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是我

呂碧城走後,待白雅雨走開,陳廣壽小聲道:“先生,這個女子……”

陳廣壽在南非、東北待的久了,少見打扮入時的女子,此時見到這麼一個靚麗女子,還能和楊銳談幾句,不由得的希望楊銳能把她爭娶過來。其實楊銳的婚事已是很多人的心病,革命是拋頭顱撒熱血的,楊銳一代單傳,馬上三十歲了,還是要早早留後的好。可楊銳並不這樣認爲,蔡元培派來的女學生都給他扔給杜亞泉,章太炎的女兒年齡芳鄰正佳,本想託王季同做媒,但王季同諮詢之後被他婉拒了。

“她。”楊銳對呂碧城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覺的這個女人太高傲了,特別是最後自己拒絕說出名字,怕是把她氣着了,而且這人穿的太奢華,很不實在,作爲曾經是**絲的楊銳,看見這樣的女子就怕自己的錢包不夠厚。

大禮堂休息室又待了一會,五點半鐘的時候,楊銳一行人才出了學校,準備回租界。陳廣壽船票已經定好,在租界紫竹林碼頭上船,是英國的輪船,票價極昂,每人需十五兩,但爲了安全,也不得不如此。現在天津的諸事都已完畢,行程中最危險的一段就是從天津法政學堂到租界這三四里路,只要到了奧國租界那就安全了。

楊銳和白雅雨在馬車內聊着天,陳廣壽則在前面一輛馬車上四處張望,越是靠近澳租界,他看見的巡警越發是多,幾乎每個路口都有,又走了一段,臨近大經路(今中山路)的時候,收到前方線報的他。假裝買東西,讓馬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前車一停,後面的車也停了下來,楊銳心中正疑惑間。陳廣壽過來道:“先生。情況不太對。”

“怎麼不太對?”楊銳道。

“現在每個路口都有巡警,越是靠澳租界越是多。我怕……”陳廣壽說完,又道:“白先生還是先行迴避吧,萬一有事,牽連在內可不好。”

楊銳聞言臉上開始凝重起來。也對白雅雨道:“雅雨兄,咱們還是就此別過吧。”

白雅雨級別較高,會中一些事情還是瞭解的,更明白會中的守則,當下也不做作,用力抓着楊銳的手晃了晃道:“竟成,一定要保重!”

楊銳不多言。點點頭把他送了出去,很快,白雅雨便乘着另外一輛馬車走了。他既走,楊銳寒着臉問道:“巡警是針對我們麼?此地到澳租界還有多遠?”

“似乎不是針對我們。這些巡警守在街口怕是在待命。”說罷又拿出地圖道,“前面便是大經路,只要順着原來預定好的路線,從金緯路再走兩裡,就是北運河了(今獅子林大街,1917年填平),過了運河便是奧國租界。”天津法政學堂背面就是新開河,夾在黃緯路和月緯路之間,學校正門對着宙緯路,出大門右拐到黃緯路,再從黃緯路一直走金緯路,穿大經路和北運河便是租界了。

“待命?”楊銳奇道,“難道是有什麼大人物要來?”

“不是。直隸衙門和新開河車站由大經路直接相連,並不途經他道。若是有大人物要來,應該佈防在大經路一線,可現在卻不是,而是佈防在北運河一帶,像是在警惕着租界似的。”陳廣壽實在是想不出天津巡警是在幹什麼,難道是抓捕江洋大盜?可這些大盜不是在租界裡面麼,他們出來幹什麼。

“船票幾點的?”

“七點鐘開始登船,八點半鐘開船。”

“哦……”楊銳心中也有點猶豫了,但他馬上就杜絕這種猶豫,對於軍人來說,猶豫是大敵!一個軍官最怕的不是做了錯誤的決策,而是不做決策。畢竟決策的對錯只是概率的高低,可猶豫則毫無概率。

“命令下去,都操傢伙吧!還有就是路兩邊的道路也要派人去,白茹先走,去望海樓教堂,那裡最高。”下完命令,楊銳看着地圖又道:“萬一開了火,所有人都到德租界威廉大街(今解放南路)二十三號集中。若是被捕那就按照以前培訓的說,天津的情報站負責營救。”

“是!先生。”陳廣壽受命便立馬安排去了,很快,五輛馬車白茹那輛先走,另外兩輛也在穿過大經路的時候一左一右的拐彎,上了旁道,剩下的兩輛則一前一後相隔幾十米往北運河行去。

一過大經路,楊銳在車廂裡看見外面的巡警越來越多,心中只覺得發毛,握着槍的手緊了又緊,但這些巡警確實不是針對自己這一行人的,他們都是守在路口,並不阻攔詢問。馬車又拐了個彎,從金緯路拐到翔緯路,再走一段就是北運河浮橋了,過橋便是澳租界,到那自己就暫時安全了。他心中鬆了口氣,點支菸正把火柴梗往窗口外扔的時候,他忽然看見了一個人,一個極爲熟悉的人,馬車速度不慢,路口轉眼即逝,那個人也轉眼即逝,楊銳火柴抓在手裡,一直沒扔,只待火燒到手指的時候,他才從發愣中驚了過來,他對着車邊的衛士道:“調頭,回去!”

“啊!”衛士和同車的葉雲彪都是驚訝,已經到了運河,橋就在眼前,一入租界就安全了。可楊銳這時候卻說要掉頭?!

“先生?不能回去。”葉雲彪道,他就是楊銳的貼身衛士,之前讓他做楊銳警衛的時候,素來溫和的師傅忽然嚴厲,要他跪在祖師爺的面前發誓,只能他死,不能先生死。葉雲彪在復興軍中日久,完全明白革命是什麼,更明白楊銳對於革命的重要性,心中早就認定,即便是自己死了,也要先生活着。

“回去!”楊銳神色凝重,下脣咬的發白。他剛纔看見程莐了,雖然她穿的是中式的衣衫,臉也變黑,但那雙深邃的眼睛卻是記得,只見她滿臉惶恐。一隊便衣巡警在後面緊緊跟着。楊銳理智已經拋在了一邊,只覺得應該回去救她,哪怕……哪怕她已經嫁了人。

楊銳的話就是命令,葉雲彪還沒反對。前面的衛士已經停車拐彎。馬車就在運河橋邊往後折返,前面的陳廣壽雖然上了浮橋。但一直卻盯着後面,本以爲可以鬆口氣的時候,卻看見楊銳的車調頭回去了,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待過了橋也調頭往回走的時候,忽然間,“轟”一聲巨響,一團火光從前面的街市中升了起來,隨即便聽到劇烈的槍聲和臨近街市人羣的呼喊聲,只聽有人大喊,“炸彈……有炸彈……”

暗殺團昨日收到的楊篤生的電報。上面說此次五大臣出洋警戒極嚴,並且五個大臣已經分了兩波,前面端方和戴鴻慈前段日子已經走了,而他跟着鎮國公載澤、尚其亨、李盛鐸等人將於次日下午由北京出發。預計到天津將是下午六點多鐘。

時間確定,曾昭文、方君瑛等人便在下午五點鐘的時候從英租界過橋到俄租界,再從俄租界一直往西北,經意租界、澳租界,只想着順着翔緯路轉大經路,然後沿着大經路一直到新開河火車站。可卻不曾料到一出澳租界,過橋之後翔緯路沒走多遠便被一大幫人跟上了。其他幾人沒發現,但方君瑛心細,特別是在北京的時候就是她和張繼被人跟蹤,使得她每走一段都會謹慎的回望,這才發現自己這些人已經暴露了。

她把情況一說,大家心中都是巨震,曾昭文臉色發白,滿頭是汗,道:“可是我們前幾日已經出過租界了啊……”

方君瑛道:“別說前幾日了,他們是不想打草驚蛇,要把我們一網打盡。現在要想活命就得回到租界,現在我們分兩波,我、希陶、可樓一組,聲洞、程莐一組,分開突圍。”

方君瑛雖然沒有說斷後兩字,但意思確實如此,不過方聲洞和程莐只是不願,方君瑛厲聲道:“我是部長,你們必須服從命令。”說罷不待他們反映,便帶唐羣英、曾昭文兩人走開了。方聲濤、程莐正想跟去,卻又被她回身怒視只得選另外一條路,回身往租界走。

方君瑛決策果斷,但她再怎麼果斷都已經在巡警的包圍之中,要不是想抓活口,並顧及這些革命黨身上有炸彈,段芝貴、楊以德早就派人衝上前把他們抓起來了。局勢似乎是挑明瞭,各處埋伏着的巡警都冒了出來,不但跟着的越來越多,便是前面的街口也閃出來不少,方君瑛再看向走在隔街的方聲洞、程莐兩人,情況也是如此,爲了分散注意力,兩人已經是一前一後了。

不成功,便成仁!今日怕是要在這裡成仁了,方君瑛心裡如此想道。她正待回身拉響炸彈的時候,卻見身後的唐羣英向她莞爾一笑,然後便往身後的便衣巡警跑去。

剛纔革命黨分組的時候,楊以德帶着一幫人直接跟在方君瑛的後面,只想着如何抓捕的時候,只見一個小腳女人身上冒着煙,朝自己跑過來,他頓時像被雷擊了一下,根本就忘記了開槍,慌忙道:“撤!撤!”

隊長一說撤,衆巡警都是莫名,猶豫間只見楊以德已經滾出幾丈遠,待也要回身撤退的時候,前面的革命黨已經奔到了跟前,然後“轟”的一聲,什麼都不知道了。

唐羣英身上的炸彈威力巨大,地上多了一個近十米的大坑,爆炸之後的氣浪把街道兩邊的店幌照牌全部吹飛,窗子上的玻璃也碎了一地,爆炸聲響過之後,方聲濤和曾昭文身上的手槍也打響了,“砰砰啪啪”的槍聲中,原本已經驚恐的人羣越發恐慌,無頭蒼蠅般的四處亂竄。

看到人羣已經亂了起來,方君瑛立馬喊道:“別打了,快撤,快撤!”

槍聲原先只是曾昭文、方聲洞打的,不過久經訓練的巡警反應也不慢,爆炸之後很快就回過神來,操着長槍和革命黨對射起來,只是礙於周圍慌亂的民衆,槍開的並不多,直到差點被嚇破膽的楊以德回過神來,訓斥着他們開槍,這槍戰才劇烈起來,只是兩支手槍對陣幾十杆步槍。沒一會曾昭文就被子彈擊中,但他卻挺立未倒仍想回擊,又是一發子彈擊中他的頭部,這才頹然倒地。

曾昭文既死。方聲洞也不想再活。扔掉打光子彈的手槍,他抱着炸彈衝出牆角。槍雨彈林之下沒有跑出幾步,身子卻被數顆子彈打中,手上的炸彈沒有扔出去就被子彈引爆,“轟”的一聲巨響。一團耀眼的火光在街道中爆起,讓所有人不敢直視。

爆炸一聲接着一聲,同志一個接一個死去,程莐望着前方嚴鎮以待的巡警,再看方聲洞死後爆炸燃起的硝煙,心中忽然有了一種決然,她轉過身。正向那堆驚魂未定的巡警衝過去的時候,一對強壯有力的手臂在身後忽然把她抱住,她大驚,正使勁掙扎的時候。一個聲音在耳邊說道:“是我啊!程莐。是我!”

無比熟悉的聲音讓程莐忘記了掙扎,只待被拖進街邊店鋪,她纔看見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龐,血性褪去,曾經熟悉的記憶在一瞬間涌上了心頭,她不自覺的用手摸着眼前這個人,臉上欣喜的笑,眼中卻是流下淚來,喃喃的道:“楊銳,是你啊。難道我已經死了麼?”

楊銳見她還在發愣,不忍驚嚇她,只是俯下頭,親了親她的臉頰,柔聲道:“怎麼會死了呢,我不是抱着你的嗎。”說完又見她身上滿是塵土,似乎是跌了好幾跤,心疼的很,更覺得自己不在她身邊,這兩年真不知道她怎麼過來的,難道他老公不疼他嗎?真是不應該離開她啊!

相擁了片刻,楊銳熾熱的呼吸讓程莐從虛幻中回過神來,激烈的槍聲也忽然在她耳邊響起,猛然間她把楊銳推開,急道,“你快走!不要靠近我,我會連累你的。我是革……”

楊銳只摟着她不放,輕聲的說道,“不。我會帶你出去的!”說罷抽出一把左輪,笑道,“用這個槍我還是挺準的。”

“你……”程莐完全不明白以前那個樸實嚴謹的男人怎麼變成這樣,她話還沒有說完,葉雲彪便不識時務的靠了上來,道:“先生,趕緊上樓吧,我們從樓頂走。巡警越殺越多,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程莐好奇的看着他,葉雲彪剛纔看見楊銳把這個孕婦抱進店裡,卻不知道她和楊銳什麼關係,但猜想能讓楊銳不顧自己安危來救的人,定是十分重要。見程莐看向自己,他鞠躬道:“夫人好。”

葉雲彪這一聲“夫人”喊的程莐嬌羞,但楊銳心中卻是發酸,不過現在卻不是發酸的時候,他拉着程莐從店內上樓時,程莐卻忽然道:“瑛姐還在外邊?”

葉雲彪道:“是不是另外一個女子?”

程莐點頭,葉雲彪道:“放心,已經救了。”

程莐這才放下擔心,跟着楊銳直上樓梯,中式的木樓向來低矮,上到兩層之後便是閣樓,再穿過天窗便是屋頂。楊銳上到屋頂的時候,不但屋頂早有人,便是對面的街上也是有人——方君瑛正被一個漢子帶着,往長街的一端走去。

楊銳一上來,衛士便護在他身邊,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好護的,現在和巡捕槍戰的是在望海樓教堂樓頂的白茹,她此時用的可不是改裝的狙擊槍,而是一把原裝槍,並且裝的不再是瞄準筒,而是三千七百馬克的2.5倍蔡司瞄準鏡,再配上消音裝置,殺人完全於無形之間。

街道上的巡警只覺得所有的革命黨都不見了蹤影,更看到兄弟不斷的被射殺,可卻不知道子彈是哪裡打來的,衆人都縮着頭,根本不敢動作。而此時躲在牆根的楊以德捂着被子彈劃破的臉,急喊道:“真是一羣棒槌!革命黨一定是藏起來了,還不給我一間一間鋪子的搜!”

做什麼都行,只要不要暴露在街面上,巡警們如蒙大赦,趕忙一個個往街兩邊的店鋪裡盤查起來,楊以德看見巡捕一個個動了起來,忍着巨疼罵道:“老子一千多巡警,還會找不出這幾個革命黨!”

一千多巡警找幾個人其實並不難找,只是楊以德、段芝貴怎麼也沒有把人找出來。夜裡八點鐘的時候,楊銳帶着程莐回到了德租界二十三號,留守諸人見楊銳沒事,都是大喜,復又看着穿着巡警褲子、和楊銳手拉在一起的程莐,很是不解。

楊銳被大家看得臉似乎有些紅,轉移話題道:“陳廣壽呢?”

“連…陳老大還沒有回來,不過先生回來了,他便會回來了。”說話的是警衛連的老扒手於老根,偷雞摸狗的會,打槍殺人不行,所以只能留守,他的眼睛向來賊亮,透着衣服都能數出幾根毛。

楊銳其實也不擔心陳廣壽的安全,他去救人之前已經留人交代陳廣壽了,他那邊的人只是在外圍觀望,真是要幫忙楊銳會吹哨子。看到於老根的賊眼還在打量着自己,楊銳拉着程莐就要去裡屋,不過程莐卻是有些不想走,心中猜想她擔心另一個女子,楊銳再道,“還有人救回來了嗎?”怕於老根不解,又道,“是一個姑娘。”

“沒有姑娘。”於老根說罷忍了又忍才道:“先生,這姑娘的肚子上……”

說到程莐的肚子楊銳就是頭大,真不知道里面懷着誰的種,程莐聽到卻道,“這裡面是炸彈。”看了楊銳一眼,又道,“找個房間,我去把它解下來。”

炸彈一詞讓楊銳渾身一鎮,他之前還以爲她已經嫁人懷孕,從沒想到裡面會是炸彈。他又喜又驚之後,把程莐拽到房間,問道:“爲什麼要綁炸彈?”

程莐不明白楊銳這麼激動,道:“不這樣帶不進來啊,唐姐姐她們……”說到這心裡又是一悲,方君瑛的炸彈在方聲洞手裡,而之前的那一聲爆炸一定是唐羣英,想到那些活生生的人現在卻死了,程莐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哭着道:“四嫂死了,張大哥也死了,還有七弟和唐姐姐,他們都死了……”

程莐越說心裡越悲,從下午到現在,她一直處於一種莫名的狀態中,開始是方聲洞的死,而後是楊銳的忽然出現,而現在,在確認安全了之後,之前被壓抑着的害怕、悲傷、無助頓時襲上心頭,抱着楊銳大哭起來。

程莐雖然是大哭,但是她哭的聲音很低,只是身上抽搐的厲害,可她越是這樣哭楊銳就越是心疼,環抱她的同時,手又摸到了她的腰間,把那束着的繃帶解開,再小心的把炸彈放在了一邊,然後又攔腰抱起她,出了門走到房子的另一角,坐在凳子上,看着她哭的兇也不知道怎麼勸慰,只是不斷的用手扶着她的背,靜靜的等着她哭完。

環抱着懷中哭泣的人,楊銳忽然覺得自己的生命並非只有革命一種狀態,東北的萬頃松濤讓他如此作想,而今的愛情也是讓他如此作想。可生命最終的意義是什麼呢,難道不是革命大業、國仇族恨嗎?在程莐的哭泣聲中,更想到她差一點就粉身碎骨,楊銳忽然又覺得生命並不應該是爲什麼活着,很多時候它是無意義的,這便如一株花草、或是一棵樹,陽光雨露、春夏秋冬,默默活着又默默死去,活着只是一種存在而已。真要去把它與莫種價值、某種主義相聯繫,那就是一種罪惡。可現在,自己難道不就是在進行這種罪惡嗎?信仰暗殺主義、懷抱炸彈而死,和信仰愛國主義、和日俄作戰而死,不都是在生命之上附加一種所謂的意義,然後讓生命爲之而死嗎?

思維不知道怎麼轉到了這裡,楊銳只是覺得苦笑,更覺得自己越來越把這個世界當成真實的世界。若不是如此,他不會革命,若不是如此,他不會爲窮苦百姓而不平,若不是如此,他不會灼熱的去愛。可這個世界是真是的嗎?正如無法解釋他突如其來的來,他也無法確定這個世界的真。之前他覺得真不真無所謂,可現在,他卻希望它永遠是真的,可萬一這是一場夢怎麼辦?若這完全是一場夢,那革命有何意義,愛情又什麼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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