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花有清香月有陰(上)
跟弘曆一起上怡親王府行了祭禮後,雲珠到珺雅的屋裡探望她,見她面色有些蒼白,擔心的目光落到她高高聳起的肚子上。
揮退了下人,珺雅嘆了口氣,“還好,就是弘暾有些擔心弘晈,我怕他疏忽了自己,不免盯得緊了些……”
身體不好的人最忌心思重,當然了,懷孕的人也同樣怕操勞。怡親王福晉自己心情也不好,多餘的心思也傾注在失了伴侶的弘晈身上,自然不能像以往般爲自己體弱的兒子和懷了孕的媳婦考慮周到。相反,做爲媳婦和嫂子,她還要分擔一些事做,比如幫忙招待前來行祭禮的女眷。
“好不容易纔懷了胎,你自己可要小心注意,這都有八個月大了吧?”雲珠讓明心將帶來的補品拿上來,“這是特意給你帶的。”
“嗯,八個月了,也就這幾日忙一些,其實阿瑪跟額娘還是很重視我肚子裡這個的,又得了你託人帶的那些關於孕婦的忌食單子及膳譜,壯實着呢。”珺雅手撫着肚子,看向雲珠的眼裡很是感激,“這些年多虧你了,不然哪有我們夫婦這一天。”
“再說這話我生氣了。”雲珠淡淡地笑道,“這都是相互的,你要是不好,我自然也不會對你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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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珺雅臉上一黯,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跟我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其實就算我不說,再過段時間也許你也會知道。你道西林覺羅氏爲何嫁過來才一年多就鬱鬱而終麼?”
雲珠一怔,珺雅是個厚道人,以她對弘晈的真心疼愛怎麼可能這樣稱呼剛剛去了的寧郡王福晉?
“那是因爲她早跟人有了私情。”見雲珠吃驚不已的模樣,珺雅臉上現出一抹怒意,“先前聽額娘說她才情好,人又嫺靜溫嫁,我還想着弘晈說不定會喜歡……沒想到她嫁過來對弘晈冷心冷情不說,對家裡也是一副格格不入的模樣,開始我和額娘還以爲是四弟的錯,沒想到……就是在去年五月,她帶着下人出府,說是去上香,結果被人察覺,跟人私會去了。”
雲珠張口結舌,想不到啊,八旗貴女裡也能出個“崔鶯鶯”!?
“好在事情沒鬧大,額娘知道後禁了她的足,對外稱她有恙在身。”珺雅苦笑,“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誰沒個慕少艾的時候,可她若是沒想明白嫁什麼人呀。既嫁了人,就該好好地過生活……你不知道,這一年多來,四弟過的什麼日子,他雖然沒說出來,可心裡……而額娘更是愧疚。”
再加上出親生女兒——被養在宮中的和惠公主出降蒙古,雲珠突然有些同情怡親王福晉了,確實是一團亂。“那西林覺羅氏的死——”
“她後來倒是真的病了,可能覺得生無可戀、無顏見人了吧,出事後也只有她額娘匆匆來看過她一次。”珺雅淡淡地說着,“我不瞭解她,我想不明白,難道弘晈比不了她心中那人?她連父母親人連她自己也可以不要。”
雲珠不由想起後世很有名的瓊瑤劇,“或許,這世上總有這麼些人只爲情而生吧。”爲了所謂的“真愛”,父母親人、錢財地位都可以不要,世俗禮教可以無視,連皇權也可以違逆。不過,這西林覺羅氏顯然還不到那個程度,不然不會如此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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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勇敢一點,以怡親王的爲人難道真會強迫她成爲自己兒媳?要知道當初皇上指了珺雅給弘暾做嫡福晉時他還跟珺雅說過“將來要是弘暾去了她想改嫁的話便將她當女兒一般嫁出去”的話呢,可見是個豁達、替人着想的。
她若坦誠一點,不對弘晈冷冰冰,不怨懟自苦,而是對他說出自己心中另有所愛,難道弘晈還會強迫她不成?!
說到底,能坐在這裡以理智的角度分析事件的狀態及行事的雲珠對西林覺羅氏這種“愛情至上”的人物,無論思想還是觀念完全就不是一國的……連所謂的“層次”都沾不上。
……
晚上,和諧過後的兩人擁在一起絮絮說着話,知道了西林覺羅氏的事,弘曆一臉鄙薄之色,“這西林覺羅氏該死。”敢給他們愛新覺羅家的帽子染顏色……哼,虧得那個卓林泰乖覺,不然整個西林覺羅氏都不夠陪葬。
“如果你是西林覺羅氏的情郎呢,你不會感動嗎?”後世某部風靡一時的電視劇裡,他可是與這樣的女人生了個大名鼎鼎的格格呢。
弘曆挑了下眉,看着懷中一臉好奇的某人,道:“這種女人還不如青樓女子,至少青樓女子是爲了生活或者是爲了擺脫自身的命運,才滿口的情情愛愛、冰清玉潔,可她呢,出身大家,衣食住行乃至教育父母下人無不精心,卻還做出這樣的事,可見是個沒心沒肺的,不值得憐惜。被她纏上,一旦哪裡不如她的意,那生活……呵,她沒‘病死’之前弘晈所遭受的還算好的。”
看得挺清的嘛,這樣算不算矯正計劃成功了呢?雲珠彎了彎脣,閉眼睡了。
時光轉瞬即逝,五月裡的一天,雲珠在例行的請安脈中被診出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雍正、熹貴妃大喜,分別賞了一堆補品、棉綢錦緞、金銀珠寶。
“算算日子,應該是在景山莊子那會兒懷上的。”弘曆經歷了一番語無倫次的喜悅過後,終於恢復了稍許理智地撫着她的肚子說道。
“嗯。”雲珠撫着還未顯形的肚子,心中滿滿的。其實早在回宮半個月後她就有所感覺了,經過空間的蘊養,她的身體分外敏感,一絲一毫的變化總能及時知道。
瞄了一眼躺在身邊小心翼翼的男人,他還不知道吧,他的另一個格格也懷孕了,比她還早一個月。本來嘛,人家千辛萬苦的掩藏自己也沒必要理會,可現在自己懷孕了,總得找點什麼來轉移一下目標……呵呵,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呀。
“明日幾位格格前來請安,不如請太醫也給她們把把脈吧。”畢竟皇子格格是沒有資格請平安脈的,“雖然我對自己身體的變化有點猜測,可這麼短的月份要沒有太醫的平安脈還真不敢確定呢。”
“你做主就是。”他不在意地應道。雲珠的身體肌膚確實比普通人敏感得多,他興致勃勃地撫着她的身子,細察之下果然發現了些微變化,有點肉了,嘿嘿。
她捉住他的手,“月份還淺呢,可不許你亂來。”
“放心,我的寶貝兒子在裡頭呢。”他也就親親幾下,摸摸幾下罷。
“你就能肯定是兒子,萬一是女兒呢?”這是懷了孩子的夫妻永恆不變的話題。
“兒子女兒我都喜歡,都是咱倆的孩子,不過先生兒子你的壓力不會那麼大。”他改親回她的臉蛋,“又不是隻能生這一胎。”
他的表態讓雲珠笑逐顏開,接着又就生幾胎的問題討論了一番,兩人黏黏乎乎了好一陣才擁着入睡。
翌日,夫妻兩個一起用完早膳,他去上朝,她則帶着靈樞素問到庭院繞了一圈,回到屋裡剛好辰正時分,請安的人已在正廳候了一會兒。
“走吧。”雲珠朝靈樞和素問笑了笑,她們兩個早得了郭嬤嬤的囑咐,要寸步不離地跟着她了。
“婢妾給福晉請安,福晉萬福。”
“起喀。”雲珠一看,連懷了五個月胎的蘇寶柔都來了。“都坐。蘇格格,不是免了你的請安麼,怎麼也過來了。”
“福晉有喜,婢妾也想過來恭賀。再者,不過五日一次的請安,婢妾身體也沒有不適,福晉體恤婢妾免了請安,婢妾卻不能沒有規矩,恃寵生驕。”她現在有了身孕卻不被四阿哥看重,又不能侍寢,再不來請安就要成透明人了。蘇寶柔也很無奈。
“你自己覺得好就行。”雲珠淡淡地,轉頭對其她人道,“今天我請了太醫來,也給你們把一下脈,免得哪個懷了孩子月份淺的不知道,誤了孩子。”
“這是福晉賢德,婢妾幾個感激還來不及呢。”富察.芙靈阿說道,眼神似有若無地從高露微身上掃過。高露微的眼神微微一凝,遂又恢復了常色,柔柔地跟着應了一聲,“正是。”
珂里葉特.果新似乎從眼前的情況裡推測到什麼,臉一白,接着又垂下睫羽,掩去其中苦澀與嫉恨。
“福晉,蘇太醫來了。”馮益進來稟道。
“請他進來吧。”只不過是把脈,衆人也是穿戴整齊,雲珠也就沒搞那些屏風隔扇之類的遮掩物。
“奴才叩見四福晉。”蘇太醫一進廳堂便給雲珠行禮。
“蘇太醫免禮。有勞蘇太醫給幾位格格診一下脈。”雲珠開門見山地說。
“是。”蘇太醫恭應了一聲,起身給幾人診脈。
第一位請脈的自是富察.芙靈阿了。蘇太脈上前切脈,幾乎不過幾秒就可確定眼前之人並無孕在身,只是這脈象……他眼光不着痕跡地從富察.芙靈阿臉上掠過,鼻子微動,有茉莉香粉的味道,並不能確定。
雲珠見蘇太醫眼光移到富察.芙靈阿的身上穿的雲緞旗裝上,脣角微微一彎,蘇太醫察覺到了麼?也不枉自己抄的那兩本冊子給了他一本,果然有所精進。“蘇太醫,如何?”
“回四福晉,富察格格並無身孕。”蘇太醫不敢肯定心中猜測,自然不會在這時候將心中懷疑道出,在太醫院待了幾十年,目睹不少宮闈傾軋,他已經習慣了謹慎。
“那就下一位吧。”
既存了心思,蘇太醫在給高氏幾人切脈的時候很快發現,富察格格身上所中之“毒”珂里葉特格格也中了,只不過比起富察格格淺得幾乎難以察覺。事實上,若非他因緣際會得到那本描繪了種種奇妙作用的藥草他也不能推斷富察格格身上那看似穩健實則虛耗的脈象是中了“毒”。連懷了孕的蘇格格也一樣。
只有高格格,既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也並未中毒,只是身體底子也不是很好,但宮中嬪妃像她這樣身嬌體弱的不在少數,也就沒甚奇怪。
問題是,這乾西二所沒有中那種“毒”的女眷只有四福晉和高格格兩人,這就很有問題。蘇太醫眉頭不由皺了起來,怎麼辦呢,要不要回稟聖上?
“蘇太醫?”
“哦,回福晉,這位高格格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了,不過身體有些虛,前幾個月胎兒較弱,要小心。”
“真是大喜。”無視富察.芙靈阿和珂里葉特.果新兩人難看的臉色,雲珠含笑道,“有勞蘇太醫給開些安胎的藥吧。”
“是。”蘇太醫跟着馮益下去開藥了。
富察.芙靈阿狠狠地盯着一臉又驚又喜呆坐椅上的高露微,輕道:“高妹妹可真是好手段呀。”竟然將她下的絕育藥給解了。
高露微擡眼朝她微微一笑,“哪裡比得過姐姐,姐姐可是給爺生了長子的,妹妹肚子裡這個還不知是阿哥還是格格呢,只是,無論是阿哥還是格格,總也越不過福晉所出的阿哥不是麼?”
“當然。”想起當初懷永璜時所受的罪,富察.芙靈阿心道,高氏,你就等着我的回報吧。
“高姐姐真是,兩個多月的身子了居然還沒有察覺。”蘇寶柔捂着嘴笑,“姐姐屋子裡還擺着百合花麼?哎,現在也是五月天了,百合也不開花,不如妹妹送姐姐幾盆月季吧?”
這蘇氏是想跟自己做對了?高露微臉色一沉,冷道:“爺說了,我們女子要以針黹女紅爲要……姐姐,屋子裡早不擺花了。都是侍候爺的,妹妹還是將爺的話放心裡的好。”
“就怕有人陽奉陰違——”
“好了,你們哪個給爺開枝散葉我都高興。你們先回吧。”
“婢妾告退。”
回廂院的路上,青婀將高露微護得緊緊的,珂里葉特.果新幾人見了冷冷一笑,日子長着呢。
只是高露微回了廂院後接到尚嬤嬤送過來的賞賜一看,又是高家下了“料”由蘇州織造進貢的綢緞布錦,不由一陣氣餒,很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弘曆的格格中又有人懷孕,雍正聽了拋開不理,在他看來這是很正常的,之前弘曆子嗣少不過是因着辦差、上戰場、守孝造成的,弘曆身體健康,擁有健康的子嗣是早晚的事。
熹貴妃則喜滋滋地,這是一反先前弘曆膝下只有永璜一個出生時日不好的阿哥的零仃,是子嗣旺盛之兆。“這纔出了孝多久呀,老四家的果然賢惠能幹。”心情一好,她也不介意多稱讚雲珠幾句了。
只是,這樣一來,服侍弘曆的不就只有兩個格格和兩個侍妾了?也太少了點。“你說,我要不要再給弘曆指兩個侍候的?”
“這,明年就選秀了。”秦嬤嬤暗示,不必這麼急。
也是,現在指的話就只能……熹貴妃細細劃拉了一□邊服侍的宮女,覺得沒有滿意的,便按下了。她也不願讓包衣奴才去侍候自己的兒子,有一個高氏已經讓她很不舒服了,即便看在她父親很得皇上重用的份上還是感覺掉價。再者,高氏越來越像當初的敦肅皇貴妃,讓她很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