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其，不要逼我。”顧卿卿哭着一把推開我，跑了出去。 爲什麼？我只是想要保護你而已……我放任她跑了出去，我不知道我應該用什麼樣的理由留下她，也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身份去阻止她。我伸出的手連她的影子都觸摸不到，更何況她的人、她的心了…… 我失落地邁着步子，離開這個地方。這裡帶給我的只有冰冷和失望，我不知道顧卿卿在這裡的感受，但這個地方是顧卿卿在我和韓慕夕之中選的，可能帶給她的也有不少心靈的慰藉吧。而這裡給予韓慕夕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在這兒埋葬了他與她的愛情，丟棄了他一生的珍寶。 “少主，回去嗎？”綠芙靜靜地等我走了出來。 在她眼裡的我是什麼樣子呢？是被霜打了的茄子，還是敗家之犬，亦或是一個廢物呢？ “綠芙，爲什麼顧卿卿會這麼倔強呢？小時候明明會因爲我搶了她的一個玩具就會嗷嗷大哭的女孩子，現在爲什麼不願再接近我，不願再依賴我呢？”我抓着綠芙，想要從她那裡得到一個答案，“告訴我，我是哪裡做錯了，我改還不行嗎？” “綠芙不知，請少主冷靜。”綠芙不動聲色地說。 到她這裡，我從不能尋找到一個答案，我是知道的。爲什麼我還是這麼做了呢？顧卿卿對我真的只是義妹的存在嗎？ “帶我回去吧。”我整理了一下心情對綠芙下令。 “不知少主想要綠芙怎麼做？”綠芙淡然地問。 “什麼怎麼做？”我疑惑地問道。 “少主不允許綠芙抱少主，所以少主是希望綠芙揹着少主呢，還是拎着少主呢？其實挎着也可以。”看着綠芙在那裡認真的比劃着，我不禁笑出聲來。她這是在安慰我嗎？ “沒有更普通的方法嗎，比如說走回去？” “少主不會武功，出門我們又沒有提前在山腳下準備轎子，如若步行回去，少爺便趕不上早朝的時間了。” 我爲難的看着躍躍欲試的綠芙：“還是抱着吧。” 我像是壯士折腕英勇就義一樣，閉上雙眼等待着綠芙抱着我，突然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覆在了我的臉上。睜開眼一看，綠芙對我說：“少主若是不嫌棄，就用綠芙的手巾蒙面吧，這樣誰都看不出是少主了。” 看來她也不是沒有注意到，我介意的是什麼了。我沒出聲，任由她抱着我連夜趕回了杭府。 誰知我小憩一會睜開眼，朦朦朧朧地一上朝，就聽到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韓慕夕與韓國丈斷絕了父子關係，辭去了丞相一職。如今韓國丈被氣暈在宅中，韓慕夕不知去向…… 我一想到昨日韓慕夕從府宅中出來的樣子，爲什麼我當時沒有注意到？韓慕夕尋常出門必高冠玉帶，一副濁世貴公子的樣子，身邊至少也有一二侍從小廝，而昨日一身白衫隨風飄蕩，手中攜着的竟是一支玉簫，想必是從韓家淨身出戶吧。 我隨
意攔住一人說：“張大人，我肚子疼，麻煩幫我告個假。”接着跑出了議事的朝堂，回到了家中。 “綠芙，給我找到韓慕夕。這一個兩個怎麼都這麼任性呢！”我忍不住抱怨。 我討厭韓慕夕，這一點至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但韓慕夕做這樣的選擇，是爲了顧卿卿。若是此時韓慕夕被哪個仇家暗殺了，或是被自己的家族完全拋棄死掉了，要是讓顧卿卿知道了，怕是會爲韓慕夕傷心不已吧，這樣名爲韓慕夕的存在，將會永遠活在顧卿卿的心中，這樣顧卿卿就永遠不能放下了。 “少主，從昨日起韓慕夕的蹤影就在我們的掌控範圍裡。少主是要見他嗎？” 不愧是綠芙，真是派得上用場。 “他在哪？”我問道。 “城西空隱寺。” 他是去見顧卿卿的嗎？哼，顧卿卿是不會見他的，就像當初也沒有見我一樣。 “我們去空隱寺。”我命令道。 我又來到了剛分別不久的空隱寺，之前是爲了顧卿卿，這次又是爲了韓慕夕，我究竟還要在這兩人之間糾纏多久呢？ “施主不知你此次前來又是所謂何事呢？卿卿施主你昨晚不是已經見過了嗎？”又是這個老師太，本就沒想過可以瞞她多久，可發現的也太快了吧。 “打攪諸位師傅們修行了，我此次來是找一個名叫韓慕夕的人。”我託手施禮。 “韓施主已經離去了，他只是過來上柱香，求佛祖保佑他的妻子平平安安的。” “敢問師太，他往哪裡去了？”我追問道，我一定會找到韓慕夕的。 “施主，你執念太深，若不學會放手，你失去的註定會更多。萬千要留意啊……韓施主說他就住在山腳下的茅草屋裡，只願離他的妻子更近一些。” “多謝師太。” 我又何嘗不知道自己執念深呢？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我一時間怎麼可能改的過來呢？ 我繞着山腳走了一圈，終於在一處靈秀的地方找到了一座還在建造的茅草屋。小屋的不遠處就是空隱寺山上流下的溪流，其中有不少的小魚小蝦在那裡暢遊着，而京城中所有女子的夢中情人韓慕夕就蹲在園外搭着籬笆。他也是沒有幹過這些活的人，不一會就乾的滿頭大汗，臉上也沾滿了泥巴。 “韓相，做什麼呢，玩呢？”我拉起他做的籬笆，由於扎的不結實，剛到我手中便散的亂七八糟。 “杭大人應該也知道了吧，我已辭去丞相一職，如今我只是個在這裡務農的農民罷了。杭大人就不要恥笑我了。”韓慕夕從我手中接過散落的竹子，又繼續忙活了起來。 “你覺得我也是來玩的嗎？我是來問你爲什麼要辭去丞相一職的。”我拍落他手中的東西，大聲地詢問。 “是因爲太后要殺你，我父親也要從中推波助瀾幹掉你，而這些話偏偏就被卿卿聽去了。卿卿沒向你說，是想幫我隱瞞，這卻會將你推向危險。她自知無臉
再見你，既躲着我，又躲着你。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現在你知道了，你可以走了？”韓慕夕拍拍手上的泥土，一副送客的姿態。 “當我決定找你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聽到這樣的事情的覺悟了。只是你真的甘願在這樣一個茅草屋中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而不是走你原本的光明大道嗎？”我看着那瘦削卻堅定的身形不禁想問。 “就算我現在回去，父親大人也不會原諒我的。”韓慕夕陷入回憶，神情也放的輕鬆不少，“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真實，當她出現在我面前時，她就像是幻影一樣，彷彿伸手就會消失。一見鍾情……我知道這很傻，是不應該出現在我的身上的，但我知道我這虛假的一生只要有她足以。” 他向我友好地笑了笑：“我會在這裡望着她，一生一世。” 我知道如今決定按照自己方式活着的韓慕夕前所未有的真實，這次他會遵守自己的諾言的。我是不是應該將顧卿卿的手再次交給他呢？ “那我們錦衣玉食連籬笆都不會搭的韓大少爺，不知道可以堅守陣地多久呢，說不定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呢！”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竹子，“這事交給正兒八經的農民幹吧。”說完我釋懷地笑了。 誰知一句玩笑，最後竟成了真實。 …… 六天後我與韓慕夕都受邀參加顧卿卿出家的儀式。師太就是想要通過這次，替顧卿卿徹底斬斷塵緣吧。 空隱寺的僧人都立於大殿上觀禮，外人就只有我們兩人。顧卿卿跪在佛前，雙手合十，虔誠祈禱。 師太象徵性地說了些話，無疑就是關於顧卿卿將成爲佛門弟子的事情。說完話，她拿過盤中託着的剃刀，捧起顧卿卿的頭髮，我的心也在一瞬間被提了起來。 當透着寒光的鋒利刀刃，削下一縷顧卿卿的秀髮，我的心彷彿也被刀劃過一樣。 隨着地上的烏髮越積越多，韓慕夕面不改色，手卻漸漸滴下了成灘的血液。 顧卿卿的倔脾氣除了她自己改變主意，是沒有其他方法的。我們在這裡只能作爲旁觀者，就這麼看着…… 當萬千煩惱絲落盡，顧卿卿低眉順眼地看向我們，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樣。 “貧尼無波，今收顧卿卿爲本門的關門弟子，法號靜平。”空隱寺師太一臉威嚴，“靜平還不見過各位師姐和師侄。” “見過各位師姐，師侄。”她向我們走過來施禮，“靜平謝兩位施主抽空前來觀禮。” 我衣袖一甩，逃離似的離去，不願再看到這樣的場景。我不認識這樣的顧卿卿……她不是顧卿卿。 我真的好想告訴她，我一點也不在意她對我的隱瞞。我只想她能好好的，不要傷心、無憂無慮的生活。 我一拳擂上了院中的樹，我當初就不應該將她帶出來，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背，我不禁一愣，我這麼做還有什麼意義呢？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