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格雖然唱着‘誓掃敵寇不顧身’,但以胡琴齋的聰慧早就知道他其實是‘爲求升官不顧身’,可誰不想升官呢?新朝軍銜最高的那些將軍,年齡大則不過四十,年齡小者只有三十,還有當朝總理大臣也年不愈四十,如此年輕便封爵拜將,實在是讓人豔羨。
貝壽同中將和駐德軍官的交流一個下午就結束了,當日的晚間潛艇部隊和一同訓練的德國人舉行了軍官晚宴,嚴謹的德國人在酒精的作用下開始狂歡,他們並不知道身着普通軍官禮服貝壽同的身份,只從他流利的德語判斷他是剛來的學校教官。
“德國人喝醉了都是這麼瘋嗎?”擺脫喝得半醉嘮嘮叨叨的德*官,貝壽同問向錢伯琮。
“大概是。”錢伯琮也喝得不少,“在他們自己看來,潛艇部隊只是提爾皮茲說的‘紅色鯡魚’,最多就是在近海防禦敵艦,根本就沒有出遠洋和英國皇家海軍對轟的機會。你可知道,提爾皮茲爲了使國會支持海軍造艦,發動了全德國的學者教授爲其鼓吹,各種海軍雜誌也是四處發放,那些入不了陸軍的青年都被大炮鉅艦吸引到了海軍,可一上艦發現只是幾百噸的潛艇……嘖嘖,那些人臉都綠了,哈哈……”
德國陸軍軍官貴族極多,海軍軍官則多是一些沒什麼關係的中產家庭,而潛艇部隊,那更是沒關係中的沒關係了。想到德國特殊的國情和現狀,貝壽同認爲楊銳希望德國潛艇振作的希望估計要落空,只是德國人不大力發展潛艇,一旦開戰德國海軍拿什麼戰勝英國人嗎?
“下一批水兵什麼時候到?”貝壽同沉思的時候,錢伯琮就着音樂的掩護問他潛艇部隊後續的事情,戰爭的味道他早就是聞到了。
“應該是十天之後。怎麼了。船廠那邊又交貨了?”貝壽同問道。
“嗯。前幾天就通知了,早前我還擔心他們生產不過來,誰聊到現在船廠每個月交貨十艘。這次要交的是第二批潛艇。照這麼算,也就是到明年過年前。一百六十艘潛艇就會造完。”錢伯琮道,“難怪先生會說工業是國家的脊樑,這德國的工業……真是!”看到別人,再想到自己,錢伯琮很感慨。
“我們終究有一天也會有的。”貝壽同說道,言語間無比堅定。
貝壽同的到來讓潛艇部隊官兵激動了好幾天,但最終這激起的激情又被嚴苛的訓練給磨平了。淺海的訓練結束之後,第五期畢業的學員開始隨艦出洋訓練。這是胡琴齋少尉最痛苦的時光。雖然他矮小卻強壯的體魄並不比u-39號潛艇上任何一個人遜色,但身爲領航員的他卻擔心自己馬虎的性格會出錯誤。海軍是個講究嚴謹的兵種,初到艦上的那一個月他簡直懷疑自己幹不下去——他連最簡單的情況彙報都做不好,無法做到簡明扼要,倒是他的小學同學章桂齡常常受到表揚,這讓他很是不甘,當年他可是孝豐才子來着。
航行在冬季的大西洋上,即使無風的時候,也會泛起惱人的波濤,而當颳起八級大風。那波濤則更加驚人,巨大的海浪從側面翻滾過來,使潛艇傾側的很厲害。站在那一側的歐陽格中尉感覺都要掉出艦橋之外了。胡琴齋站的比歐陽格低一個臺階,但是海浪還是滾過指艦橋,無情的向他還有站在他身邊的艦長周文銳上尉沖刷過來。
感覺到海水刺骨的冰冷,胡琴齋報告道:“長官,我請求下去更換雨衣。”
“不行!”周文銳上尉拿着望遠鏡拒絕道,雖然他身上穿着的就是雨衣。檢查完四周的海面,放下望遠鏡的艦長他掃了胡琴齋一眼,道:“我看不慣嬌生慣養的人,也討厭水兵穿膠皮鞋和雨衣。特別是在值班的時候要求換衣服!潛艇的艦橋太低,我們要不斷的觀察四周的情況。以警惕敵艦的突襲。你明白了嗎,少尉?”
“明白了。長官!”身子猛然的一震,胡琴齋條件反射似的立即答道。
“大聲點,我聽不見!”周文銳看着他似乎有些顫抖的矮小身軀,憐惜在眼眸中一閃而過。
“明白了,長官!!”胡琴齋似乎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很好!你值班吧。”看着即將到來的暮色,周文銳上尉說罷就退下了臺階,一旁的歐陽格中尉在他肩膀上拍了幾下,也退下去了。
海浪繼續洶涌,站在艦橋值班的胡琴齋臉上忽然流下淚了,他覺得艦長是故意如此,以懲罰他上艦橋之前沒有穿好雨衣,只不過那淚還不等他擦,就被滾過艦橋的海浪給沖走了。夜裡十二點的時候,接班的人替換了他。當他進入船艙的時候,身上的水簡直成了小河,在換衣服之後,他接着開始計算航行路線,並儘量不弄溼領航員的地圖——當領航員值班的時候,誰也不能替他繪製航行方向的航圖,他唯有在值班以前或者值班以後完成這件事情。
胡琴齋作爲必要的計算之後,就回鋪位睡覺了,這是他最狼狽的一天,而之後的幾天裡,他勉強能跟得上不斷變換方向和速度的u-39。在某一天的中午,潛艇又浮出了水面,凸起的艦橋和甲板炮劃開了平靜的水面,濺的水花四作,連續幾天的暴風雨停止了,海面平靜起來,顯得格外澄碧。
“領航員把航行方向正向一.a點。”從指揮台上發出了命令。
u-39要到達的平方名稱,胡琴齋是熟悉的,他趕快把分度器放在平行線上,作完應有的計算之後,他頗爲自信的向指揮台回報:“航行方向是二百七十八度。”
機器很快就開始動作,u-39迅速而又準確的轉入新方向。可隨着潛艇的轉向,胡琴齋的臉卻變得漲紅,他忽然發現自己弄錯了度數。他需要做的分度器最低度數不是兩百七十八度,而實際纔有九十八度。尷尬的胡琴齋傻楞之後,立刻跳起來跑到指揮台。對正站在指揮台前的歐陽格中尉低聲說道:“我能校正一下潛艇的方向嗎?”
“可以。”歐陽格中尉看了他一眼,很平靜的答道。
看見艦長和政委正談的高興,胡琴齋低聲的命令舵手。“船向右轉!”
舵手立即把舵向右擺,並帶着海員所具有的那種彪悍向通話管裡報告:“是。船向右轉!”
歐陽格早就知道他算錯了方向,原本裝的很平靜的神色忽然驚訝起來,大聲的問道:“領航員,你這個矯正方向矯正了多少度?”
歐陽格問完就大笑起來,只讓胡琴齋無地自容,而一邊談話的艦長和政委也察覺了這邊的不對,在明白什麼回事之後,也是大聲的笑。只是艦長這次倒沒有嚴厲責怪。而是善意的道:“下次不要犯這樣的錯誤。方向錯了一百八十度,可要出大亂的。”
“是長官!”紅着臉的胡琴齋只能立正,心中發誓再也不犯這樣的錯誤之後,但在幾天後的一個早上又是出了問題。
早上他正睡的死人一般的時候,水兵長小聲的叫着他,“少尉同志,太陽出來了……”
“什麼太陽?”半迷糊狀態的胡琴齋還不明白什麼意思。
“太陽出來了,”水兵長急忙解釋道:“因此,艦長命令你確定方位!”
‘確定方位’這四個字,立刻把胡琴齋的睡意驅趕的一乾二淨。他急忙跑到艦橋,但匆忙間卻把六分儀給忘記了。他正想自己要倒黴的時候,到了艙口才知道是多餘的。艦橋上艦長、政委早已經在觀測太陽的方位了。
“領航員,今天的太陽很適合你的工作。”艦長不動聲色的說道:“只是那裡是什麼?”他指着遠處的海平線。
看着淡藍灰色的遠處,胡琴齋的心中狂跳,他似乎看到了陸地。可根據之前的計算,最近的陸地距離潛艇應該是幾百海里以外,當然那也有可能是暗礁或者小島。海洋如此深邃,不能能所有的地方都被人熟悉,可雖然如此,但潛艇前方出來的卻是越來越寬廣的黑色。也許是在航行線的時候出了大錯。胡琴齋害怕的想。
“中尉同志,那邊是陸地嗎”沒有望遠鏡的胡琴齋只好問向歐陽格。
“是……是的!我確定是陸地。”舉着望遠鏡的歐陽格猶豫了一下。很識肯定的道。
“長官,我請求把潛艇的方向轉一百八十度。”寒風中。胡琴齋額頭冒出細密的汗。他
知道自己的計算出了大問題。
“還是保持原來方向和速度吧。”艦長依然是不動聲色。“弄清楚是劃航行線圖有錯誤的時候,再叫我,再報告。”
艦長如此的平靜只讓胡琴齋吃驚,但是如果不改變航線,那麼是要讓潛艇往暗礁上撞嗎?並且,這裡已經出了北海,要是被英國海軍發現中華海軍在駕駛德國潛艇,那麼之前的反覆申明的保密可就要……胡琴齋逃也似的離開了艦橋,迅速的在航海桌上細緻檢查之前的計算,可他算了又算,甚至考慮到了儀器和舵手可能產生的一切問題,重新畫了新的航行線圖,結果,不管航行方向有什麼的偏差,海岸線是不可能離u-39這麼近。正當胡琴齋找不到錯誤欲哭無淚時,水兵通知他艦長要他上艦橋。
“少尉同志,你發現哪裡算錯了嗎?”艦長忽然微笑的問。
看到他笑,胡琴齋一時間有些茫然,他語無倫次的道:“報告長官,我沒有……”
“先不要說你那裡算錯了,你剛纔看到的陸地在哪裡?”艦長再問。
胡琴齋剎那間就呆住了,當他再看海平線的時候,只發現那邊什麼也沒有。他忽然想起歐陽格中尉的話,急道:“可是,可是剛纔中尉……”
“你的航行線圖計算有錯誤嗎?”艦長打斷了他。
“暫時沒有找到任何錯誤,長官。”胡琴齋挺直了胸膛道,他現在知道這只是個惡作劇,臉頓時又漲紅了。
“很好!少尉,稍息。”艦長點了一支菸。“你不要激動,這只是一個針對你的測試。你很聰明。但是也很馬虎,可當你不斷犯錯的時候,又會不斷的懷疑否定自己。這就很矛盾。你是領航員,全艦方向完全靠你來掌握。即便是平時出錯,我們所有人都有可能回不了家,如果是戰時,那問題將會更大,我們很有可能會因爲方向的錯誤而自投羅網。
今日的事是要你記得,在你自滿的時候,務必要警惕,因爲很多錯誤就是因爲你過於自信;而當你懷疑自己的時候。務必要鎮定,並且基於實際去反思,而不要人云亦云,人都有恍惚的時候,尤其是在戰爭中,要深信你可以把事情做對!”
艦長的話讓原本有些激動的胡琴齋完全沉浸下來,在心理測試引入整個吏部的時候,軍隊對軍官的挑選也使用它作爲輔助。智商、技能在很多時候並不是最關鍵的,戰爭中最重要的是心性,可不管是什麼性格。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或者說,優點其實就是缺點。謹慎的反面是保守。自信的反面是魯莽……等等等等。如何教會軍官把握住自己性格的優缺點,是軍官培訓中的一個重要內容。
遠洋航行一個月零十五天之後,再回基爾港的路上,艦長通知胡琴齋他已經通過了領航員的所有測試,得到的分數是‘優’。胡琴齋對此倒是沒有任何喜悅,四十五天的航行完全使他換了一個人,原本好動易激的性格也似乎徹底的消失了,靠岸之後,鄭重的向訓練教官敬完禮。他帶着自己的行囊回到了港口的住所。
春節已經過了,可滿是積雪的營房裡依舊熱鬧。正當所有人感到奇怪到時候,部隊廚子看着剛入營的他們高聲招呼道:“啊!回來了啊?快!快!吃湯圓!吃湯圓!國內送過來的。你們啊,再晚來會就沒了。”
居然已經是元宵了,大家幹愣了一會立馬揹着行李衝向飯堂。在德國雖然能吃到中國菜,可這些食材都是德國的,似乎怎麼做都沒有家鄉的味道,現在聽說是國內送來的湯圓,所有人立馬就圍了上去,春節的飯菜大家沒吃到,可元宵的湯圓可不能再錯過了。
飽飽的吃了一頓,休息片刻再去公共浴堂了衝了個舒服的熱水澡,胡琴齋這纔回到了營房。炕火剛剛燒起來,依然冰冷的牀榻上有一堆東西,這些都是負責後勤管理營房的士兵放置的。最上面的是印着皇家及復興軍徽章的紅色禮包,先是一封慰問信,言辭是嘉獎身在異國的將士,而後盒子裡是一些年貨,除去有皇家和復興軍標記的禮品,更有安吉的山核桃。
看過家鄉的來信,他才知道孝豐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父親在前清是孝豐縣五十一圖【注:】中的圖莊書,而在新朝,則變成了鄉里面的文書,和以前有一點沒一點,全靠問百姓士紳要差使錢不同,現在父親已經身着綠袍,變做堂堂的從九品官員了。月餉亦有着落,每月十四準時下發四兩銀,過年還有一個月增餉。四兩銀子就算是省城,一家五口也能過上不差的日子,在孝豐那可以說得上是小康了,再有這雖只是從九品,可這也是朝廷命官啊,在京城裡吏部是有名字的,這地位和之前的莊書完全不同。
父親來信字裡行間投入出一股說不出的喜悅,*頁信箋中他除了說自己的官職,還說目前的工作,那就是清查田畝。在他看來,朝廷如今的策略無疑是有高人指點的,即把孝豐五十一個圖合併成十五個鄉,之前靠士紳百姓有一口每一口賞飯吃的小吏和以往全然不同,如今拿着朝廷的餉,幹得是朝廷的活,哪家有隱田,哪裡人跋扈,這些以前生計無着、兼職收稅的小吏全都知道,不等農會揭發、飛艇測繪,這些新干部們一個晚上就畫了出來。碰上刁蠻的地主,他們也帶着縣警察局、縣國稅局、甚至縣農會的人上門,對這些人家先是好言相勸,講半天道理還不爲所動,那就是強制執行了。
除了講述家裡的境況和自己的工作,信的最後還提到了胡琴齋的婚事。兒子入了軍校,以後畢業就是軍官,自己則已然是朝廷命官,最近一段時間胡家的門檻都被踏破了。說親的人從以前看的起的親朋故友,到以前沒拿正眼看過胡家的士紳,都急急的想把女兒嫁到胡家。
胡琴齋看着來信的最末父親心中居然相中了其中兩家。只是兩家孰優孰劣還不能斷定,急得把信一甩趕忙要回信——開始強制推行婚姻法的新朝是講究婚姻自由的。而胡琴齋心中是想有一份總理大人那樣的婚姻,夫妻兩人相愛相隨、生死與共——只是當他看到信的最末父親是要他自己確定的時候,他才把筆放下來。
長長的家信看完,另外居然還有一封好友章旭初的來信。從此信的郵戳上來看,此信是先寄到杭州陸軍小學,而後再轉到千島湖海軍學校,最後再轉到這裡。胡琴齋看着那數枚郵戳和早已磨損的信封很是感慨,他覺得自己能在萬里之遙的德國收到這些東西。完全是出自部隊的關懷,部隊簡直是比家還像家啊。
拆開這封好友寫在幾個月前的信,一入眼就是抱怨。去年的科舉考試章旭初是報了名的,也做了不少準備,他不期望自己能考到省府杭州,只希望能進縣衙成爲一個不起眼、但能穿官袍的芝麻小官。考試之前去算命說必定能高中,可考下來卻是名落孫山。
考運不順,家運也不順,隨着去年通過的減租案,有四百多石地的章家。爲了不把地的放租權交給國稅局下屬的租棧公司,內部開始和其他類似的人家一樣分家。以前雖會勾心鬥角但勉強能和和氣氣的家庭,因爲分家可是鬧的不可開交。幾個哥哥差點打了起來,嫁出去的兩個姐姐也回來想要一份地——她們是問過訟師的,按照剛頒佈的繼承法女兒也是有繼承權的。子女個個都不講情面只要實利,把章旭初父親氣的差點吐血,他現在才知道以前那些孝順模樣都是裝出來的,氣急之後他父親把地全交給了租棧公司,揚言要等他死了之後再讓子女說分家產的事情。
章旭初是聽聞北京被革命黨佔領之後,小學堂裡第一個剪辮子的,胡琴齋是第二個。當初章旭初剪完辮子還被同學譏諷了一番。是胡琴齋幫着他說話,和其他幾個同學對罵的。如此一個贊同革命、嚮往革命的人卻在新朝開國這一年多時間裡處處碰壁。要是以往開科考,憑藉章家的關係他定是能入縣衙爲官的。那地租也不會減得這麼狠,可現在,革命似乎沒有給章家帶來什麼好處……難道說,革命對於每個人說真的不一樣嗎?
胡琴齋沒辦法去想那麼深奧的問題,家信中既然一切都好,婚事也徵求他的意見,那麼他就沒有什麼好急的了,他先是把回章旭初的信草草寫完,檢查是否有泄密內容之後,本想回一封家信,但看到章旭初信中提到小學同學闞懷珍也考入了軍校,頓時又想這給他寫一份信問好,當初在小學堂的時候,他、章旭初、闞懷珍三人是最爲要好的。
胡琴齋這邊信長寫完,隔壁營房的章桂齡便衣衫不整的跑了過來,他手上拿着一個紅紅的罐子,這個胡琴齋這邊也有的。只見章桂齡一邊用手扇着嘴巴,一邊道:“這就是涼茶嗎?苦的要死,你喝過沒有,真是像藥一樣難喝。真是苦死我也!這怎麼還是復興軍特供?難道以後我們天天要喝這個東西嗎?”
和胡琴齋同寢的人早就開罐喝過這王老吉涼茶了,只是剛纔胡琴齋專心寫信,沒有注意。此時聽聞他說涼茶不好,胡琴齋沒說話營房裡的廣東仔就不高興了,“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這涼茶很有名的啦。前朝咸豐年間這被滿清皇帝定爲文武百官的清涼茶飲的啦,王老吉還被封爲太醫令,現在朝廷幾萬裡都把涼茶給送來了,不謝恩還盡抱怨,要是前朝早該殺頭了。”
廣東仔手中正伶拎着一個喝空的涼茶罐子,說話的同時還用手比刀以示嚇唬。章桂齡看到他盯着自己手中的這罐涼茶,連忙遞了過去,“君子不奪人之美,兄臺這麼喜歡,還是讓給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