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快速突入渤海灣是他的計策,而爲了牽制支那潛艇,炮擊滬上等地、吸引支那潛艇南下也是他的安排,可是現在計劃失敗不說,艦隊還半數沉沒,只有金剛號戰列艦,千歲號、音羽號三艦帶傷返航,本來萬無一失的計劃,現在卻遭次慘敗,真是……
不過佐藤少將畢竟是大日本海軍的戰略家,大日本海軍主義的奠基人,一艘主力艦和四艘巡洋艦的沉沒並不能將其打敗,臉色煞白的他恍惚後開始死死盯住電報上‘水上雷飛行機’六個字細細思索。這六個字說明,艦隊遭遇的並不是支那潛艇,而是支那飛行機;而再從比睿號也沉沒的消息推斷,支那飛行機攜帶的不應該是十四英吋魚雷,而應當是十八英吋魚雷。十八英吋魚雷,那可是超過一千磅的重量啊。
“佐藤君,是炮擊艦隊發來的電報?”秋山真之看着佐藤鐵太郎拿着電報汗如雨下,有些不安的站了起來。
“是的!”佐藤鐵太郎拿着電報沉聲說道:“計劃失敗了。支那人用飛行機上攜帶水上雷襲擊了整支艦隊,比睿號、千代田等五艘戰艦沉沒;金剛號也受損嚴重,它們正在返航的路上。”
“納尼!”秋山真之也好,山下源太郎也好,島村速雄也好,全被他吐出的消息驚呆了。“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反應最激烈的是山下源太郎。他聽到比睿號戰沉就懵了,佐藤之前的計劃是炮擊城市外的荒地,而他則要求艦隊務必炮擊城市。如此以懲戒支那,現在艦隊受創如斯。他害怕失敗是因爲他執意要艦隊靠近海岸的原因。
“和潛艇一樣,支那海軍又運用了新武器。飛行機上掛載水上雷,逼近艦隊後襲擊,這不是加藤中將閣下能抵達得住的。”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秋山真之。飛行機掛載水上雷或者炸彈並不稀奇,全世界的海軍都曾經產生過這麼的想法,只是這一次被支那人先實現罷了。
“就這樣嗎?就這樣嗎?”想着那些帆布破木頭的飛行機擊沉了帝國海軍的主力艦,軍令部總長島村欲哭無淚,要知道比睿號上個星期才服役的。第一次出航就被支那人擊沉,他這個軍令總長可是做到頭了。
“閣下,還是馬上通知下平大佐吧。”回覆理智的佐藤鐵太郎提醒道:“支那人既然在滬上佈置了水上雷飛行機,那麼渤海沿岸也一定會有,還有臺灣那邊也要通知。可惜我們不知道支那的飛行機能飛多遠,如果他們能飛過幾百海里,那佐世保也危險了……”
佐藤少將嘴裡說出來的東西讓軍令部內所有人的背脊都顫顫發抖,真要是支那飛行機能飛到佐世保,那整個第1艦隊就危險了。
“馬上下令,讓佐世保的艦隊到橫濱來。如果不行那就再往北,”這下輪到總長島村速雄額頭冒汗了,他無法想象整個帝國艦隊被支那飛行機擊沉的場景。真要是那樣,那帝國幾十年辛勞將毀於一旦。
“還要通知我們的盟友。”秋山真之插了一句,“和潛艇一樣,支那不可能單獨研究出這種飛行機,一定是獨國賣給他們的。”
在更大一號危機的促使下,軍令部的人再沒有糾結於比睿號被擊沉,而是馬上忙碌起來;至於秋山真之提醒盟友的好意並不必要,英國的滬上總領事在聽到海戰結果和簡要過程之後便即將魚雷轟炸機擊沉戰艦的消息急電到了倫敦。
只是,在外行人看來的如此緊急的消息在英國海軍大臣丘吉爾爵士看來一點也不着急。英國皇家海軍早就開始了魚雷轟炸機的研製了。而且對於馳騁四海的皇家海軍來說,她的研究走的更遠、要求更高。皇家海軍需要的是能隨艦隊同行、且能在水上起飛的水上魚雷轟炸機,而不是沒有金屬機桴的岸基魚雷轟炸機。
爲此。今年春天的時候,肖特兄弟公司就在海軍部的要求開始研製肖特-type166型水上魚雷機,這款水上魚雷轟炸機這個月初剛剛試飛完,雖然該機搭載的只是十四英吋魚雷,但如果去除那巨大沉重的金屬機桴,同時將三千五百磅的飛機略做減重,將其變成岸基魚雷轟炸機,那麼其掛載的八百一十磅重的十四英吋魚雷立刻可換成一千兩百磅重的十八英吋魚雷。
當然,沒有人知道復興軍使用的是十八英吋魚雷,也沒人知道這種魚雷因爲大量使用鋁合金部件,其重量只有四百五十公斤,也就是一千磅。當來自滬上的電報到丘吉爾手上時,他除了深吸幾口雪茄,含糊的嘟囔了一句‘走運的中國人’外,下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催促肖特飛機公司趕快研製更先進的肖特-type184型水上魚雷機,這款新飛機將採用兩百二十五馬力的sunbeam-mohawk液冷發動機,它比之前肖特-type166型的發動機增加了六十五馬力,速度也更快,達到七七節(145km),比166型快了二十一節。
丘吉爾督促肖特飛機公司後,這才照例讓駐中國公使館武官弄清有關中國岸基魚雷機的事情,不過等他的電報到達北京時,公使館的參贊麻穆勒先生已經開始着手打聽這件事情了,他還想等到明天上午一上班,就親自去拜訪外交大臣謝纘泰。
英國人在行動,德國人、法國人、美國人也在行動。特別是德國人,仗着革命前在滬上結下的友誼,呂特和公使館參贊辛慈一收到海戰消息就前往謝纘泰的宅邸拜訪。
“謝大人。祝賀貴國獲得一場難以想象的海戰勝利。”呂特的情面謝纘泰難以拒絕,是以他和辛慈在客廳沒等多久,謝纘泰就出來。
“勝利?”謝纘泰本以爲是出了什麼大事。聽呂特說到海戰,他頓時明瞭兩人此來的意思。當下笑道:“這次只是日本人毫無防備所致,總理大人常說,戰爭不是僅靠一兩件新武器就能勝利的。”
“是的,我完全贊同這一點。”呂特也笑道:“不過,在海軍大決戰的時候,如果有攜帶魚雷的飛機出現,那麼海戰的結果很有可能會被改寫。謝大人,我是應海軍部提爾皮茲元帥的請求前來拜訪您。我國希望貴國能出售數架這種魚雷攻擊飛機給我國海軍。”
“呂特先生,這其實是軍事上的事情,照理說還是和總參直接聯繫比較好……”謝纘泰這邊其實早有腹稿,畢竟趁歐洲大戰時推銷中國國產軍火就是外交部的重要職責之一,但他還是拿捏了一下,當看到了德國一臉急色的時候他才道:“呂特先生,有些事情本不該多提,可是貴國公使一直拖延交付青島一事,這……”
謝纘泰一提青島,呂特的期望的神色就僵住了。國內那幫人滿心以爲這一次戰爭德國會勝利,所以根本就不想交還青島,特別是在中國沒有加入同盟國的前提下。歸還只是爲了誘使中國和進攻青島的英日艦隊作戰才做出了這樣的承諾罷了。現在倒好。中國人三天功夫就消滅了遠東俄軍,這就讓自己處於一種很不利的位置,不知道是選擇交還還是食言。
“謝大人,我國皇帝陛下早就決定歸還青島,但是這件事情一直被國會的議員所反對,畢竟青島和膠濟鐵路我國此前投入極大。不過,謝大人請相信,交還青島只是時間問題,我國皇帝陛下絕對不會食言。”辛慈見呂特不好回答。當下出來圓場面。
德國人打什麼主意謝纘泰早就和楊銳討論透了,在認定德國會戰敗的前提下。青島並不是大問題,謝纘泰只是想提醒他們還欠着自己一個事情沒做。
辛慈說完後謝纘泰故意沒有答話。只等客廳裡氣氛足夠尷尬的時候他才說道:“總理大人一直崇敬德國,而復興軍在德國的幫助下也很受益。考慮到我們兩國的友誼,我想出售這種飛機並不是難事,只是這畢竟涉及到專利問題,我國直接銷售給貴國樣機和圖紙即可,之後就採取授權生產的辦法……”
謝纘泰說到這裡忽然停住了,他記得這魚雷轟炸機裡面有很多鋁合金部件,鋁合金不是保密的,但是鋁合金部件就目前而言全世界只有山西才能製造,飛機設計可以授權,可鋁合金配方、鑄造工藝這些可是不外售的。
“是這樣的,”謝纘泰轉口道:“按照我所知道的消息,只有十八英吋重一千兩百多磅的魚雷才能損害無畏艦,所以爲了在有限的馬力下要使飛機能搭載一千多磅的魚雷,我國使用了一種新型鋁製材料對飛機和魚雷機進行減重,不然,飛機只能攜帶更小的魚雷。飛機和圖紙可以銷售給貴國,製造也可以授權,但飛機上獨有的鋁製部件只能由我國供給,我很擔心英國會阻礙貴國的海外貿易啊。”
見謝纘泰這邊同意此事,呂特和辛慈都是大喜,他們倒沒有在意什麼鋁製部件,謝纘泰這樣說,再他們看來無非是要德國多買飛機的藉口而已,呂特當下道,“謝大人,貿易通道英國並不能完全封鎖,北海之內還有荷蘭、丹麥等國需要海外貿易。我國提爾皮茲元帥希望能儘早知道這種飛機的具體性能,然後酌情購買五十到一百架。”
“性能?”謝纘泰深思了一下,而後請諸人稍候就去書房取那一大堆產品廣告了,盞茶功夫不到,一本設計精美的產品宣傳冊出現在呂特等人面前,封面上除了數架飛機外,還有兩個拳頭大的漢字‘馮氏’,而後再是一排小字‘飛機制造公司’。
大概是考慮到客戶都是外國人,這份以楊銳記憶、仿造於後世醫療器械公司的產品宣傳冊,除了封面上有幾個漢字。其他都是以英法德三種語言編寫的,在一大通天花亂墜的細節描述後,宣傳冊的封底是整個飛機的性能:
長度:三十五英尺七英吋;翼展:五十英尺三英吋;機翼面積:五百三十平方尺;空重兩千八百磅;毛重:四千五百八十磅;動力:黃河二型液冷發動機。兩百馬力;最高時速:六十五節;耐力:四小時;武器:十八英吋航空魚雷;水上型:……
呂特只懂化學,辛慈除了四處刺探情報、懂得些陰謀詭計外對機械一無所知。兩人拿着宣傳冊就回去了。不過客廳茶盞還未收拾,門房又報美國公使芮恩施求見,謝纘泰對此只是嘴角一笑,這飛機賣給德國是要讓他們把戰爭打的久一些,其他國家可沒有這個待遇了。謝纘泰笑完後,不知怎麼又埋怨起楊銳來,在得知朝鮮一切平安之後,似乎從白天到現在楊銳都好像消息了。一封電報都沒有,他到底在幹什麼?
總理大人在幹什麼?這事情怕除了他自己和他夫人程莐之外怕是沒人知道。
從安州到丹東坐火車也就一百三十公里,可是鐵路上全是東進的軍列,所以這一百三十公里從下午一點磕磕絆絆走了八個小時還沒到安東。火車上同處一室的楊銳和程莐本來是像以前那般彼此沉默,可洗過澡後的女人卻把烏黑的長髮盤了起來,一根翠綠色的簪子插在腦後,有一種說不出的古韻,再加上因爲頭髮盤起而露出的修長細頸,合身軍服所襯托出的玲瓏身軀,以及沐浴後的特有花草香味。這一切都讓楊銳想將她好好抱在懷裡疼愛一番。
可是兩個同樣固執且自尊心極強的人都沒有給對方這樣的機會,他們在目光交錯中慌亂掩飾着自己想向對方靠近的企圖,使得這一切都如之前那麼冷淡平常。不過,兩人都沒有離開這節所坐的專用車廂,楊銳全然不收李子龍的電報,不管那些電報多緊急;而程莐也沒有去白茹的房間,雖然她之前說過要和她商量事情。
幾個小時的沉默,只等外面李子龍隔着門通知說馬上要到新義州,女人起身準備下車的時候,楊銳突然將她拉入懷裡,捧着那張有些驚訝的臉重重吻了下去……。這一瞬間,在男人寬廣有力的懷抱裡。程莐似乎聽到什麼東西碎了。
“再亂跑我打斷你的腿!”長長的一吻後兩人都急促的喘息,但楊銳還是憋着氣惡狠狠的威脅道。而後看着女人眼眸中的笑意,他再次威脅:“再吃裡扒外我就殺了你!”
“那無名怎麼辦?”程莐本來想哭,但此時卻忽然笑起來,還出言反擊。
“無名不管,我說的是你。”楊銳瞪着女人,他感覺自己的話還沒有說完,“不要在擅作主張,你是我的女人,你所知道的,你所做的、所說的,對這個國家都影響深遠。我,只想把這個國家帶回曾經的輝煌,而你,必須和我一致對外,哪怕是殺人放火!”
男人說的很是嚴肅,臉色也極爲堅毅,可看着他認真的樣子,程莐不知道爲什麼卻忽然哭了。自從那次吵架後,她的淚水已經積攢了四年,可在這一瞬間,她再也忍耐不住,只想將它們全部瓢潑出來。
雖然笨拙於言語,可女人越是哭,楊銳心疼的同時就越將她抱緊,並不斷的撫摸着她因爲哭泣而抽搐的後背。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列車停穩李子龍再次在門外敲門的時候,程莐才制住了哭泣,從男人的懷抱裡掙扎出來,然後開始擦眼淚,她不想別人看見她哭過。
看着女人哭的發腫的眼睛,明白她心思的楊銳將內袋裡被他當作風鏡的墨鏡拿了出來,輕輕的架在女人鼻樑上,而後笑道:“嗯,好酷。不愧是我中華第一女殺手。”
男人的戲謔讓程莐哭笑不得,但知道外面的人都在等着自己,她只是跺了跺腳就被男人牽着手拉下了火車。
“總理,滬上那邊日本艦隊來襲,被空軍打退了。空軍擊沉日軍五艘,其中有一艘是比睿號戰列艦。”李子龍八個小時之後終於見到了楊銳,趕緊把最大的消息報了上來。
“比睿號?”消息讓女人一震,而後她就笑了,但楊銳卻不是那麼的高興,他越來越有一種預感,那就是不需要多久,美國就會拋棄自己。
“是的。該艦中了六枚魚雷,現在已經傾側,不過海軍不想放棄這麼艘大艦,他們在想盡一切辦法挽救它。”李子龍說着這消息也是笑的,兩萬多噸的大艦,只要救起來了那我中華海軍也有戰列艦了。
“哎,救就救吧。”楊銳半點高興都沒有,他打斷還想念電報的李子龍,道:“我今天很累,叔同那邊就不要迎接了,馬上給我安排一間不吵鬧、隔音的屋子,我要睡覺。一切事情都明天再說。”
“我明白了。”李子龍答道,雖然他知道安東已成瓦礫,根本沒什麼房子,可這事情還是交給李廣平去煩吧。
而站在楊銳身邊的程莐一聽男人說要找一間不吵鬧,還要隔音的房子,她的臉就猛然一紅,幸好此時已是黑夜,沒人注意到總理夫人的臉是紅的。
程莐的臉是紅的,不過再怎麼紅也沒有探照燈下圍着比睿號的那一干人眼紅。
在得知比睿號情況之後,江南造船廠、求新造船廠的電動抽水機都被調了過來。這些抽水機可以在半個小時之內抽乾整個船塢的水,現在抽水機如果往艦體右側灌水,那就不必發射魚雷將艦體再開幾個洞。十數臺大型柴油發電機在四艘駁船上轟隆作響,全力運轉的電動抽水機不但將艦內右側的水抽出艦外,還有數臺將艦內的水抽往左側,幾個小時的折騰,艦體在一陣嘎嘎作響後,終於有了扶正的希望。
比銳號的動作是對所有在場救援人員最好的激勵,船體稍微回覆後,一干人就想着怎麼把艦右舷的破口堵住,只是破口實在太大,普通的堵漏辦法無法實施,但此時圍在比睿號旁邊的不只是江南造船廠的人,還有求新造船廠、外資的瑞鎔造船廠、耶鬆造船廠、以及一干小型造船廠的人和不少商船船長。
爲了徵求救援辦法獲得這條大艦,海軍滬上辦公室拿出一百元兩專門用於獎勵救援獻策,這條消息一經廣播,似乎全滬上的人稍微懂船的人都來了現場。衆人亂七八糟的主意下,最終決定採用對稱灌注救援法,同時考慮到颱風今明兩日就要來襲,之前擱淺的計劃取消,改爲拖入黃浦江。
一圈圈圍着看西洋鏡的小船中,前朝海軍提督薩鎮冰看着探照燈下的比睿號,目光中有急切也有擔憂。幾個已經被革職或是棄職不就的海軍元老則立着他身側,看着波浪中沉沉浮浮的比睿號讚歎不已。
“這船能救起來嗎?”前清海軍副提督沈壽堃問道,儘管不再是海軍,可他還是見船則喜。
“大概能吧。”薩鎮冰撫着撫鬍子,也沒有轉頭,只看着救援現場一動不動。“那麼多電動抽水機,只要抽空一個艙室堵一個艙室,這船早晚得救起來。”
“抽空一個艙室堵一個艙室?”沈壽堃念着這句,忽然開朗道:“對啊!既然那些魚雷破口堵不住,那我們可以堵艙室啊,每一個艙室不管怎麼說都有隔水層,即便破壞了也比堵那幾米寬的破洞好,再說操作也在船內,根本就不要潛水。”
沈壽堃想着薩鎮冰的辦法,想了一遍後道:“鼎銘,這個辦法要馬上告訴清廉啊。”
“啊。”薩鎮冰只是隨口一說,不想倒是一個辦法,當下他也不再矜持,讓船東划着船往旁邊的一艘海軍巡邏的炮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