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了！”
蘇沫走後的那個週末，八月下旬的某一天，顧旻給衛青打來電話。
那天晚上十點多，衛青正在寢室裡對着電腦編程，趕着這門課程的最後一個作業。一開始他還不想接顧旻的電話，接連掛掉兩次。自從兩人發生關係後，衛青就遠遠地躲避着她，避免跟她有任何的接觸。懷着對蘇沫的愧疚，他只能跟顧旻斷絕來往才能讓自己好受些。
然而顧旻還是堅持撥打他的電話。
“也許她真的有什麼急事找我。”衛青嘆了口氣，接起電話。顧旻的第一句話就將他震呆在那裡，彷彿萬里晴空中突然炸出一聲響雷。
“你……你說什麼？”衛青的舌頭有些打結。
“我懷孕了。”電話那頭的顧旻倒是很鎮定。
“你確定真的懷孕了？”衛青的手有點顫抖，提心吊膽一個多月了，最壞的情況終於發生了。
“那當然了，我怎麼可能騙你。”顧旻似有點不滿衛青對她的質疑，“我已經一個多月沒來例假了，最近老是發睏乏力，很容易就噁心嘔吐，感覺肚子也變大了很多。這些不都是懷孕的症狀麼？”
“也許是感冒了？”衛青依舊不肯相信，“你去醫院檢查了沒？”
“沒有呀，我一個女孩子怎麼好意思去那種地方。”顧旻經衛青這麼一問，變得也有點不確定。畢竟是第一次，她也沒有經驗，“要不你陪我去檢查下吧。”
衛青在網上查了好多關於懷孕初期症狀的帖子，跟顧旻描述的情形比對起來感覺很像，卻又似是而非。
第二天一早，衛青就趕緊去找顧旻。從體型上看，跟之前相比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只是有點豐滿而已，並不像顧旻昨天在電話裡描述的那樣，肚子變大了很多。
女生就是對自己的體重過於敏感，增加一點點都會一驚一乍的。害得他昨天晚上做了一夜的噩夢，夢中老是看見顧旻挺着一個大肚子要他負責，路邊在泥土灰裡打滾的孩子突然跑過來抱着他的大腿喊爹。
此刻見到貌如往常的顧旻，衛青長呼了一口氣，一顆懸着的心稍稍有所放下。
兩人爲了避開熟人，特地去了離學校很遠、位於陸家浜路附近的復旦大學附屬婦產科醫院。一路上衛青一直低着頭，感覺每個人的眼睛都在審視着他。
掛號預約到的醫生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見到衛青和顧旻這麼年輕的一對情侶走進來，略微有點詫異。
“先去做個B超吧，結果出來後再來找我。”
衛青陪顧旻去做了個檢查，等了半個小時後終於出來了報告。女醫生只是掃了一眼報告，就很快下定結論了：“恭喜你呀，小夥子，你愛人有身孕了。”
衛青呆呆站在那邊，殘存的最後一絲幻想破滅了。
“可是，可是……”衛青喃喃自語，重複了半天，也沒講清楚。
“唉，”女醫生長嘆了一口氣，似乎已經見過很多這樣的場面，“你們還沒結婚吧？”
“我們還是學生。”顧旻下意識地回答她。
“學生？哪所學校的？”
“上海……”顧旻差點就脫口報出學校的名字。
“上海復旦大學。”衛青從震驚中回神過來，趕緊截斷她的話，“我們是復旦的。”
“現在的大學生也真是的，連這些基本的安全常識都不學麼？”女醫生抱怨道，“做事不考慮後果，性子上來了，就什麼都不管不顧。”
“年紀輕輕的，根本還沒有做好當父母的準備，就搞出一條人命出來。”
女醫生痛心疾首，衛青和顧旻就像兩個做錯事的孩子，站在她面前誠懇地接受教育。
“如果決定不要了，就早點做，少些痛苦。”女醫生溫柔地看着顧旻，有些憐憫，又狠狠地瞪了衛青一眼，“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別被男人的花言巧語給欺騙了，就什麼都毫無保留地交給他。男人一完事就提褲子閃人，到頭來受罪的還是你自己。”
“我們再考慮下。”顧旻挽着衛青出了醫生辦公室。
“怎麼辦？”在陰涼的走廊通道上，衛青望着顧旻問她。他此時頭腦一片混亂，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決定。
如果生下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養得起這個孩子，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還有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更何況，蘇沫怎麼辦？
如果不生下來，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而且顧旻只剩最後一年學業了，總不能挺着一個大肚子去上課。如果被學校發現了，說不定還會被開除掉。
“怎麼辦？打掉唄。”顧旻卻是異常冷靜，似乎不假思索就做好決定了。
走廊的座椅上，還有一對夫妻過來孕檢。那位妻子臉上洋溢着幸福，丈夫在一旁溫柔地陪伴着，拿起手中的保溫杯，低聲問她要不要喝一口。
顧旻羨慕地望着他們，卻知道她永遠也不會有這種奢侈的幸福，起碼不會是衛青給的。
“我不會成爲你的累贅的。”
她看了一眼身旁眉頭緊鎖的衛青，心頭一聲暗歎，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躺上手術檯，打好麻藥之後，五官的感覺在一點一點消退，但心跳的聲音卻是那麼清晰。
“噗通！噗通！”
顧旻感覺自己聽到了小孩的心跳，在那道逐漸模糊的視線裡，她看見了一個可愛的小傢伙在朝自己微笑，似乎是個男孩。她想伸手去捏一下他白嫩的臉蛋，只是手臂沉重異常。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用盡全身力氣想從手術檯上爬起，一道聲音艱難地要從她的喉嚨裡涌出：“不要……不要……，我想要留着他。”
卻只是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