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長兒玉這次再也沒有問鬆川中佐了,而是在跟其他的參謀討論這次的救援計劃,最後他們的討論是“從哪裡再調出一個師團來”,他們決定把佈置在防線中央的第四軍抽調出一個主力師團來,這個第四軍是由第五師團、第十師團、後備步兵第十旅途組成,抽調出一個主力師團那麼正面的兵力便被大大的削弱,同時這樣一點一點的把兵力投送到左翼犯了填油戰術的大忌。可現在大日本最優秀的軍校畢業生兒玉源太郎已經顧不到這些了,他從他的老師梅克爾少校那裡只學會瞭如何去進攻,至於防守,老師真的沒教啊!
司令部最終的命令是抽調出第五師團以解救第八師團,和第八師團一樣,這個師團也是緊急收到命令,緊急集結,然後再從宿營地十里河連夜行軍往左翼支援作戰,可誰知道第五師團前往救援的命令傳到第八師團,立見尚文卻是一陣怒吼:“真是太恥辱了!真是太恥辱了!”雖然他只作爲一名中將,但是在倒幕大戰中他率領的幕府軍可是把政府軍打的潰不成軍,在他看來,沒有他立見尚文解決不了的問題,那些手下敗將給他提鞋都不配。他馬上下令道:“去把命令受領者都叫過來,我們要把第四旅團解救出來,我們不需要廣島師團的幫忙。”
參謀們本來聽說有一個師團的兵力前來解救自己心裡都是大喜,可是師團長卻是如此反應,不過想到明日一早第五師團就可以到達這裡。自己先去解救第四旅團也不是不可行,他們急急的去把命令受領者——大隊以上的軍官召集過來。
26日夜十二點,第八師團餘部開始動員、第五師團連夜開往左翼、第四旅團被圍于徐家臺西面的小山嶺裡,秋山支隊則在李大人屯、韓山臺、沈旦堡三地垂死掙扎。而對面的俄軍這邊,第十軍還在炮擊秋山好古的司令部李大人屯,並且佔領了李大人屯、韓山臺外圍的一些小據點,第八軍十四師打下黑溝臺之後,又轉向北面幫助第十五師進攻沈旦堡,沈旦堡原有田邊支隊兩千人,後面戰事緊張守軍又私自從最近的第三師團拉來了第三十三聯隊。如此四千多人防守着實讓第十五師吃盡了苦頭。而米西琴科的騎兵軍。雖然包圍了第四旅團,但是因爲地形的緣故,只吃到了斷後的第五聯隊一部,第四旅團的大部都縮在地形複雜的山林裡。至於獨立軍,在殲滅第八旅團大部後,已經開往徐家臺以西接替米西琴科騎兵軍的部分陣地,準備再次圍殲第四旅團殘部。
各方都在等待下一天的鏖戰時,雷以鎮卻是隻帶衛兵去了楊銳司令部所在地河坨子村。之前給司令部的戰報上,他對自己最後的決定已經向楊銳做了說明,可以說在下決定的當時他認爲自己是正確的,可在打完之後,己方死傷五百的代價讓他很是後悔。他現在是來司令部領罰的。
楊銳之前收到他的戰報看到前面還是很高興的,排除第五團的損失,對於全殲第八旅團大部三千多人,自己兩千人的傷亡還是可以接受的,只是雷以鎮報告的末尾卻是把最後一戰的經過大致寫了一下。七百對七百,一點馬虎眼都不打,這是自己教出來的學生嗎,自己不傻啊!
這是楊銳的第一反應,但是再仔細看雷以鎮這樣做的原委,又感覺似乎可以理解這樣的決定。沒錢的人總是喜歡炫耀自己有多少錢,而那些有錢的只會把錢藏的緊緊的,誰也不給知道。現在的復興軍就是一個剛剛掙錢的小年輕,一被別人說沒錢就激動的不得了,然後把身上所有的錢掏出來,證明自己是很行的。不過還好,雷以鎮不是把全軍都掏了出去,而只掏了一個營。
也許這就是年輕慣有的毛病吧!楊銳如此的想到。不過和楊銳不同,看完戰報的雷奧卻沒有楊銳這樣的善解人意,見雷以鎮一進門就把他叫到一邊給罵了一頓,“真是愚蠢!”這是雷奧開罵的起頭,“知道你做了什麼嗎?知道你讓兩百多名優秀的士兵去見了上帝嗎?他們本來可以不要去的!就這樣你就偉大了嗎!偉大就是豬玀!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偉大的東西,任何的戰爭都是無恥的,戰爭就是比拼誰更加無恥!只有最後的勝利者,才能把昔日的對手說成無恥,把自己標榜成偉大。把施羅德那該死的馬伕教給你的騎士精神扔到廁所裡去吧,這個該死的馬伕在被英國人包圍的時候比任何人都更無恥,他在那時候可是沒有半點騎士精神。對自己人才能說文明,對敵人只能用無恥作爲語言……”
雷奧的唾罵滔滔不絕,在第一期當中,作爲個人喜好來說他喜歡雷以鎮、貝壽同,而不是齊清源他們,可是現在,自己最喜歡的學生卻做出這樣沒有理智的事情,讓他這個老師很是憤怒,在他看來,指揮官是一軍存亡的關鍵,任何感情用事的指揮官都是不合格的,任何會被文明道德束縛的指揮官也是不合格的。雷以鎮讓他很失望,讓他不由的想起幾年前騎兵教官施羅德的醜事。
雷奧在罵雷以鎮的時候,馬德利多夫上校也聞聲過來了,他正向司令部彙報獨立軍最新的戰果,他知道這場圍殲是雷以鎮指揮的,望向楊銳不解的問道,“王,不是我們勝利了嗎?”
見他的問題,楊銳神情慵懶的答道:“勝利不知道原因,還不如失敗知道結果。”
楊銳的話說的讓馬德利多夫再次迷惑,只不過他再問楊銳已經不搭理他了。雷奧的訓斥一直到深夜,之後他一出來就要求解除雷以鎮的師長職務,然後由陸夢熊或者貝壽同替代。楊銳不可置否,把雷以鎮叫了出來,看着他半天沒有說話,這個英姿勃勃的學生如今被罵的萎靡不振,楊銳不想再罵他一頓,按照現在人的承受能力來說,自己再來一頓,那麼他很有可能就找個角落拔槍自盡了。而且雷以鎮的問題是復興軍的所存在的普遍性問題。更是復興會存在的普遍性問題。甚至是所有當代知識分子所存在的普遍性問題,這個問題還一直綿延到後世。這是一個民族從世界第一跌落到最末的心理創傷,鴉片戰爭之後還有衆多個藩屬國可以自傲一下,可甲午戰爭卻被日本這種蕞爾小國掀翻在地。被打到山海關毫無還手之力,這讓天朝上國情何以堪啊。現在這個完全被列強踩在腳底下的國家,只要能找到任何一點不輸於別國的東西就拿出來炫耀,只要有一點能證明自己很強的機會,都會不顧代價的全力以赴證明,這是大國該有的心態嗎?這完全就是爆發富的作態啊。
作爲後世的過來人,也許他所處的那個時代天朝已經又是上國,也許是他對於心理學哲學有所偏好,楊銳一點有沒有要去證明什麼和炫耀什麼的心態。只不過爲了激勵這些學生常常把一些民族值得自豪的事情說一說,以鼓起大家的鬥志,現在看來這樣的東西還是要少說的好,要不然這幫學生全會變成暴發戶,由他們所建立的國家也最終變成一個大號的暴發戶國家。自信是在骨子裡的。證明只會說明自己的底氣不足。楊銳讓勤務兵打來飯菜,然後對雷以鎮說道:“很多東西是不需要證明的,因爲去證明就是個錯誤。不過,這並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大家都有錯。你先吃飯,餓了一天了。之後就在參謀部呆着吧,想清楚了怎麼回事再回部隊。”
復興會的格局中,楊銳永遠是個智者,是個父親,而雷奧、鍾觀光等人則是個母親,其中雷奧這個西洋妾室最爲挑剔嚴格。現在父親說話了,雷以鎮只是乖乖的點頭,然後下去了。
雷以鎮走後,雷奧長嘆一聲道,“施羅德那個馬伕把他們毒害了。這個該死的雜種!他會讓所有人變得愚蠢。”
楊銳道:“不是的,這個和施羅德沒有關係,是他們的心理太過自卑了。沒錢的最怕被別人說自己沒錢,長的醜的最怕別人說自己不帥。這是他們的心態問題。”
雷奧搞不懂楊銳說的話語,他只是問道,“讓誰接替雷?”
楊銳對此早有預想,“還是讓貝壽同吧。他參謀的事情做多了讓他接受些實際的指揮工作也好。陸夢熊還是在團長的崗位上磨練磨練,這個人是開染坊出身的,不能讓他太順利,不然要翻天的。”
雷以鎮的處理結果並沒有通報全軍,私下裡楊銳還是要正面鼓勵他這種做法,特別對底層軍官和士兵,更要宣傳他這種不怕決戰、敢於亮刀的精神。後世導演張大謀還特別以這個真實的故事爲原型,拍攝了一部叫做《亮刀》的電影,不過上映之後票房異常撲街,國人對打敗乖小弟日本沒有絲毫興趣,更有些大東亞主義者,指責老謀子是美狗,挑撥哥哥與小弟之間的幾千年的良好感情,爲白皮豬投名狀。
貝壽同接到讓自己指揮第一師的命令很是驚恐了一陣,他以爲雷以鎮被楊銳給關起來了,後面打聽隨去的衛兵才知道雷以鎮只是留在司令部了,他擔心完雷以鎮之後,又想到了自己的責任,第一師加第五團,戰後還有一萬兩千餘人,生死可全在他手,之前還有雷以鎮在前面頂着,現在他衝到第一線,他知道楊銳的作息習慣,一晚上沒睡盡是請求指示,楊銳的每次回覆都是“你看着辦,你拿主意……”之類,搞得他更是不知所措,直到最後他才明白了楊銳的意思,這樣做就是要考驗他獨立指揮的能力和心態。
他在早晨五時的例行會議中,通報了最新的敵情:“昨天晚上通過不斷的小規模突襲,已經把第四旅團壓縮在東昇村北面附近的狹小地域裡,現在根據情報,日第五師團昨天半夜從十里河出發。估計再過幾個小時,這支部隊就要趕到狼洞溝,而第八師團餘部卻沒有等他們趕到而是先往徐家臺這邊進發,看樣子他們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解救第四旅團。現在米西琴科已經在徐家臺阻擊他們,而我們勢必要在中午之前,也就是第五師團上來之前,把這股敵人吃掉。”
局勢大家都是知道,而騎兵軍的哥薩克們並不善於下馬作戰,攻堅能力不足,加上是山地。所以米西琴科只有把圍殲第四旅團的任務交給了獨立軍。他則阻擊平原上的第八師團餘部第十六旅團。現在的情況還算好。對俄軍有利,但是第五師團一上來,那麼他一個軍兩萬餘人未必能擋得住日軍一個半師團的進攻,特別是騎兵軍還是缺少大炮的。
三團的謝澄說道:“昨天不是向集團軍司令部報告了第五師團增援的情報嗎。司令部沒有什麼調整嗎?”
“是有調整,”貝壽同道:“比利傑爾林格大將把第十軍的一個師調往沈旦堡協助第十五師,然後再把本來支援第十五師的第十四師調往徐家臺附近支援米西琴科,他們昨天晚上就出發,現在應該到了徐家臺,司令部是準備用第十四師和騎兵軍一起把這日本人先堵住,然後再等我們殲滅第四旅團、第十五師攻克沈旦堡,這樣三個軍五萬人有可以把第五師團和第八師團餘部吃掉。”
貝壽同把集團軍的計劃一說,幾個團長都亂了。二團長方彥忱說道,“這不是亂了套嗎,之前怎麼計劃的,撕開口子後,是要騎兵軍做快速穿插的。現在都搞成什麼樣子了,讓騎兵打殲滅戰?再說,昨天打完第八旅團,手榴彈消耗了一大半,第四旅團絕對要更難打,而且他們還沒有被分割包圍,只是被壓縮了,憑藉現有的彈藥,我還擔心是不是能吃得乾淨呢。最離譜的是,等我們打完了第四旅團,彈藥也差不多用完了,士兵也很疲勞了,再啃第五師團和第十六旅團,我看是怎麼也打不動了。”
方彥忱說的東西貝壽同也想到過,可是現在日軍的援兵來的快,昨天集團軍司令部見打了勝仗,中途又改變了騎兵突擊的想法,要打殲滅戰。要是俄軍幾個集團軍協力合作,在日軍越來越多主力西調的時候,中央的第一集團軍來一次猛攻,那麼日軍就一定是完了,但是想來總司令庫羅帕金特是不會這樣乾的。
三團長謝澄也道,“我估計到明天又有一個師團要調過來。到時候就不是五萬對兩萬了,而是五萬對四萬。”
最爲謹慎的四團長潘承鍔道:“十五師打沈旦堡怎麼也打不下,我們這樣還是很危險的,還是想好退路吧,不要一下子給陷在裡面出不來,最好讓十四師去打第五師團,我們做後備吧。”
張宗昌看着這些年輕的團長們一個比一個說的好,半響都沒有說話,之前對第一師還有些不服氣的,但是昨天最後的那一場白刃戰把他徹底的打服氣了,他身邊那些鬍子們看第一師也開始仰視。他們心中都想着要靠向楊銳,以求在日俄戰後能跟着司令佔個大地盤,過上好日子。
貝壽同看着大家的各種意見,開始知道了這個位置的難處,要把具有各種想法的團長們都團結起來,單靠工兵出身的他還是有些困難的。他說道:“彈藥問題昨天已經催過了,最緊缺的手榴彈昨天已經從四方臺調了一部分過來,大概在七點左右能到前線;包圍圈裡的日軍還是按照老戰術打,先炸爛、再轟散,最後刺穿,昨天還是很早就結束了戰鬥,部隊休息的充分,今天殲敵的力氣還是有的,至於吃完這股敵人之後怎麼辦,還是先不做考慮吧。現在日軍對這次進攻的俄軍總兵力並不清楚,一旦知道了進攻的規模,日軍隨時都會再調集部隊,不過因爲要顧及正面防線,他就是調兵都是一個師團一個師團的調,只要我們不太往前突,要想把我們圍在裡面還是困難的。我們的後面的是陸夢熊,那傢伙還沒有吃過誰的虧呢。”
雷以鎮動動眼神就搞定的事情,貝壽同說了一大堆才做到。二團的方彥忱和三團的謝澄都是陸夢熊從熊嶽城救回來的,兩人都對他有安全感,至於潘承鍔還是更容易說服的,加上補給一早就會到位,所以大家對一上午殲滅第四旅團還是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