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日本人特點嗎?”楊銳篾笑道,“戰場拿不到,那就談判桌上拿,談判桌上拿不到,那又回到戰場上拿,屢試不爽了。他難道就不怕我們會魚死網破,一心一意跟他們打下去?”
“竟成,山縣有朋還在背後操持着一切,加上日本之前戰勝過俄國,要他們對我們讓步是不可能的。”外務部部長謝纘泰說道,“現在美國人是希望我們和日本人繼續死戰下去,不過因爲英國人的建議,他們這次不得不出面調和。我想……”謝纘泰看了一眼寒着臉的楊銳,小心的說道,“我想,爲今後計,這一次還是先退一步。”
“不行!”楊銳激動的擡着手,“這肯定不行!對日本只能進不能退,一旦退了,後果不堪設想。英國人那邊如何了?”
“英國人只是不想在關內發生戰爭,關外他們並不在意,之所以要調停,也是不想把戰火牽扯到關內來。現在歐洲那邊已有緩和的趨勢。一旦歐洲那邊的問題解決,那他們的注意力就可以放回遠東了。”謝纘泰道,“前兩天我拜會過英國公使朱爾典。他表示希望看到一個完整中國掌握在我們手中,但前提是我們不得干涉西藏內政。”
“呵呵!”楊銳失笑。現在西藏已經穩穩在13師謝澄手裡,之前是清軍巡防營駐守西藏,現在13師正在和巡防營換防,“他們管的還真多,看來德國人一腿軟,英國人膽子就肥了。其他幾國現在還不承認我們嗎?”
“法國一直是跟着英國的,俄國惱怒我們控制了外蒙,日本就不要說。而美國,代理公使衛理說的好聽,但權力有限,國務卿那邊按照自勳的判斷,他們是想看着我們和日本兩敗俱傷,而後纔好來收拾殘局。所以我說,現在這個時候和日本達成議和是最好的。”謝纘泰把國際形勢分析了一遍,只認爲局勢在惡化,抓緊時間談妥纔是正理。
“季眉,槍械彈藥東北那邊夠了嗎?”楊銳沒馬上答應謝纘泰。只問向參謀部的貝壽同,今日是聯席會議,參謀部也是參加的。
“我們重新從美國購買了一百萬發炮彈。三百門火炮,十萬支新式步槍和五千萬發彈藥,這些貨物將在這個月從美國起運,預計下月底就能運到東北了。有這些槍械彈藥,東北完全可以一戰。人員方面我們也很充裕,以前的農兵……”貝壽同道,但他沒說完就被楊銳打斷了。
“日本知道我們從美國購買彈藥,這麼一大批東西運過來,他們不會派人在海上攔嗎?”楊銳問道。
“這……”貝壽同卡殼了。“和前幾次一樣,運輸彈藥的船隻都是美國船。以前日本人不敢阻攔,那現在也應該不敢阻攔吧。”
“難說!”楊銳說道。“下個月月底纔到,我們和日本人最多談一個月,這一個月要是沒有把軍火運進來,那等西園寺內閣倒臺,安東那邊的情況又不一樣了。”
楊銳說完軍火,只好頭疼的看着謝纘泰,無奈的道,“重安兄,你說吧,要和日本怎麼談和,那些條件是要答應的?”
楊銳無奈,謝纘泰也是無奈,他嘆道:“最好的結果就是恢復原樣,其實我們雙方都是要給國民一個交代,若是雙方同時道歉,同時賠款那就好處理;國體已經確定,現在已經沒辦法變了,安奉鐵路因爲經過美國人的勢力範圍,也不好給,但礦山若是不要緊,還是能給他們幾個。”
謝纘泰越說,楊銳臉色就越發陰沉,只待他說完好一會,他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可這仗是我們打勝了?這樣的結果,與戰敗何異?”
“正是我們打勝了,纔能有這些條件,若是我打敗了,那條件就不是這樣了。”謝纘泰道,“現在外交形勢變了,真要是西園寺倒閣,即使英國不支持日本,關內的租界都被我們佔了,戰爭估計也要打上一年才能結束。而要是我們再敗了,那俄國那邊也要動手了。”
“那就全力打到底吧,一直堅持下去。桂太郎再次組閣,我們就讓他再次倒閣!”楊銳道,“實話說,我能同意的,就是日本不對我們賠款,也不對我們道歉,但是我們手上的日軍戰俘,他們若是想要,那就要花錢買過去,價錢就按照俄國當時支付的,當然也可以低一點,但絕對不能虧本。至於他們的那些要求,我一個也答應不了。”
楊銳說完自己的底線,而後再對劉伯淵和貝壽同道,“情報局查清日本國內動向,緊密聯繫外務部,要真是談崩了,那就是關注日軍出兵情況;總參總後這邊想辦法爲東北籌備足夠的炮彈,美國的到不了,俄國去談談,看他們能賣多少給我們,真要是沒炮彈,那……”他閉目道,“那就用命去拼吧!散會。”
楊銳說完散會,諸人就出去了,幾人當中謝纘泰走的最爲沉重,臨時政府剛一組建就面臨要體面結束與日本的戰事,這是一件棘手的問題。在謝纘泰看來,歐洲局勢緩和之後,關外矛盾轉移道關內未必會有用,甚至還會因此得罪英國。所以從技術的角度看,結束戰爭的最好辦法是楊銳倒閣,這樣國家在屈辱之後。能體面的退出戰事開始國內建設,同時也能平復國民的情緒。倒黴的只是楊銳政府。
這其實就是議會制政體的好處,一旦情況不對,可以立即換人,這是政治家背黑鍋,國會享受成果的邏輯。不過,這一點在楊銳身上絕不可能發生,除楊銳不會同意這種情況發生外,更重要的是復興會打贏了。這種情況下籤訂不利條約,不光是楊銳,便是全體復興會員、全體國民都不會接受。
強硬對外好嗎?謝纘泰認爲可以強硬的時候那就要強硬,應該退讓的時候就應該退讓,更難解的是,楊銳的存在等於在顛覆了議會政治的邏輯,不是政治家在給國民背黑鍋,而是國民在給政治家背黑鍋,那些明明可以退一步的事情,卻爲了所謂的氣節和尊嚴。死拉着國民打到底,這有意義嗎?謝纘泰覺得這毫無意義,特別是在立國之初就更無意義。
謝纘泰心事重重的時候。楊銳則整理心情去京師大學堂,上個月他吩咐李子龍安排和留學生座談,李子龍謹記安排了,但因爲留學生太多,現在只能把會談的地方安排在了京師大學堂,大學堂的校址包括嘉公主府,那裡有一個大殿能勉強坐下幾百人。京師大學堂說是說在馬省廟街,但楊銳對北京的各種街道衚衕依然無印象,只當李子龍說你是在紫禁城後面煤山東側後。他才明白那是在哪裡。
後世即使去了北京,楊銳也不曾去過北大。他對這一次去中國的最高學府並無絲毫歡喜。馬車上面,和謝纘泰一樣。他也在路上想着東北的戰事,確實應該儘早結束戰爭,不然軍費耗費不說,就是國內的工業建設都會被之影響,可問題是他不能退,他一退那就要下臺,而他一旦下臺,那中國很有可能回到民國的舊狀,他絕不容許這件事情發生。
“總理,到學校了。”旁邊李子龍輕輕說道,楊銳之前是有吩咐的,到了大學門口就要下車。
“哦,就到了嗎?”楊銳有些失神,打開簾子看了外面一眼,才確定道,“真是到了。我們下車吧,衛隊就不要進去了。”
“總理!”李子龍跟楊銳日久,到也明白他的習慣,那就是異常重視大學,衛隊不進去,是因爲槍不能進去。不過北京初定不久,學校裡面是不是安全,這就很難說了。
“怕什麼!衛隊不進去,又不是你們幾個人不進去。”楊銳不在意的說道。他自認自己是老天保佑的,要他死不是那麼容易。他說完就沒理李子龍,徑自下了車。
京師大學堂門口,徐華封、蔡元培,還有大學堂的校長柯劭忞已經在等着了。徐蔡兩人還好,一身麻衣的柯劭忞卻很是彆扭,看在他是校長的份上,楊銳沒有擺譜,對着他虛虛一禮。
柯劭忞山東膠州人,七十餘歲,翰林出身,光緒身亡只讓他悲痛不已,但見覆興會在北京並不殺戮,最後還大肆操辦光緒的葬禮,他對復興會的惡感頓減,只是因爲已經年老,加上不想事二主,局勢穩定之後他遂要求告老,而蔡元培也是翰林出身,爲了保證他的生計,想先讓他任一年校長,而後再行退休,這樣就有理由發他以後的退休金。柯劭忞本不願,但見了沈家本身穿麻衣只對國會負責,最後倒也是同意了。
這次聽聞楊銳要來,他身爲校長不得不來,本以爲楊銳年少氣盛會盛氣凌人,不想他在學堂門口就下了車,楊銳虛禮之下他也趕忙回禮,彆扭的神情好了些,但還是沒有說話。
楊銳明白這幫滿清遺老的心事,只對旁邊的蔡元培說道,“孑民,這次是給留學生座談,你學部怎麼湊上來了?”
“哈哈,竟成。”蔡元培笑得大聲,“留學生也是歸學部管理,再說你講演向來都是極好,大學堂裡面的學生聽一聽有什麼不好。”
“你還叫了學堂的學生?”楊銳意外的道,他本以爲是座談會,但現在卻又變成了講演。
“也就是京師大學堂和清華預科的學生,今天天氣好,會場就佈置在外面了,再多的人都站的下。”蔡元培笑道。年握四千兩白銀的教育撥款,他笑的當然明媚。
“我今天脾氣不好!”楊銳照實說道,“搞不好要罵人的。”
“哈哈。”這次不管是蔡元培。就是徐華封也笑了。楊銳在愛國學社的時候,對學生就格外的好。他要是罵人,兩人都是不信。
不想理這兩個在自己身後乘涼的人,楊銳欣賞起京師大學堂的風景。沒有後世硃紅的華麗的大門,沒有看門威武的石獅子,只是一個普通的北方院落,若不是門口的‘京師大學堂’的牌匾,一般人還真不知道這裡就是京師大學堂。這不由讓楊銳想起了陳天華猛回頭裡面說的,‘他且莫講。京城修一個大學堂,要費三十萬銀子,政府說費用大了,至今未修……皇太后復修頤和園,數千萬兩銀子都拿出來了……獨有這三十萬,難道說尋不出?’
楊銳看着寒酸的校門,問向蔡元培道,“這校舍……”
蔡元培明白楊銳的意思,他當初可是被同濟大學堂校園的氣派給嚇着了,當下道。“已經撥款了,但是工程師說這地方大窄,要想建一所綜合性的大學。要換地方纔行。”
帶着些惡搞,楊銳道,“以後北京的大學多呢,乾脆建一個大學城吧,地址……地址就放在頤和園,學生老師吃穿用度都放在哪裡如此?”
楊銳之說,只讓蔡元培吃了一驚,道,“那可是皇帝的地方?”
“皇帝的地方也是國家的地方。頤和園那邊山好水好風景好。學生要入城,每個月放假的時候派船便是。”他說完又道。“我只是提建議,不行就不行。這是你的事。”
兩人談話的時候,小小的校園很快就走完了。藏前的空地上,已經搭好一個臨時講演臺,臺前的空地上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學生,而在藏二樓,居然還掛了一個橫幅,上面寫道:歡迎楊竟成總理蒞臨京師大學堂云云。這隻看的楊銳一陣惡寒,他不知道滿清那時候有官員來了是不是這個派頭,但他不喜歡這個調調,他對着李子龍道,“找人把橫幅給我取下來。”
李子龍應命派去去,蔡元培卻不知道楊銳幹什麼,站立在藏空地上諸多學生鼓掌之餘,卻不明白爲什麼楊銳幾個不入座,而那些依然留着辮子的滿清遺少學生,只想看着這個僞朝總理大臣出洋相。
貼身保鏢的速度很快,幾分鐘不到,橫幅便取了下來,楊銳接過之後沒有上臨時搭建的講演臺,而是徑直走到學生們的前面,找了個空地用橫幅墊着,就在所有人的面前坐了下來。在衆人都面面相覷的時候,他則大聲說道,“同學們,都坐下吧,都坐下吧。”
楊銳坐下的時候場面比較亂,學生和諸多老師都不明白他要幹什麼,只等王小霖的人把廣播移了過來,他的聲音才大了起來,“同學們,都坐下吧。都坐下吧。”
他的聲音傳遍會場,一些學生才按照他的意思坐了下來,不過依然不少的學生還是站着,他們想看這個革命黨究竟要幹什麼,學生如此,老師也是如此,不過蔡元培和徐華封倒是明白楊銳的做法,毫不介意的坐在他身邊,一直跟着後面的柯劭忞,見蔡元培坐下他也在人攙扶下坐下,這之後,坐下來的學生老師才佔多數。
“今日本是座談會,所以大家還是座談吧。大家有什麼關心的問題,現在就可以當面問我,我將在這裡一一作答,不過時間有限,還是請大家多說一些實際的問題。”楊銳見場面安靜了下來,解釋道。但或者是學生們沒有見過如此的總理,或者不習慣這樣的座談,更或者是不屑於亂黨的頭目面談,他話說完卻一直沒有人提問。
看見這個場面,楊銳只好打破僵局,“還是我先開頭吧。今日本來是要和留學生座談的,你們學成歸來,馬上就要投身國家的建設上去,藉着這個機會,我想和大家談一談。
談什麼呢,我能想到只有兩個,一是國家的現狀,二是想了解大家的想法。前面一個不需多說,國家很衰弱。我們的財政收入大概只有日本的一半,工業只有它的十分之一,識字率、大學生數量也和日本差得遠。只有它的幾十之一甚至更少。教育是國家的未來,工業是國家的脊樑。留學的同學要做的是建設我們的工業,發達的工業讓將這個國家更加安全,更加富裕,這是政府的想法。大家明白之後,是不是能說說你們的想法?”
楊銳幾句話算是熱了場,一個學生在他說完之後大聲道:“總理大人,現在吏部說要重開科考,是不是真的?”
“是重新開考。不是重開科考。”楊銳答道,“以前的官員大部分是考出來的,科考廢了,很多人出人頭地的路子被堵死了,出洋留學不便宜,考官費留學也不容易,所以吏部是想重新開考。”
“那究竟要考些什麼?”更多人的追問。
讀書爲當官,即便那些有辮子的學生也豎着耳朵聽。不過楊銳卻不想多說這個問題,只道,“吏部現在正在徵求各界意見。具體考什麼,怎麼考,將按照最後的意見來辦。大家到時候就知道了。”
楊銳把話題斷掉,又有諸人問了幾個問題,座談會就徹底冷場了,估摸着會面的時間要到了,他只好不在矜持,開始道,“還有一些時間,我想說說我對大家的期許吧。有很多留學生回來了,這很好。可我很擔心你們把洋人的一些缺點也帶進來了,這對於國家的將來極爲不利。所以我想說說。
就文化論,中國早有的傳承已經式微了。現在有的只是駱駝文化。什麼叫做駱駝文化?就是隱忍的文化、盲從的文化,他們最信經典,最從聖賢。這種文化是自閉的,因爲聖賢從來不能被懷疑,不可被懷疑,因爲一旦懷疑那就是大逆不道,就是有悖倫常。
在這個封閉的文化圈子,聖賢話語很是含糊和不確定,從任意一個角度去解釋都能形成真理,聖賢用含糊不清的說了許多倫理,劃定了許多等級,而後構成了一個次序森嚴的社會。爲了維護這個封閉的圈子,這種文化以註疏見長的,它的特徵不在於說出前人沒有說過的話上,而是努力重複前人、古人、私人說過的一切。他只在乎已知的東西,從不稀罕未知的東西。
而西方的文化,也用一個動物來形容吧……就叫做獅子文化。獅子的文化以批評理性爲基點,有着嚴格的語法和嚴密的邏輯,他說的東西從來都是精確的。
這完全和駱駝文化相反,駱駝是含糊不清的,但在範圍上卻是限死的,這種限死或叫祖制、或叫規矩、或叫倫常,反正是不允許人們有任何的逾越;但獅子文化是精確的,他有年代,公元前、公元后,分的清清楚楚,不象駱駝沒有年代,只有王朝,同時它在範圍上也是開放的,西洋人還從來就不喜歡說別人說過的東西,只想說前人沒有說過的事情,即使要說原有的東西,他其目的也不是重複,而是批判,基於理性的批判。
從洋人來到東方開始,中國的駱駝文化就開始瓦解,這就象拿着堅船利炮的洋人,很輕易就能殺戮我們的國人。諸多同學都學過西學,都有着理性的武器,駱駝文化裡所有的規條都很容易被批評,被殺死。我正是擔心你們手中的武器,殺死駱駝沒事,它的大限已到,但千萬不要把駱駝身上的東西全部拋棄,因爲原有的傳承也在裡面。
正如我之前所說,西方的文化是腦的文化,它的根本在於思考,而東方的文化是心的文化,它的根源在於感悟。從商周開始,這種感悟就被人故意的扭曲成道德倫理,但即使扭曲,他也有微弱的傳承,這種傳承,或者說這種心的感悟,不是固化的,不是道德的,而是有感而發,是觸景生情,是對生命本真的呼應。
在對文化的劃分裡,有些可以叫做‘可愛不可信’,有些可以叫做‘可信不可愛’,我們的文化是可愛的,是人性的,但是很多時候它不可信,因爲它只能悟,無法證明;而西方的文化是可信的,是理性的,但它從來就不可愛,因爲它追求的是物的真理,而不是對人的關懷。
如果一個信奉理性至上的人來到這個滿是駱駝的國家,那麼在批評原有的聖賢之後,原有盲從的習慣會讓民衆將這些批判家奉爲新的聖賢,子云詩云變成科學宗師,倫常規矩換身爲理性崇拜,這將是我們的悲哀,這就是我的擔心……”
楊銳在京師大學堂對着諸多學生說着自己的擔心,而不是鼓勵大家建設國家,只讓蔡元培很是驚詫,在回去的路上,他明問楊銳爲何會說這個,楊銳卻是疲倦的搖頭。他對於國勢的感悟就在於此,在一國之長的位置上,他不但能感受哪一寸國體受到威信,哪一個市場被洋人佔領,甚至也能感受到儒家文化在不斷的瓦解,在被西方文化顛覆。這些都是危險的,尤其是後者,即便在百年之後,沉淪依然在繼續。
楊銳不明所以的講話,有了不明所以的結果,其他人不明白,但話語傳到禮部的時候,章太炎笑搖着扇子這對鄧實笑道,“看來竟成把我們要說的說完了,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