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我專程來見你
趙傳薪在白房子忙活到這裡天光大亮。
當小鎮升起炊煙,當羊羣重新從畜欄被趕出來,胡文西奧·托裡克揹着框一溜煙跑來,氣喘吁吁的對趙傳薪說:“快吃,我從家裡偷出來的玉米餅。”
趙傳薪:“……”
他便知道,暫時需要收工了。
“玉米這等粗糧是給山豬吃的。好孩子,你自己吃吧,慢點吃,別噎死。”
胡文西奧·托裡克:“……”
趙傳薪問他:“你父親手下金牌打手烏爾基迪·戈麥斯的家怎麼走?”
“先生,他不是打手,他只是爲我父親工作。”胡文西奧·托裡克趕忙認真解釋。
“小小年紀滿嘴胡話。”趙傳薪訓斥:“快說,你爹作惡的爪牙住哪兒?我找他有事。”
“……”胡文西奧·托裡克無語,絞盡腦汁後形容:“從這條路直走,左轉,看見一棵筆直的香桃木後右轉,在一處蓬草叢那迂迴往後走,你能見到兩臺石磨,其中大的石磨是阿爾卡拉斯家的。別誤會,你只要繞過阿爾卡拉斯家破舊的泥牆,就會看到房頂豎着十字架的房子,那就是烏爾基迪·戈麥斯的家裡。不過,早起的一般是他的妻子希梅娜,或許她爲會你開門。康斯坦丁先生,您能記住嗎?”
趙傳薪聽的蛋疼:“我是能記住,但你確信你說的是正確的嗎?畢竟很複雜。”
“先生,我一定不會說錯的。”
趙傳薪或許記不住,但星月可以。
按照胡文西奧·托裡克給的路線,趙傳薪溜溜達達朝烏爾基迪·戈麥斯家走去。
看見石磨,看見那堵破爛的泥牆,趙傳薪繞過去,果然看見房頂豎着十字架的房子。
但問題來了,有兩座。
趙傳薪想了想,認爲烏爾基迪·戈麥斯的房子一定是大些的那座,於是上前敲門:“嫂子在家麼?我是我哥。”
沒人應聲。
趙傳薪繼續敲門:“嫂子在家麼,我是我哥……”
他記得烏爾基迪·戈麥斯有個弟弟來着,也是地主家的打手。
此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小巧玲瓏的女人探出頭,別看她個頭小,但身材勻稱,凹凸有致,眉目能傳情。
棕色的皮膚在朝陽中閃閃發亮,眉毛很濃,嘴脣飽滿,黑而密的秀髮充滿未經雕琢的野性,典型拉丁美風情美女。
“伱在說什麼呢?”女人瞪大眼睛,錯愕問趙傳薪。
“額……你是烏爾基迪的媳婦兒?”
趙傳薪沒料到烏爾基迪·戈麥斯能有漂亮老婆。
“呸!”女人啐道:“我是薩爾瑪,神父的女兒。我才17歲,烏爾基迪·戈麥斯那麼老的男人,休想得到我。不過要是換成你,我倒是可以考慮……”
趙傳薪樂了:“不要對我有非分之想,我不是你可以輕易得到的男人。既然這是神父家,那烏爾基迪·戈麥斯肯定住在旁邊對嗎?”
拉丁美女人都像是容易熟透的水蜜桃,趙傳薪還以爲她至少二十幾歲了。
薩爾瑪蹙眉:“不知道。”
“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趙傳薪聳聳肩,敲敲旁邊門。他聲音不大,但語調是喊的語調,拉着長音兒道:“希梅娜,在家麼?我來啦……”
“噓……別出聲,烏爾基迪正在睡覺呢。”女人在院裡低聲迴應,同時門被緩緩打開,似乎怕門軸發出酸牙的聲音吵醒男主人,一張平平無奇的中年婦女伸出頭,鬼鬼祟祟的向外張望。
可發現是趙傳薪後,她眼中閃過一絲怒色,腰板直了,聲音也大了起來:“你是誰?”
趙傳薪瞪大眼睛,伸出食指,虛指院子,神態鬼祟,繼續低聲問:“烏爾基迪在家?”
這可把希梅娜給搞糊塗了。
她的腰板又塌了下去,縮着脖子聳着肩膀極力回憶,卻想不出夜裡忙活的人當中有個亞洲男人。
半晌,她再次直腰,大着嗓門問:“你究竟是誰?”
趙傳薪咳嗽一聲:“咳咳,我是來找烏爾基迪的。”
希梅娜氣不打一處來,掐腰問:“找烏爾基迪?找烏爾基迪你爲什麼要那樣小聲說話?”
“我這不是怕攪人清夢麼?”
“怕打擾,你爲何要早上來?”希梅娜更氣:“還有,你找烏爾基迪,爲何要喊我的名字?你爲何要鬼鬼祟祟的?”
“我不是看你鬼鬼祟祟,我才鬼鬼祟祟麼?”
“你……”
此時,屋裡傳來男人聲音:“希梅娜,誰來了?”
“找你的。”
烏爾基迪·戈麥斯披着衣服睡眼惺忪出門,看見趙傳薪後愕然道:“外鄉人,你來幹什麼?”
趙傳薪伸手:“裡面請裡面請,咱別站在外面說話。”
說着推搡了烏爾基迪·戈麥斯幾下。
烏爾基迪·戈麥斯本來腦袋就不清醒,此時更懵——我是誰,我在誰家,這家主人回來了?
趙傳薪坐在院子石臺的草蓆上,點上一支老刀牌說:“烏爾基迪,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平日裡幫忙照看一下房子,畢竟此時世道不太平,萬一有小偷小摸的上門就不好辦了。我手無縛雞之力,沒辦法與人打架的。”
烏爾基迪·戈麥斯打了個哈欠:“憑什麼?我爲什麼要幫你照看房子?”
趙傳薪取出兩瓶從漢堡順來的奧丁格啤酒,幾根布魯特香腸:“鄰里鄰居的,幫幫忙怎麼了?你是不是不給面子?”
奧丁格啤酒包裝精美,印製的德文標牌讓烏爾基迪·戈麥斯眼睛發亮。
德國香腸舉世聞名,光看外表就知道肯定很好吃。
這年頭,許多東西,不是有錢就能得到。
他吞了吞口水說:“鄰里間的確應該互相幫助。”
趙傳薪又取出來一個從柏林卡迪威百貨搜刮來的精美皮包拍在桌子上:“友好一些難道不可以嗎?”
烏爾基迪·戈麥斯小雞啄米的點頭:“別說友好,如果再多點,認親都行。希梅娜,做沒做早餐?我邀請客人吃早餐。”
希梅娜喊道:“做了。”
說着,她端着裝着玉米餅的盤子出來:“你最愛吃的玉米片配鱷梨醬。”
趙傳薪伸頭看了看:“呀,希梅娜果然是個賢惠的妻子,做飯做的色香味棄權……阿不,是色香味俱全。”
看着就難以下嚥的樣子。
烏爾基迪·戈麥斯連忙呵斥:“給客人端來一份。”
趙傳薪咧嘴:“不必不必。希梅娜一看就是那種忠誠又智慧的女人,令人不忍心使她勞碌。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這就走。”
希梅娜板着臉,抿着嘴不說話。
趙傳薪平生第一次靠收買別人達成目的,別說,挺新鮮的。
他揹着手,哼着小曲出門。
出門瞬間動用能量漲落趨同符文碎片,開啓聖光通道傳送回倉庫。
連閃,回海牙。
聰明不代表能脫離嬰兒本性,朱莉安娜和別的孩子沒什麼區別,當無法滿足心願後依舊會哭鬧。
“爹,我要爹……”朱莉安娜在瑪格特懷裡拍打。
威廉明娜被吵的頭疼,無奈的看着窗外。
忽然看見宮殿外廣場上多了一道人影,回頭對朱莉安娜說:“你父親回來了。” 朱莉安娜聽了立刻停止哭鬧,眼淚還掛在眼圈,卻咯咯的笑了起來:“爹回來了,爹回來了,這個不省心的爹……”
“……”
朱莉安娜纔剛呼喚,趙傳薪就已經推門而入,速度快的好像從院子直接邁進家門。
皇宮真不是門市房。
但趙傳薪有了閨女後無法控制對閨女牽腸掛肚。
威廉明娜回頭看看窗外,再看看進門的趙傳薪,感覺十分不真實。
趙傳薪回來,連外面守衛都沒有驚動。
趙傳薪卻已經從瑪格特懷裡接過跳脫的朱莉安娜:“閨女,爹回來了。”
“走,走……”朱莉安娜在趙傳薪懷裡跳,兩隻小腳十分有力。
“走?”趙傳薪哈哈一笑:“想走,我教你個絕招——當你邁出左腳後,緊接着邁右腳就能走了。”
朱莉安娜:“……”
她積蓄怒氣值,揪着趙傳薪鬍子說:“爹,快,走。”
“快?”趙傳薪被揪的齜牙咧嘴:“爹教你吧,一寸光陰一寸金,三寸光陰一個鑫。”
朱莉安娜:“……”
終於,她還是要祭出大招——哭嚎。
炮火連天的戰場,趙傳薪的耳膜都能適應,唯獨朱莉安娜的尖叫幾乎將之刺穿。
他投降:“好了好了,咱們這就出發。先給你裹三層再說。”
裡面是真絲內襯,外面是標配羊毛毯,最外層是羽絨被。
威廉明娜感覺被女兒奪走了一部分愛,心裡有些不爽。
她說:“走什麼走?我有事要你幫忙……”
當趙傳薪給朱莉安娜裹被子的時候,將愛德華七世的重感冒告訴趙傳薪。
她不無擔心的說:“英王年事已高卻不服老,醫生說他患了肺炎。但是他太老了,用藥效果不大,加大劑量又擔心他身體難以承受,畢竟他不是普通人。”
她的意思是,換個普通人,加大劑量,大不了一死。可那是英王,荷蘭可不敢將英國國王給治死了。
趙傳薪納悶道:“他來荷蘭幹啥?撮爾小國,有什麼值得訪問的?”
“……”威廉明娜感到被冒犯:“荷蘭也曾是海上霸主。”
“67歲的老頭,非要在下雨天上街,感染風寒患上肺炎,算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趙傳薪不以爲意。
不作死纔不會死。
威廉明娜想到了愛德華七世的鮮明個性,忽然說:“我認爲,他有可能是衝着你來的。伊森,你想啊,你們都風流成性,愛出風頭,玩世不恭……所以他可能惺惺相惜纔會來荷蘭專程見見你。”
趙傳薪聽了詫異。
還真就有種伯牙遇子期的感慨。
但威廉明娜明顯就是在抱怨什麼。
威廉明娜似乎打聽到了一些事情……
趙傳薪此時已經給朱莉安娜裹好了被子,單臂抱着閨女走到威廉明娜面前,在她嘴上蜻蜓點水親了一口。
笑嘻嘻的說:“世人多誹謗趙某這等正人君子,已經習慣了。但我的確和那流裡流氣的老流氓有所不同。這樣吧,我去見見他,看看有沒有辦法勸他回國去死。”
“……”
死這種事還能勸的嗎?
但趙傳薪已經抱着閨女出門了。
英國駐海牙領事館。
愛德華七世臉色蠟黃,喘氣如風箱,顯然病情加重,加上他的年紀,能否治癒事關生死。
愛德華七世嘴脣囁嚅。
英國駐海牙總領事萊昂·維納斯面帶悽苦,不禁上前,想聽聽國王要說什麼,難道是遺囑?
當萊昂·維納斯將耳朵湊到愛德華七世嘴邊,這個時候,國王竟然說:“我上街,看民間藝術家表演只是順路,其實我更想去看看那匹有名的叫作‘飛奔管風琴’的阿爾登馬。維納斯總領事,你幫我去問問上次賽馬,‘飛奔的管風琴’是否獲勝?”
英國駐海牙總領事萊昂·維納斯無語。
眼瞅着吹燈拔蠟,年邁的英王居然還惦記賽馬?
這得有多不靠譜啊?
但你要說他不靠譜,愛德華七世在位的數年,被稱爲黃金時代。
曾經的問題少年,後來成了明君。
萊昂·維納斯哭笑不得:“好的,陛下,我會幫您問問。”
此時,有領事館的僱員匆匆而來,說:“陛下,總領事大人,趙傳薪在外面求見。”
萊昂·維納斯皺眉:“將他趕走,這時候來搗什麼亂?”
誰知,奄奄一息的愛德華七世猛地從病牀坐起:“快讓他進來,快快有請趙傳薪。”
衆人:“……”
陛下,你認真的嗎?
趙傳薪抱着閨女進屋,就看見被醫生勸阻不要下牀的愛德華七世,笑嘻嘻的朝他招手:“趙,你簡直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你們快扶我起來,我要和趙聊聊女人。”
在當世,於趙傳薪而言,清廷與列強皆爲仇寇。
可他也並沒有一杆子全部打死。
他是人,不是非黑即白的機器。
譬如清廷的官兒裡面,他和曾經的兩廣總督周馥就很投緣。
趙傳薪一向認爲盎格魯-撒克遜/人最爲卑鄙。
但眼前的胖老頭,卻是很對他脾氣。
這時候,襁褓中的朱莉安娜指着愛德華七世說:“爹,他要死了。”
屋內衆人臉色驟變。
而愛德華七世卻和顏悅色,蒼白的胖臉上還露出一絲微笑。
“不要胡說八道。”趙傳薪臉色一黑:“別人死就死了,可你爲什麼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乖,不要多管閒事。”
衆人:“……”
愛德華七世笑容一僵,苦笑說:“這就是你和威廉明娜的孩子吧?別人都說荷蘭新誕公主聰慧,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竟然真的有一歲不到的孩子能夠說話。”
趙傳薪抱着孩子,一把將萊昂·維納斯推開,坐在他的椅子上。
他說:“愛德華啊,你說你,挺大歲數竟給荷蘭添麻煩。”
愛德華七世靠在牀頭,朝朱莉安娜眨眨眼,對趙傳薪的話不以爲忤,他說:“實不相瞞,我的真實目的並非訪問荷蘭,而是來見你。”
趙傳薪:“……”
萬萬沒想到,威廉明娜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