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翠用胳膊肘捅了捅李衛,朝着風鈴努了努嘴,李衛也搭眼看去,除了黑了點,倒是與麪人的容貌一模一樣,心中大喜,跟嫣翠使了個眼色。
嫣翠裝作不經意的站起來,跪在了風鈴旁邊,風鈴對這一切自然是瞭如指掌,裝作不知道。
拜完了佛,風鈴對着彭壽說:“哥哥,咱們回去吧”彭壽答應了,兩個人起身出了廟宇,往後山那裡走去。
李衛夫妻兩人也跟了出來,鬼鬼祟祟的,一路上還得不停的蹲身伏下,免得打草驚蛇嚇跑了這二人。
就這樣跟蹤和被跟蹤,走了些時候,就是已經到了後山了,這裡山勢陡峭,羊腸小道,倒是十分危險,風鈴與彭壽一邊走着一邊小聲嘀咕,怎麼還不跟上來啊,還不跟上來。
終於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前面是一塊三角形的突出岩石,彷彿鳥掾一樣,兩人只好停住腳步,心裡不停的埋怨李衛這兩人竟然不出現。
李衛見也無路可走了,犯起了躊躇,究竟要不要衝出去。
嫣翠給了他一巴掌“還不出去,都是沒路走了?”
“我怕打草驚蛇啊”李衛說,他心眼多,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可是究竟哪裡不對勁,也說不出來。
突然一陣怪叫傳來,四人皆嚇了一跳,瘋婆子從一叢濃密的草中跳了出來,對着風鈴喊道,“終於讓我抓到你了。”
風鈴裝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李衛趕緊的站起來,阻止瘋婆子繼續說話,嫣翠跑過去拉着她說:“婆婆不要鬧了。”
李衛看風鈴兩人站立的地方很危險,大聲說道,“不要動啊,我是雍親王特地派來尋你回去的,他很想念你啊。”
豈料風鈴聽見雍親王二字,萬分驚恐,繼續往後退,李衛一看也急了,想要衝過去把兩人抓住。
彭壽大喊“你不要過來。”
李衛止住腳步,搖着手說:“我不過去,我不過去,你們兩個先過來嘛!”語調中都帶着哭腔了。
風鈴心想這人還真是好玩,問道,“雍親王派你來找我們做什麼?”
“他說讓我把你們帶回京城啊!”李衛說道。
“你回去告訴他,我風鈴就是死,也不會回京城去的,哼,士可殺不可辱。我們犯了錯就自己解脫,不用他雍親王動手。”
李衛一聽這話根本不對勁啊,趕緊解釋“不是的,不是的,雍親王說你們不是仇家啊……”還沒說完,風鈴已經拉了彭壽跳下了懸崖。
李衛大喊“不要啊”衝了過去,兩人已經極速下降,不見了蹤影。
山下一片氤氳霧氣,看不分明。
“完了,完了完了”李衛跌坐在地上,這次可真是玩完了,雍親王讓他找人,可是要找的人跳崖自盡了,這可如何是好。
嫣翠也嚇軟了腿,跌坐在地上。
夫妻兩人臉色雪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瘋婆子這時候倒是提了醒“下山找人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
兩人這才反應了過來,相互扶持着下山去了,瘋婆子邊唱邊舞的在前面開路,那樣子,頗像送終的隊伍。
風鈴在兩人跳下的一瞬間,拉開了背上的行囊,頓時天空中飄開了兩朵綠色的花,彭壽擡頭看了看“妹子,這是什麼啊,綠油油的怪好看,還能讓咱們下落變慢。”
“求生傘啊”風鈴大聲說:“這個啊,能讓人求生,所以叫做求生傘,好不容易纔做好的。”
兩人飄落在軟蓬蓬的草地上,收了求生傘,風鈴說:“這次回去一報信啊,保證那個什麼雍親王再也不會尋找咱們了,人都死了還找個鬼啊。”
彭壽也邊收拾邊說:“妹子你可真是聰明。”
“那當然了,這一招啊就叫做‘金蟬脫殼’,還有一招”彭壽接嘴道,“置諸死地而後生嘛,知道了。”
兩人收拾完求生傘,迅速趕往早就安排好的地方,從瘸伯那裡牽了兩匹好馬來,這是前幾日風鈴就安排好的,使了銀錢讓瘸伯在這裡等候,又給了他二十兩銀子,吩咐了不許說出去。兩人翻身上馬,快馬加鞭疾馳而去。
按着原來就說好的,風鈴說,要去青海湖撿拾自己丟失的記憶,以後絕對不再閃閃躲躲的做人,而是要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的生活。
彭壽也答應了,他們實在是不想再逃了,從河北到蒙古,從蒙古到成都,又從成都到了京城,再度從京城跑到雲南,光在路上奔波的日程,都有兩年有餘了,再也跑不動了,還是要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李衛下的山來,僱了幾十個人去山下遍尋風鈴兩人的屍體,連着找了七八日都是不見人影,銀錢也使了好些。
只有瘋婆子整天好像沒事人一樣在哪裡玩,她從風鈴的花圃小屋裡弄了許多的香囊,掛在自己的身上。每日嗅來嗅去的,十分開心。
李衛夫妻兩個人心急如焚,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回去可是如何交差。
又過了半個月的找尋,已經二十天了,還是找不見,兩人就徹底的絕望了。
嫣翠說:“爺,怎麼辦,還要回京城覆命嗎?”
“可如何回去啊,雍親王還不把咱們兩個嚼吧嚼吧吃了,連個骨頭渣子都不剩!”李衛也感覺到了一陣絕望。
“死不了,她是妖怪,不會死的。”瘋婆子慢悠悠的說道。
“你說誰是妖怪?”嫣翠好似看到了一絲希望。
“這個女人,你們要找的這個女人,是個妖怪,花妖,找她的人自然會知道這些。”
李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嫣翠,下定了決心“去怡春居把那些香囊都帶上,一併回京城。”
兩人收拾了那些香囊,又撿了些奇巧之物,收拾在馬車裡,帶着瘋婆子一併回京城去了,這一走就是幾個月的路程纔到。
風鈴和彭壽依舊沿着西路而行,路上聽聞年羹堯升做了川陝總督,挪到了西安安營紮寨。兩人鬆了一口氣,翻檢了下身上的銀子,並不多了,決定回到成都繡莊看看如何。
喬裝打扮了之後,悄悄的潛入嫵媚繡莊。
繡莊的生意有了年羹堯夫人的關注,一如既往的好,如今倒是又擴大了規模。
掌櫃的還是那個掌櫃的,一見風鈴和彭壽兩人來了,趕緊迎到了內堂說話。
掌櫃的說:“彭大哥,風鈴姐,你們這幾年過的還好嗎,前兩年年夫人悄悄來了,囑咐我們說,如果有兩位的消息,一定要通知道,不要回來,也不要回京城,危險。”
風鈴十分感動“我們已經知道了,這次來就是看看大家還好嗎?”然後從包袱裡取出來一本《香薰製作》的手抄本來“這是我在雲南幾年總結寫出來的,送給你做個紀念吧。”
掌櫃的接了,感激涕零,問道,“兩位有何打算?”
風鈴不願意告訴他,免得牽連他,只說:“雲遊四海吧。”
掌櫃的從匣子裡取出兩萬兩銀子來,給他們做盤纏,風鈴堅決不肯受。
掌櫃的說:“拿着,這是應得的,這些年也沒少賺,光是年巡撫送禮一項,每年都要訂上許多,這幾年來也受了不少關照。”
風鈴只肯拿一萬兩,剩下的不肯多拿,掌櫃的說:“餘下的還存放在這裡,有朝一日,兩人再來取吧。”
兩人不敢多留,趁着夜色,繼續上路了,先是離開了成都再說。掌櫃的給了許多東西,甚至包括兩小罈子的醃筍,這下子上路,倒是有菜可以用來佐饅頭了。
接下來的路程倒是趕得慢了些,因爲要不停的添置東西,越往北走就是越冷,而且路越發的不好了。
風鈴有心想去西安找年夫人,又怕給他們帶去麻煩,所以也在猶豫不決是否要去。最後還是決定不去了,皓月已經嫁入王府三年了,不想她因爲此事再爲難。
李衛進了京城,一刻不停留的,先是找了間客棧安頓了嫣翠和瘋婆子住下,然後去雍親王府遞交了牌子求見。
李福出來,悄悄的引了李衛就往書房走去。
一路上打量着李衛“敢問公子大名?”
“李衛!”李福聽聞這個名字,停了腳步開始上下打量起李衛來。
“你就是李衛啊?”
李衛納了悶,心想自己在四府裡有這麼出名嗎,但是還是點點頭。
“我家格格可真是神人,十幾年前就知道以後還會有個李衛,甚至還問我爲什麼叫做李福而不叫做李衛?”
“你也姓李啊,那咱們可真是有緣分,百年前說不定還是一家人。”李衛也是個順杆爬的傢伙。
李福一笑,衝他伸了伸大拇指,彼此倒是有點惺惺相惜起來。
進了書房,李福擺擺手,帶領其他伺候的人退下了,只餘下老四,十三和李衛三人。
李衛給二人叩頭請安,老四劈頭問道,“人可是找到了沒有?”
“找到了。”
老四大喜“在哪裡,可曾一併帶回京城沒有?”
李衛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麪人遞了過去。
十三接了麪人看了看遞與老四“這是怎麼回事?”
李衛囁嚅到“跳崖了。”
“什麼?”兩人同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四一把上前揪住李衛的衣領“怎麼跳崖的,你逼得嗎?”手勁之大,差點把李衛給勒死。
十三連忙上前掰開了老四的手,給他撫平胸口“四哥息怒,先聽聽他怎麼說!”
然後厲聲喝道,“從實招來。”
李衛就一五一十的告訴說這兩年來的遭遇和最後找到了酷似麪人的人,那人說的什麼話,如何跳崖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講了一遍,聽起來倒是也不像是編造的。
老四握着那個小麪人,淚流滿面“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去找你的,結果竟然害得你跳崖了,是我害了你……”十分哀痛悲傷。
李衛垂着頭,一句話也不敢說,聽着雍親王的哭聲,自己也十分難受。
關鍵時候還是十三比較理智,勸慰道,“四哥不要傷心,一碰到靜雅的事情,就這麼的控制不住,還是要先弄明白才行。”
轉身問李衛“你可曾尋到屍體?”
“不曾尋到,小的在山腳下僱了幾十個人尋了一個月,整個山都翻了好幾遍,愣是沒有找到兩人的屍首,百思不得其解,還有,還有……”膽怯的看了看雍親王,不敢說話。
“還有什麼,都要說來!”雍親王威嚴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