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方琰,你終於停下了追逐的腳步,不再望着那個傷你最深的人,追逐是多可笑的一場遊戲,如今換我去尋找你的影子,你半點憐憫的微笑。方琰,我的執着來得太晚了,對嗎?方琰,給我一次追逐你的機會。方琰,你告訴我有希望,有希望的,那麼哪怕十年、二十年我都會一直等下去。

“維葉,你還不明白嗎?我這麼做就是要你永遠、永遠不許忘了我。用一個你不能辜負我的枷鎖套牢你,設一個最甜蜜的陷井讓你再也逃不掉。分開,真的會有那一天嗎?我不知道,我該怎樣才能放掉你的手。二十七的人生,第一次愛上一個人,我才瞭解原來愛情就是這種感覺……我只有抓緊他、抱緊他,我纔能有真實感,這個人是屬於我的,是我的,是我方琰的,我愛他,我得到了他,而他也愛着我……維葉,你告訴我,我真的能讓這個人從我生命裡消失嗎?真的會有那一天嗎?”

記住了你所有的好,於是每一天活在你給的回憶裡----親愛的,給我倒杯水----親愛的,我好想吃你做的牛小排----親愛的,我每天都好餓好餓,你也不心疼了嗎----方琰,我的白襯衣在哪----方琰,今天累死了,過來給我捶背、按摩----久久無人迴應的空屋,我每天上演悲哀的獨角戲,爲什麼總也記不起你的離開,你的傷盡。

“維葉,如果我想走到你心裡……需要多久的時間。維葉,讓我早點走到你心裡去吧,爲了我們都能過得幸福,別讓我走太久。每一天,加一個方琰進去,進到你心裡去,你知道那都會讓我樂上好久好久。等你加滿一百個方琰,我想,馬爾代夫的小島,我就終於走完了。”

走進心裡的時間連一秒也用不了,我已經放滿一百、一千個方琰了,可惜你已經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去聽我說這些話,再也不會選擇相信。

“跟我回家吧……維葉……求求你……維葉……跟我回家吧……”

“維葉,跟我回家吧,我們回家啊,回家啊……”

“維葉……我是方琰啊……我是你說過……要和我在一起五十年的方琰啊……我們說好一起努力的……你怎麼那麼快就忘了……維葉……我這麼求你也不行嗎……我都這麼低聲下氣了……還是不行嗎……我都爲你放棄一切了……父母和自尊我都不要了……這也不行嗎……維葉……維葉……我連一天都忍不了……你讓我怎麼忍沒有你的五十年……維葉……你爲什麼不肯可憐可憐我……維葉……我是方琰啊……你天天說愛我的方琰……怎麼能一下子就不愛了呢……維葉……”

方琰,方琰……我守着一個心底的願望,有那一天,我們一起回家,回到屬於我們的家……

方琰,再看我一眼,再愛我一次,方琰,我和你一起走五十年……

擦過身邊的輕風,帶走他心底的淚。

沒有久別重逢的驚喜,沒有痛徹心骨的咒罵,沒有愛恨交織的眼神,在方琰的瞳孔裡,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他甚至連肩膀的碰觸也感受不到。

冷到他直打顫。

心碎的閉上雙眼,他明白,什麼都明白,卻在接受時還是有傷透的感覺。

不會原諒、不再想念、放棄執着,龔維葉三個字在兩年前就已退出方琰的生命。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無法後悔的選擇。

可是,方琰,我不想再等待了,不想再浪費彼此的生命,也許短暫到我們始料不及,這一次,換我上前,去抓緊你的手,給你永遠的溫暖。

既然你再次走進我的生活,方琰……

龔維葉擡起頭,笑着仰望十字架上的神聖,終有一天,我要和你一起站在這裡,宣誓。

寧子凡堅決要回到她和沐豫謙新買的房子,趕走所有家人,穿着婚紗,獨自坐在角落,抱膝等待。

她好像在等待沐豫謙回來,又好像在等待他永遠不會回來的事實,她需要一個結果,一個讓她死心承受的結果。

十個小時後,烏漆抹黑的天空灑上粒粒晶晶亮的糖果,諷刺的圓月高高掛起,她維持着同一姿勢,僵硬麻木到失去知覺。門上的把手擰開一圈,一團看不清眼口鼻耳的黑影直直站在門口。

“子凡,”沐豫謙打開燈,驚詫於她一身怵目的白,空洞的眼神,緩緩流淌的淚水。

“我回來了。”

凌晨五點,鬧鐘準時響起在簡陋的平房裡,龔維葉睜開睏乏的雙眼,摸索着打開電燈,機械地進行刷牙、洗臉的動作,換好衣服,拿起鑰匙,鎖上門,他匆匆奔向路口。

出租車司機小王最近碰到一個很奇怪的客人。

那是有一次載客回程途中突然車子出了點小毛病,停車南湖住宅區。由於地勢的原因,這一帶一直未被開發,保留着磚瓦平房的模式,以老人、小孩和一些外地打工的租房者爲主

,屬低收入人羣的聚集地。小王下車簡便處理下便發動車子,他從沒想過會在這種地方拉到客人,尤其又是這個時間。所以當一個黑瘦、高大的男人敲響車窗時,正常一點的人都

不會責怪他緊接着叫媽的小女人行爲,抓着礦泉水瓶的手一緊,澆了一身。

“我靠!”平穩心神後,一邊咒罵着一邊打開車窗,小王沒好氣地吼一聲,“有事嗎,哥們。”

“你這車拉人嗎?麻煩帶我去帝景。”男人閃着熠熠有神的眸子,一口白牙時隱時現。

靠!這不廢話嗎,不拉人難道拉驢啊!小王藉着車燈的光稍稍打量了他一番。媽的,真是人不可貌相,穿着市場上二三十一件的廉價襯衫還要去帝景,要知道那可是全市有名的富

豪區,獨門獨院的複式結構,桑塔納開進去連被狗灑了泡尿都要認爲是光榮。真夠賤的!

唉,怎麼好說呢,這人也許生xing節儉,不是說越有越算嗎,也許誤打誤撞,奔馳正巧壞在這路上了。媽的,有錢賺就好,管他是龍是蟲。

“上車吧,哥們。”

打開計價表,撤下空車牌,車子緩緩啓動,狂野的音樂開得很低聲,卻能讓人振奮精神。

小王打着拍子聊起天來。

一直到車子駛進帝景,男人始終沒有張開緊閉的嘴,下車,付錢,拖着疲憊的身子走進清晨薄霧中。

“一個選擇xing失語者。”小王給自己絮叨了半天的無聊找了個臺階,努努嘴,塞好錢,一溜煙開出帝景。

八點二十,鐵門打開,黑色加長車從院中駛出,拐過彎,向大道急弛而去。

苦笑,嘆氣,龔維葉繼續靠坐在巷道的牆壁邊。

他今天運氣不太好,沒有見到他。

運氣好時,男人會和一個高貴、迷人的女xing牽手走過院門,一同坐進車裡。

那時,他就將男人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撐過孤獨的一天。

男人的皮膚很白,好像總也曬不黑,站在太陽下一整天,也是全身通透的白。

男人很酷,不管在公司還是家裡口,一張臉總也板成追債者。

男人眼裡有溫柔的水,對着一如既往的女人,一年多了,他們的感情很好。

男人從沒發現過他,他隱藏得很好,他只想這樣偷偷望着男人,好似望着自己的世界。

他今天運氣還是不錯的,男人直接坐車出門,說明女人今天沒住在這裡,男人父母的家。

龔維葉儘量緩慢地站起身,坐得太久,還是有些暈眩感。

他知道自己很瘦,身體不好,他卻無力改變這種現況,有一個緲茫的希望在心中,支撐着他努力下去。

八點三十分,他坐上來時的出租車,他和那個司機已經很熟了。每天每天聽他嘮叨一些笑話、瑣事,倒也有趣。

“小王,麻煩開快點,我趕着上班。”

“知道知道。我說你這人真怪,起個大早趕個晚集,每天非得來這裡待上幾個小時,然後趕着點去上班。也就我瞭解你,不然非當你在這包了小秘。”

龔維葉沒有答話,他知道小司機仍會繼續不停地說下去,一直到他下車。

“你說你這個人吧,黑瘦的整一營養不良,看你打扮,也不像有錢的主,幹嘛非上趕着學人擺譜坐出租車,不省那幾個錢了?連飯也吃不好的傢伙,每次收你錢,都搞得我怪不好

意思的。這我要是個女的吧,還能理解,你看上我了唄!可我一個大老爺們,怎也說不過去啊!”

他是要省錢啊,省錢爲那個夢,可出租車的錢省不了,多一分鐘,也許他就能趕上個奇蹟,多看到那人一眼。

不夠,不夠,好像永遠不夠似的。

青柳彎了幾彎,垂到河面,攪動平靜的湖面。

他等了太久,一天兩天,一月兩月,一年兩年,他等到子凡要結婚的消息,他等到男人出現在婚禮上。

他知道男人沒有忘了過去,他知道他要追求的幸福就快到了。

只要他有勇氣踏進這座高樓。

只要他有勇氣說出對不起,請原諒。

只要他有勇氣向他下跪,有勇氣厚着臉皮說愛他,說沒有他就活不下去,

有勇氣搶奪了他正常的幸福,拉進到處是荊棘和利刃的黑暗。

他就能重拾原來的幸福。

因爲,方琰,就在裡面。

“總經理,有位龔維葉先生自稱是您的朋友,在樓下大廳,他沒有預約,請問您願意見他嗎?”

龔、維、葉!

方琰閉上雙眼靠向椅背,這個名字該是咬爛了嚼碎了吞進肚子裡了,爲什麼,爲什麼還會再蹦出來!

果然還是來了,這不是他要的結果嗎?

每一天每一天,都忘不了的名字,每一天每一天,都撕不碎的想念。

想念他給的痛,想念他給的恥辱,想念他給的仇恨。

忘不掉,紮根在心上的刺,怎能遮蓋那痛,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

舞遙可以幫他走出迷霧,卻無法做到讓他忘記。

所以----

“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