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一夜過後並非迎來勝利的黎明,葉開籌劃的這盤大棋,才僅僅邁開了第一步,要想讓整個上海銀錢業起死回生,除了下猛藥除痾,還要及時性充血,當然,“血”從哪兒來,是個大問題,能提供上千萬的金主,除了財大氣粗的外國銀行,就要仰仗北京的財政官銀了,前一條路已經被葉開自行封堵上了,而後一條路幾乎是死路一條,要逼奕-劻從口袋裡拿錢,簡直難如登天。
當然一切皆有可能,葉開要做的就是虎口拔牙,用一個支點和撬棒,撬開奕-劻這張死硬死硬的嘴。
短暫的小憩之後,葉開走下了樓,坐鎮總督署辦公室內,照常辦公,而張嘯光已經提前等候,見到大帥,急忙彙報。
“大帥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好了,下午三點鐘,九洲飯店,召開記者發佈會,陸隊長已經檢查好了,沒什麼問題,外圍有上海本地的警力,大人身旁也有警衛局的探員,想想那些逆黨分子不敢當面闖。”
葉開點了下頭,跟在他身邊這一個月,張嘯光的文書功底有目共睹,他或許不是一個衝鋒陷陣的好士兵,但卻是一個心思縝密的好秘書,這樣的人,千金難求。
“《公報》、《申報》這類的大報紙,還有外文報紙,能請的都要請來。”
葉開繼續吩咐道,這是他來滬的第三天,雖然總督大人南下的消息已經傳遍江南,但知道他落腳上海本地卻是是少數,只恐怕他第一次亮相就要震驚所有人,葉開手頭上的可有數不盡的“好消息”要爆料。
“根本不用咱們招呼,那些報人一聽大帥到滬,一個個搶破頭皮要來呢!”張嘯光神采奕奕的說着,即便上海的摩登風氣位列全國之首,但督撫大員面對面接受新聞媒體業還是破天荒的一件大事,要知道這個時候即便是歐美等西方國家,新聞發佈會也聞所未聞的新鮮玩意,所以,督撫大人出席發佈會本身就是一件新聞,更不要說是那個風頭正勁的“良賚臣”。
葉開笑了笑,上次他奉命鎮壓天津民亂時,便開了這個先河,如今他隻身到滬,面對更爲龐大的上海媒體業,所面臨的是一個更大的舞臺。
“大帥,沈統領那邊回電了。”
“哦?沈壽堃怎麼說?”葉開很高興地問道。
“他說會盡力配合大帥的緊急狀態令,封鎖上海碼頭,周圍的來往客輪,俱在監控範圍之內,嚴查涉案分子。”
“甚好!”聽張嘯光的彙報,葉開不禁喜上眉梢,能讓他掛念日久,說明這沈壽堃也不是等閒之人,他是現任長江江防艦隊的總統領,此艦隊前身便是大名鼎鼎的南洋水師,葉開之所以如此上心,也是因爲他手中握有一支實力不俗的海軍,能不能打仗放在一邊,封鎖上海水域已經綽綽有餘了。
“不過,沈統領在電報中詢問大帥,洋人的船隻是否要登船檢查?”說到這,張嘯光頓了一下,刻意看了看葉開,“雖然是詢問,但他在末尾卻說,登船檢查影響甚大,尤其是洋人的商船,有豁免權,勸大帥三思。”
說完之後,張嘯光心中卻爲這個沈壽堃捏一把汗,大人出身軍旅,這種矮人一頭的話,平時是最不願意聽得,此人是撞到槍口上了,十有**得挨軍諮處一頓罵。
不料卻聽到了這麼一番話,“就按他說的做吧。”
“大帥...”
葉開擺了擺手,不以爲意,調軍艦本來就是爲了製造緊張感,本來就不指望能抓什麼人,所以也就沒讓張嘯光說下去。
“沒什麼事了吧,走,咱們該去看看那些銀錢業的老闆們。”
張嘯光點點頭,然後匆匆跟上大帥的步伐。
....
典禮堂就在一樓,走到那用不了幾步之遙,葉開一推門,一堆人立馬圍了上來,紛紛哀嚎。
“大人,大人,一家老小還在等着鄙人回家!”
“大人,放我們出去吧,老朽氣虛纏綿,怕是染病在身了!”
“一夜未歸,還望大人容我們報一聲平安!”
“奶奶的,你們這麼大聲嚇死俺了,嚇着俺不算啥,要是嚇到大人..”身旁響起了陸雙鳴粗魯的聲音,士兵們一擡槍,底下人立馬頹了。
他們這些人整整一夜都呆在這裡,幾乎是與世隔絕,當然,除了限制人身自由外,住宿飯食一應俱全,反倒是那些看管他們的士兵,一宿未閤眼,生怕溜了誰違反軍紀。
“制臺大人,你可來了。”
要數這些人裡面最倒黴的,就是蔡乃煌了,葉開明面上說是讓他“撫慰”這些銀錢業的老闆們,實際上是一同被軟禁了這裡,這讓他顏面大損,看見葉開來了,趕緊迎了上去。
“大人,卑職這年齡大了,看守這些人怕有心無力,要不讓...”蔡乃煌猛倒酸水。
“蔡大人,你辛苦了,本督爲你上記一功,外面都處理完了,你也不用待在這裡了。”
“外..面..什麼處..理完了?”蔡乃煌疑惑的問道。
葉開沒有繼續理會他,僅僅是用通知的口吻吩咐:“蔡大人,下午三點,道九洲飯店,你是金管委的成員,要出席本次新聞發佈會,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蔡大人應該比我清楚吧。”
蔡乃煌張大了嘴,顯然是對這發佈會的什麼玩意不明所以,葉開也懶得和他解釋,而是把臉扭向面相萎靡的老闆大亨們,一個個好似有苦難言。
葉開掏出了那份名單,看了看上面的白紙黑字,大聲唸到。
“昨夜,官兵圍城,這名單上所有人,但凡是居住在華界內的,已經統統被抓起來了。”
話音剛落,衆人大驚,而葉開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們提心吊膽起來。
“上面都有你們的簽字畫押,本督到時候照此審案,這便是鐵釘釘的呈堂證供,如果讓本督查不屬實,或者爾等藉機污衊好人,又或者本身便是違法分子亂通一氣,那就不好意思了,不是本督不想法外開恩,而是天法難昭!”
但凡是在上海灘站住腳跟的錢莊,誰能沒幹過一點黑色交易,這次的股票風潮,有的錢莊既賣又買,靠倒賣賺中間差價,繼而牟取暴利,實乃空手套白狼的招數,而買與賣,本來就是藕斷絲連的關係,出了事,誰能說沒一點過錯?
“諸位若是能保證以上三點,本督可以放行。”
滿堂俱靜,沒有人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