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算上昨天跳票的,今天該有四更。)
衙門會客廳裡,葉開自然當仁不讓居上座,蔡乃煌,李平書二人分列左右,韓翠兒和一幫家眷,扈從理應迴避,此刻正在內堂休息。
“蔡道臺”
“下官在”
葉開喝了一口茶,卻沒有接着說下去,大廳內寂寥無聲,只怕落下個針也能聽得清清楚楚,這般氣氛讓左右二人均是心慌神亂,隱隱覺得有大事發生。
“上海近況可好?”良久,葉開才問道,杯子擱下的清脆聲,惹得座下之人驚得一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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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還好,上海是東南重鎮,亞東要埠,一切安穩,讓制臺大人掛念了。”蔡乃煌用袖子擦了擦汗。
“哦?”葉開瞥了一眼,道:“蔡大人緊張什麼?”
“下官..”蔡乃煌瞧了瞧自己,卻發現汗衫早已溼透,官服上隱隱透出一片汗漬,“熱的,熱的,制臺大人不知,上海六七月份正是酷暑之時,下官失態,讓大人見笑了。”說完,蔡乃煌還應景似的乾笑兩聲,而他面前的制臺大人卻是始終繃着臉,當即便收住了笑容,尷尬之餘,這老臉也不知道該放哪,天氣雖然已經到了六月的尾巴,正是悶熱的時候,但其他人卻不似他這般汗流如注。
箇中原因,葉開一清二楚。
“蔡大人,你知道本官爲何突然來上海?”
“下官..不知道。”蔡乃煌實話實說,心中一陣苦水翻騰,他要知道也不會這般手足無措了,新總督未就任就到上海來,這第一件怪事,來就來吧,居然沒有提前招呼,大有出其不意的意味,又是一件怪事,然而,這都不算什麼,巧就巧在上海正在漩渦之中,總督大人這個時候卻來了,想到這,蔡乃煌怎麼也不信這是一件巧事。
“本督聽說有人在此地行騙,所以特來查案。”
葉開特地把行騙兩個字咬得特別清晰,還後眼神冰冷的看着蔡乃煌,欲言又止,只把後者弄得心理遊移不定,昏昏欲墜,當即眼前一黑,好似暈厥過去。
行騙,行騙,何人行騙?葉開沒有戳破,但蔡乃煌卻如遭雷擊,登時便明白了,總督直撲上海,定要知曉了什麼,要不然也不會說出“騙”這個詞語,一語雙關,騙,可不是嗎,整個上海都深陷騙局之中,就如同人陷入泥沼一般,既想有人來救,又怕被人笑話,蔡乃煌大約就這個心理,除此之外,他還心存常人皆有僥倖心理,就算總督大人知道,但知道了多少,知道了什麼,誰也說不清,看了看葉開,怎麼也張不開嘴。
葉開冷笑了一聲,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如果現在不說,將來可就沒這個張口的機會了,接着敲打道:“聽說這騙子膽大包天,不但誆騙了上海的百姓,商家,還騙到官府的頭上了,聽說蔡大人也中招了,怕也損失慘重吧?”
蔡乃煌知道,怎麼也掩不住了。
“制臺大人!”
蔡乃煌大吼一聲,像是擠出了全部力氣,面如煞白如灰,接着便是老淚縱橫,離席跪地,磕的頭砰砰作響,李平書見狀,也是一樣的模樣,跟着跪下,磕頭不止。
葉開靜靜的看着,也不發聲,也不說話,還作喝茶狀。
“蔡大人,李董事,有騙子就去抓啊,朝本督磕什麼頭啊?”良久,葉開才幽幽地來了這麼一句。
“下官無能爲力!無能爲力!”蔡乃煌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擡起頭來,隔了半天才說出話來,再配上泛白的鬍鬚,看那樣子,頗爲慘淡。
“罷了,罷了,那二位大人就給本督說說這騙子究竟長什麼模樣,本督去抓好了。”葉開把茶杯放下,眼神淡然。
蔡乃煌抹了一把眼淚說道:“那騙子..額不,那些橡膠股票..下官沒想到竟然會一夜大跌,五年來,這股票一直上漲,從原來的一票二三十兩,後來漲到了一票二三百兩,到最後竟達一千多兩,紅利在前,衆人競相購買,私人在買,錢莊在買,商會在買,就連官家..也在買,各行各業,無論大小,都在買,上海在買,天津在買,湖北在買,四川也在買,這大江南北購買橡膠股票的數不勝數,甚至爲了買票,竟然舉債購買,然而...”蔡乃煌說到這面色不禁發黃,如喪考妣,“就在十幾天前,股票暴跌,短短几天,一票便只值三百兩,前些天下官也差人問了,一票竟然只有五十兩,如今股票皆爲廢紙,市民惶恐,爭相擠兌,錢莊入不敷出,再加上錢莊也購了不少的票,自己也拿不出銀子,於是紛紛倒閉,百姓手中的股票就成了真正的廢紙,如今百業哀嚎,討債者滿目皆是,債主催逼,每天透黃埔江者,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往往是舉家自盡,無論老儒婦幼,悽慘至極...”
蔡乃煌邊說邊泣,到最後實在與不成聲,趴在地上,大聲哀嚎,好像自家也遭了不幸,對此,葉開全然不顧,只冷冰冰的問。
“人家騙了多少?”
“一千萬兩..”蔡乃煌一擡頭,汗順着側臉流進了脖子裡。
“一千萬兩?”
葉開驚訝,不是嫌多,卻是大大的少了。
“一千萬只是下官粗略計算的結果,應該不止..”彷彿看出葉開有所質疑,蔡乃煌急忙改口。
“哦,這樣啊。”
葉開輕輕的點了下頭,也不做評論,站起身來,蔡乃煌駐足片刻,突然滿懷戲謔的說道。
“蔡大人,你只說了別人家的事,自己好像忘說了些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