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前夜,蘇卿收到一張來自澳大利亞的明信片。正面是墨爾本的聖帕特里克教堂,哥特式風格和高聳的塔尖安靜肅穆。背面除了寫了蘇卿的名字和地址外,還寫了一句話:我們度盡的年歲好像一聲嘆息。
這句話出自聖經詩篇。初中時蘇卿把這句抄在筆記本上,被沈如晤看到了,直說他傷春悲秋的腦子裡不能想點開心的。當時的他肯定想不到在多年後自己會親手鐫刻下這句話。
那晚,李歐和女友出去約會了,王一涵參加學生會的聚餐,宿舍裡就剩蘇卿和秦薪兩個人。秦薪見他一直對着那張明信片發呆,走過去問他,“這是誰寄給你的?也不寫個名字。”
“……朋友。”蘇卿想了好久才緩緩吐出這兩個字。是的,他們之間一直都是朋友關係,就算擁抱親吻,上牀□□都沒有捅破過這一層窗戶紙。
“今天平安夜,我帶你出去逛逛。”秦薪二話沒說,拉起他就走。
街上到處掛着彩燈擺放着聖誕樹,商場裡隱約會傳出來Jingle Bells歡快的曲調。外面很冷,蘇卿把手搓了搓放到口袋裡,呼出來的全是白色的霧氣。秦薪看他臉頰凍的通紅,把自己的圍巾扯了下來,給蘇卿圍上,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只剩兩隻眼睛在外面。
蘇卿悶了很久,把圍巾扯下一點,說,“你別對我這麼好。”
“我喜歡你當然想對你好。”他輕笑一聲,摸摸蘇卿的腦袋。他想這或許就是報應,以前自己老是抱着遊戲人間的態度,從沒對誰認真過,傷過不少人的心,現在想要認真了,對方卻早已心有所屬。說不定喬嶠在那時說的話變成了詛咒,死死的釘在了他身上。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可是感動並不是愛,蘇卿明白。他記憶中仍舊住着昔日的少年,平頭短髮,修長的眉,點漆般的眼眸,高挺的鼻子,薄薄的脣……一筆一畫都還是那麼鮮明。
兩人在街上游蕩了一會,秦薪問他要不要去吃點什麼,蘇卿擡眼看他,想了一會說,“我想喝酒。”
蘇卿沒喝過酒,他總是扮演着把醉漢拉回家的保姆角色,現在他想嘗試換一換,體會一下喝醉了到底是種什麼心情。
秦薪帶着蘇卿去了酒吧,一間很普通的酒吧,裡面環境也不錯,不是什麼烏煙瘴氣的地方。臺上坐着一個駐場歌手,是個女的,頭髮很長燙着大波浪,紅紅綠綠的燈光打在她身上讓她顯得格外耀眼。她閉着眼睛唱的很投入,是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調很安靜,她聲音很溫暖,帶着一點點的沙啞,讓人沉靜其中。
秦薪叫了幾瓶啤酒還有五彩斑斕的雞尾酒,讓服務員擺在桌上,說,“你盡情喝,喝醉了我揹你回宿舍。”
蘇卿看着桌上的酒,拿起離手邊最近的一杯藍色的雞尾酒,擡頭飲下,並不覺得辛辣甚至還帶着一絲絲甜味。他想象中,不該是這個味道,於是又拿起其他的酒灌起來。
秦薪在一旁看着他,心裡不好受,往沙發上一倒,閉上眼睛,想起了喬嶠。要是自己這樣買醉,他一定會說,醉死你算了,把你扔大街上自身自滅。每次這麼說,但每次他都會帶自己回家,照顧自己一夜。原來要守着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是這麼苦楚的嗎?
後來蘇卿喝醉了,他倒在沙發上只覺得頭疼腦熱的厲害,眼前迷迷糊糊的,恍惚間像是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蘇卿,蘇卿……他嗚咽了幾下哭了出來,撲到那人懷裡,斷斷續續的說:“小晤,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就別再走了……我捨不得你走……小晤……”
和從前一樣,迷茫中有人親吻起他的淚水,鼻尖還有嘴脣,滾燙的呼吸交纏在一起。他祈禱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因爲夢驚醒的時候總是會讓人意料不到。當他感到胯|下被一個陌生的手掌握起,那種陌生感和冰涼的感覺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忍着頭疼,一看周圍,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躺在酒店的房間裡,秦薪正光着上半身騎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外套褲子亂糟糟的被甩在地板上。
“你就把我當成他吧。”秦薪說完,伸手去摸蘇卿的屁股。
蘇卿這下是真的被嚇到了,他狠狠推開秦薪,狼狽的爬到牀下把自己的衣物拿到手裡,悶聲不響的開始穿褲子。
秦薪伸手想去碰他,卻發現他全身都在發抖,又縮了回去,“蘇卿……”
蘇卿穿好褲子和外套逃一樣的奪門而出。一路狂奔了好久,覺得胃裡開始翻滾起來,靠在一根電線杆子上狂吐不止,像是要把膽汁吐出來一樣。他也不管髒不髒,伸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對着那個電話號碼沉默了好久,鼓起勇氣按下了撥通鍵。
耳邊傳來的嘟嘟聲,讓蘇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喂。”是那個聲音,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蘇卿捂着嘴不敢說話。
“蘇卿?怎麼不說話?發生什麼了嗎?”沈如晤那邊顯得有些嘈雜都是人聲。
“……沒,你在忙嗎?”他好不容易開口,聲音卻顫抖了一下。
“……沒在忙,就是……朋友的聚會,有點吵。”沈如晤大概是走到了人少的角落,周圍一下子安靜了,只剩下他的聲音,“蘇卿,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蘇卿調整了一下呼吸,才說,“……就想聽聽你的聲音……”
他說完馬上把電話掛斷了,手機關機放進口袋裡,一個人蹲在路邊像是無家可歸的小孩子一般痛哭不已。已經不能再打他電話了,因爲只要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會想哭。
這個平安夜,蘇卿過得一點都不平安。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