額是可以送餐的,李小姐你這麼照顧我們甜品店生意,一個電話我們就送貨上門了,哪裡需要你經常跑這麼一趟。”
小妹笑的又甜又美,對這位李小姐熱情的不像話,也怪不得她這樣,比起陸浩笙每次來這裡點一份最貴的甜點,這位李小姐,可是每次都打包全部的甜點呢,營業額可是關係着她的薪水。
“我喜歡多走走,而且有新品上櫃的時候,也能夠第一時間吃到。”
小妹的熱情,每次都讓李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她能夠說自己每次過來,都不是吃什麼甜點的嗎?
“嗯,也是,小鎮上空氣好,好多人都喜歡來這裡修養呢,李小姐你稍等,今天我們店裡還出了一種新品,可可曲奇,好吃的不得了,保證你喜歡。”
趁着小妹過去打包,李小姐偷偷地望了屋子裡好幾眼:“你們老闆呢?”
“我們老闆今天在後廚做甜點呢。”
“是嗎?”
李小姐有些失望,藏在袖子裡的袖珍照相機沒有往外掏,想着這麼回去自家上司又要陰沉着一張臉了,打了個冷顫,腦子裡靈光一現:“說起來,還沒有嘗過你們老闆的手藝呢,正好她今天親自動手,做的什麼,你也一起給我打包吧。”
“嘿嘿,李小姐,不是每個開甜品店的老闆,她的手藝都很精湛,老闆的手藝比起甜點師傅的手藝還是差點的”
小妹想到何青梅一開始進廚房親自動手出烤箱的那些不明產物,便是現在何青梅的手藝外貌上過了關,她也不敢誇海口的說。
“沒事,我們公司的人都喜歡吃新鮮。”
“今天沒見到人?”
慕以竹手裡拿着不是那麼圓潤的小甜餅,甜膩膩的味道,比起正常的甜點,膩人的多,他卻像是拿着什麼珍寶一般,湊到鼻端輕輕嗅聞。
“總裁,這是何小姐親自動手做的小甜餅,我費了不少功夫才讓總裁你成爲第一個吃到的人呢。”
試吃的人肯定有,哪裡就是慕以竹成了第一個吃到的人,可是,男人的神色卻是驀然溫柔了些:“我會讓丁特助去給你加月底獎金的,其他的甜點,拿出去分了吧。”
李助理鬆了口氣,拿着一大包甜點走出了辦公室,外面一聲歡呼,慕以竹充耳不聞,只是用好看的手指,來回摩挲着那個小甜餅,脣邊的笑,和小甜餅一樣的甜蜜。豆找豐亡。
放入口中,一口一口,像是吃着什麼最珍貴難得的食物一般,慢慢地咀嚼,嚥下,然後,忍不住拿起了第二塊。
驀然間,想起了何青梅說過,總有一天,要爲自己親手做甜點。
“你那麼愛吃甜,又愛面子,從來不敢在外人面前放縱的吃,正經的飯菜我是沒辦法了,以後我要開家甜品店,親自動手給你做愛心甜點,關起門來,隨便你愛吃多少吃多少。”
“我有那麼饞嗎?”
“你就是有那麼饞,哼哼,別人被你騙過,我還不知道你的口味呀,要是連這麼點小事都不知道,我可是妄自稱爲你的青梅了。”
“你一直都記得。”
我也一直都記得,慕以竹的睫毛顫了顫,眼角有些酸澀,失笑一聲,將剩下的小甜餅整齊地碼好在精緻的盒子裡,蓋好,拉開抽屜,裡面是一疊照片,有何青梅端着盤子的照片,有何青梅和人聊天的照片,有何青梅大笑彎腰的照片,有何青梅忙的臉上被汗水浸溼的照片,還有,她和陸浩笙,在一張桌子上對面而坐的照片,全都是李助理偷偷拍下來的。
一開始只是想要知道她是否安好,後來,思念與日俱增,李助理都快成了專業的狗仔了。
“總裁,江氏的代表已經到了。”
丁特助敲門進來,對慕以竹匆忙將抽屜推進去的慌張樣子絲毫不見怪,只是心裡暗自嘆息,都能夠一狠心追到這裡來開分公司了,怎麼就不能下定決心,出現在何青梅面前呢?
李助理雖然現在不務正業,成了慕以竹的專屬狗仔員工,她的正式工作,可是丁特助的助理,幫着處理一些瑣碎事情的,瞞着誰,也瞞不過丁特助。
“嗯,我知道了,十分鐘後,會議室見面。”
慕以竹不知道丁特助心底的那些腹誹,鎮定如恆地點了點頭,又是一副什麼都沒有放在眼裡的高冷樣子了。
——
“喂,琳琳,是我。”
“我想着,可能我要離開平安鎮了。”
“怎麼了?你不是在那裡呆的好好的嗎?怎麼又要離開了?你那家甜品店現在也有營業額了,而且你不是說自己在學習做甜點嗎?很多事情,怎麼就突然想着離開了?”
“是不是慕以竹。”
王琳琳說着說着,想到自己一直瞞着何青梅的消息,忍不住衝口而出。
“難道我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是和他有關嗎?”
“你也把我想的太沒有出息了吧。”
何青梅面色僵硬了一瞬,卻還是用有些惱怒的語氣抱怨了一句:“是我自己呆夠了。”
何青梅的手指在桌子上無意識地划動着,不知劃出了是個什麼東西,何青梅垂眸:“開這家甜品店本來便是無聊,想要轉換心情,一年了,該轉換的心情轉換了,該忘記的事情,也都忘得差不多了,我手裡還有幾個錢,以前就想着出去走走看看,現在出去走走也不遲的。”
“嗯,一直窩在一個地方是無聊,出去走走挺好,還不一定能夠有豔遇呢,那你的店面怎麼辦?”
“什麼我的店面,這家店面是你當時交給我的,我租了一年,你要是有意思,可以接着開甜品店,要是不想要再接着開甜品店的話,也可以思量思量,你什麼時候過來看看?”
王琳琳和何青梅約定了一個時間,她現在和孫智柯之間因爲婚事的原因,很是有些麻煩,店面倒是無所謂,只是,王琳琳想到何青梅這一走,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面,便想着抽出時間,怎麼樣,也要過去送送何青梅。
何青梅想要將經營了一年的甜品店關門,只是她和王琳琳兩個人知道,她覺得這件事情不會出什麼岔子,卻沒有想到,王琳琳和孫智柯之間,可是親近的沒有什麼秘密能夠瞞得住。
孫智柯知道了,慕以竹便也知道了,兩個人也算是有些緣分,孫智柯一開始認識慕以竹,是因爲王琳琳和何青梅認識,後來,是因爲慕以竹的特殊身世,孫智柯在裡面插了手。
再後來,是慕以竹突然到京城來開分公司,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時候,兩個認識的人想要偶遇還是很簡單的,在一次宴會上,兩個人就遇到了。
孫智柯是覺得慕以竹怎麼說都是自家大伯母的兒子,最主要還是自己認出來的,有些不知從何升起的責任感,便纏上了慕以竹。
而慕以竹,他對孫智柯一開始是不怎麼待見的,因爲他真的是從來不想要和鄭明宜,和鄭氏扯上什麼牽連,可是,誰讓何青梅後來和王琳琳聯絡甚密呢?
誰讓何青梅落腳的地方,都是王琳琳讓孫智柯幫忙找的呢?
從孫智柯口中,能夠知道不少何青梅的事情。
只要是事關何青梅,慕以竹從來都顧不得太多所謂原則或者是自己的那些彆扭心思。
一個有心,一個有意,慕以竹和孫智柯兩個人,還真的就這麼成爲了很不錯的朋友。
和江氏的談判很順利,慕以竹在京城新開的分公司雖然時間短,比起那些多少年的大公司或者是老企業都缺少了些知名度,但是,慕以竹貴在投資眼光準,幾次大手筆的投資,都是賺的盆滿鉢滿,引得業界不少人的側目,很有些中型企業開始和慕以竹接觸。
“總裁,孫少爺來了,說有急事找你。”
慕以竹聽到孫智柯告訴他的,何青梅準備離開平安鎮,想要出去旅行,歸期不定的時候,一時間,怔忡在了原地。
他因爲史密斯的當頭棒喝,明瞭了自己是不可能放下何青梅的,他只要守在她的附近,也便心滿意足了,他不敢出現在她面前,爲了防止自己忍不住,慕以竹甚至,選擇了只在京城裡定居,而從來不去那個小鎮子,即使京城附近的那個小鎮子,離着他的辦公樓,只要兩三個小時的車程,他忍住了,不去那裡。
一直只是派着李助理去偷拍,去說話,去買何青梅的店裡的甜點,一直都只是從孫智柯這裡偶爾打探她的消息,便覺得這已經足夠了。
這樣的日子,他以爲會一直過下去,一年了,慕以竹都已經習慣了這麼按部就班的生活,習慣了雖然不曾見面,卻始終知道她離着他很近的地方,安然的充實的,甚至是接近快樂的生活着,可是,孫智柯今天過來告訴慕以竹,何青梅要走,何青梅要離開鎮子,要將打理了一年的店面關門,要更加徹底地遠離他的視線,一時間,一種強烈的失控的痛苦與害怕侵襲了慕以竹的心臟。
從心臟處蔓延至全身的懼怕,讓他的眼瞼發紅:“是因爲我?是嗎?她一定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了,她不想要見到我,是嗎?青梅,她不要我......”
慕以竹的聲音努力地平靜着,可是,孫智柯從其中感受到的,是緊繃到了極點的琴絃,只需要一下下,輕輕地一下,便能夠將那根繃了太久的弦,徹底斷裂。
“厄,你聽我說,應該不是你的問題吧,她也許就是突然不想要待在那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