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秦時雪的手機響了,她接聽時眉頭皺了皺,“你好,是我發的短信,我是鐵路醫院的急診室,你老公手部受傷剛做完手術,他沒有帶手機。”我猜到是趙伊靜,但秦時雪並沒把手機遞給我,“是你老公!病人說是你老公!喂?什麼?哦,病人叫北村,那你到底有沒有老公?”秦時雪的臉色有點漲紅,也提高了音量,“對,我是鐵路醫院的護士。喂,什麼?騙子?你懷疑我是騙子?”我想要接電話,秦時雪卻衝我擺了擺手,“好吧,你這個人,一會兒說自己沒老公,一會兒說自己有老公,你連自己有沒有老公都沒搞清楚,還質疑別人是騙子?好好好,假如我是騙子,現在我是不是該告訴你你老公受傷嚴重,需要做大手術,需要醫療費,然後給你卡號,讓你向我的卡里打錢?真是奇怪了!算了,不和你費口舌了!北村就在我旁邊,”她頓了頓,看了我一眼,“但是,對不起,我不會讓他接你的電話!”說完這句話後秦時雪直接掛掉了電話。
我心裡忍不住爲她點贊,真是高冷的女神範兒,面眼對趙伊靜的一貫強勢,我以往和她說話都一直陪着小心,我在想,這回趙伊靜被秦時雪這麼嗆着會怎麼樣?我心虛地問秦時雪:“你生氣了?是我,老婆的電話嗎?”“你怎麼回事呀?你到底有沒有老婆?她怎麼一會兒說有老公,一會兒說沒老公呢?”秦時雪盯着我的臉問,我摸了摸鼻子抹了下臉,“算了,跟你說實話吧,離了大半年了!我和你一樣,光棍!剛纔打你電話那人叫趙伊靜,是我前妻。”“離了?離了還找你前妻幹嘛?”我有點委屈地說:“不是你們偏要聯繫病人家屬嗎?我難道還能讓一百多裡地外小鎮上的老母親‘打火車’過來?”一句話說得秦時雪沒聲了。“剛纔說騙子是怎麼回事?”“她以爲我是騙子騙錢的,神經病!”這時秦時雪的手機又響了,她看了看號碼,直接扣死不接。我知道肯定是趙伊靜又打過來了。再打,再扣死。電話不響了。
真是兩個有個性的女人!
我現在反應過來,我不能讓老媽過來,那我幹嘛讓趙伊靜過來?如果是爲了孩子開家長會我有事到不了,我來通知趙伊靜到場,那倒是應該的,但已經離婚的兩個人,而且婚內弄得很不愉快,躲還來不及呢,我怎麼能讓秦時雪聯繫趙伊靜呢?剛做完一個小手術,我腦子真的短路了嗎?我在急診輸液室待了快半個小時,覺得手指沒問題想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趙伊靜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我有快一個月沒見到趙伊靜了。我兒子住在她媽家,按照離婚時的約定,我可以每週去看一次兒子,但這幾次都沒有見到趙伊靜,聽她媽說她公司上海有業務需要她處理,最近總去那裡出差。趙伊靜進到輸液室後直接奔到我跟前,“你怎麼了,你真受傷了?你怎麼弄的呀,那麼不小心?”你看,這個質問我的口氣和沒離婚時一樣。我晃了晃腦袋,鼻子輕“哼”一聲說:“沒事,沒什麼事!謝謝你來醫院,手指頭離心臟遠着呢!”“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沒什麼感覺。差不多該回去了。”說完話我拿起手包,拎起醫生開的消炎藥什麼的,準備撤退。我不冷不熱的態度激起了趙伊靜不滿,她語含嘲諷地說:“我大老遠跑過來看你,你這麼就走了?”我臉上稍有愧意,“那真是謝謝你啊,不過已經觀察得差不多了,我不走,還能佔着人家急診室?”“不對啊,這裡怎麼只有你自己呢?護士呢?”“人家看我沒什麼事,就忙別的去了。”“我說的是那個和我通電話的女護士,弄得像個經紀人似的,你人緣不錯啊,她人呢?”
我心裡暗罵了一句,這個趙伊靜,這哪是過來看我的,是分明是過來找秦時雪打架的節奏啊!秦時雪這時並不在屋,剛纔她說食堂快過了飯點跑去打飯了。我說:“是,你纔看出來我有女人緣了吧?我手機忘帶了,人家護士就能幫我打電話,人家這素質,這家醫院可真是真有溫度,我現在感覺特別溫暖,你是不是特別羨慕嫉妒恨?”
這時,一個不緊不慢的聲音從趙伊靜身後傳來,“你是趙伊靜吧?”趙伊靜回頭,秦時雪款款踱到我和趙伊靜面前,她去食堂怎麼吃得這麼快?趙伊靜冷冷看着秦時雪,“我是趙伊靜,你是剛纔和我通話的女護士?”“沒錯,我就是你說的那個女騙子!”秦時雪面無表情盯着趙伊靜。兩個美女,個子又相仿,就這麼在我面前昂首挺胸滿眼敵意地看着對方。我想,我再不說話,她倆不會動手生掐?我嚥了口唾沫慢吞吞地批評了趙伊靜一句:“是誤會,誤會了,是這位護士好心幫忙,給你發了信息,是人家學雷鋒做好事滴,你是不該說人家是騙子滴。”趙伊靜看了我一眼,沒吱聲,她就是這麼一個傲氣的人,我也沒指望她對秦時雪說一聲對不起。但是,秦時雪不樂意了,她咄咄逼人地問我,“北村,你什麼意思?我叫雷鋒是嗎?難道我沒有名字嗎?”是啊,我爲什麼強調是這位“護士”呢?我爲什麼要心虛呀?秦時雪的話弄得我一臉尷尬。
趙伊靜面帶嘲諷地看了看我,又瞅了瞅秦時雪,“行啊,一口一個北村的,看來是老(說‘老’的時候還頓了一下)熟人啊!你倆嘮吧,我撤!”話說完,留下紅色風衣飄逸的影子和一串“嘎達嘎達”高跟鞋飄遠的聲音。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秦時雪,“她就那麼一個人,我替她說聲對不起吧!我也走,耽誤你不少時間,等有時間請你吃飯。”秦時雪這時不再高冷,“對不起啥,說對不起還用你說?”她邊說邊遞給我一個食品袋,“哪,這是我們食堂剛出鍋的熱乎包子,挺好吃的,我給你裝了幾個。你回家後手別沾水,多吃點大棗補補血。”
我有點遲疑不太想接這袋包子,秦時雪塞進我手裡,“拿着走吧,都離婚了還這麼窩囊!真是個受氣包!”
好久沒人這麼關心我了,那一瞬間我有些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