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不眠夜,我在海邊的礁石上吹了*的海風,卻仍舊想不通這世間怎會有這麼多喪心病狂的人。
我本以爲我已經夠黑暗了。但比起商遠成、甄陽秋、以及我那該死的大哥和老頭子,卻又覺得我其實很善良。不可否認,我、商穎、秦漠楓以及秦漠飛等,都是世家光環下的悲劇產物。
若非那顯赫的家室。就不會有爭奪和權欲,更不會落得家破人亡。
豪門中。能夠流傳千古的家族真的是鳳毛麟角。魔都的金門世家已經在逐步走向滅亡,興許再過幾十年。這名門世家就再也不存在了。
我難過的並非世家的滅亡,而是爲世家付出的人都沒落得好下場。
商穎無意是世家中最可悲的一個人了。她自始至終都被商遠成當成了棋子在利用,即使整個商家都包容她,但這所謂的縱容,也不過是爲了讓她付出更多。她可能到死都想不透到底這輩子是誰害了她,是誰讓她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越想得透,我的心就越悲涼,越覺得生無可戀。
其實在這沒有止境的爭鬥中。我們所有人都是傀儡,自己的傀儡。因爲心有不甘,纔會一次又一次鬥下去。我如是。秦漠飛如是。所有人都是。
小五一直在陪我,在我身後如石雕般杵着。我讓他回去休息他也不願意,非得陪我。但他一整夜都無話,直接靜靜站着,特別的安靜。
直到天微明的時候,他才輕聲道,“老闆,咱們回吧,你這些天都沒有休息好。”
“睡不着啊,心亂如麻!”我回頭瞥了眼小五,他年輕,站了一晚上什麼事都沒有,雙眸還精神奕奕得很。於是我又道,“你小子*沒睡,也不見怎麼疲憊。”
“你都不睡,我肯定也不會睡的嘛,你身邊都沒人了,我怕有人來伏擊你。”
“呵呵,別怕,即使他們抓了我也不會殺我,他們想從我身上找出更多的東西。”
其實,越厲害的梟雄,那邊的人就越不敢掉以輕心,因爲這意味着以往沉寂的無頭案有可能會找出線索。那邊的人對我就是這種態度,他們渴望從我身上找到近幾十年來所有跟毒品有關的線索。
現在的我,是絕對不可或缺的存在!
小五聽罷輕嘆了一聲,走過來坐在了我邊上,回頭看了眼我,“老闆,想你這樣的人應該活在陽光下的,我覺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傻孩子!”
我倒是想當個好人,但顯然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前狼後虎,我如何獨善其身呢?索性一條道走到黑,走多遠算多遠了。
“以前我總是調皮搗蛋,爺爺就罵我現在不聽話,以後總會走歪路。奶奶就護着我說,‘浪子回頭金不換’。那個時候我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奶奶就說,如果有一天你做了壞事,當所有人都看不起你的時候,你也一定不能破罐子破摔,你要學回站起來,回頭再做一個好人。”
“你奶奶是個大氣的人。”這番話,一般人的人都講不出來。
小五點點頭,又道,“奶奶是個大家閨秀,我們村的文化人。只是走得早,和爺爺一塊兒走的。”
他頓了頓,瞥了我一眼又道,“老闆,那麼多人都不理解你,是因爲他們不知道你的好。我看到了你的好,所以我覺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難得你對我如此肯定,我忽然覺得自己形象光輝多了。”我打趣他道,瞧着海面上又升起了朝陽,睨他一眼道,“小五,你現在就像這初升的太陽朝氣蓬勃,往後的路還很長。而我,就像這拍岸的浪花,一次又一次不自量力地進攻,又一次次退卻。”
“老闆,你以前不這樣沮喪的。”
“人走到低谷的時候,不得不面對現實。小五,這兩天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覺得總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如果……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你就到婉卿的身邊做事,她一個女人家也不容易,你保護着她一些。”
“老闆,你不會有事的,你那麼睿智,肯定不會有事的。”小五急了,滿臉激動。
我揉了揉他腦袋,站起身轉頭走了。未來的事情我講不清楚,也無法預估,我能保證自己不死在那邊的人手裡,但未必不死在自己手裡。
窮途末路時,我不會讓別人來結束我的性命。
……
我一覺睡到了下午,打了個電話給程婉卿,問她公司那邊的進度,沒什麼太大變化,我就沒有過去公司了。
我洗漱了一下,換了一套清爽些的衣服來到了淡水荷塘邊,看看滿荷塘蒼綠的荷葉,以及荷葉中那淡粉色的荷花,倒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我忽然想起了一首詩,“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海邊也有不少蜻蜓,都很打個,時不時在荷塘上飛來飛去,給這死寂的地方添了幾分朝氣。
我躺在了遮陽傘下小憩,心情仍舊低落得很。小五講得對,這樣的情緒我從來沒有過,包括兒時當白鯊傀儡的時候,我也沒有這樣絕望過。
並非是對付不了那邊的人,而是對人生產生了一種絕望,感覺這世界太醜惡了,不想再待下去。
我正假寐着,忽然聽到小徑上傳來車聲,於是掀開了一絲眼縫,竟看到歡顏開車過來了。心好像忽然活了,熱血沸騰了起來,那種生無可戀的感覺在瞬間灰飛煙滅。
但我沒有起身,就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把車靠邊停好,下車在車邊糾結了一下就朝我走了過來。她穿了一身套裙,很清新淡雅的款式,特別適合她。
不過她的氣色很不好,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她走到荷塘邊的時候我就坐了起來,對着心愛的女人我做不到無動於衷,癡癡看着她走向我,真想上去抱着她吻一吻。
“你今天怎麼沒有垂釣了?”
歡顏走過來淡淡瞄了我一眼,問我道。縱然她極力裝着一臉無動於衷的樣子,但眼底濃濃的憤怒卻藏不住,她肯定是恨我的,並且恨之入骨。
我回到,“三四月的魚有籽,不想殺生。”
她聽罷眸光一寒,陰着臉又道,“難道你殺的生還少嗎?宅子裡前些天發生了大爆炸,死了八個人,重傷七個,這不都是你造成的?”
果然,不管秦家發生什麼事,歡顏第一時間就想到是我乾的,不問青紅皁白,只是因爲我在她眼裡很壞。
我本不想解釋,但卻實在受不了她涼薄的眼神,就回了她一句,“當然不是我,我不屑用那樣下三濫的手段對付他們。”
她一臉質疑的樣子,於是我又補了句,“倒是你覺得正義的人,卻用了卑陋齷齪的手段來對付我。歡顏,你似乎從來沒覺得他們有什麼不對。”
歡顏臉一紅,竟被我堵住了口。那估計這事兒她一定清楚來龍去脈,所以不好跟我發貨。也就是說,那邊的人確實在禍水東引,並且想要引蛇出洞,不過我沒有上當而已。
我真覺得他媽的荒唐極了,這都是一干什麼人啊這是?
對着歡顏,我無法宣泄對那些人的不滿,於是裝着不以爲意道,“歡顏,你今天找我應該不是看風景的吧?有什麼事就直說吧,不用藏着掖着。”
她點點頭,面色多了幾分動容,輕聲道,“我確實是有意來找你的,想問問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一條道走到黑了?你不打算回頭了嗎?”
回頭?
呵呵!
我曾經很想退出那個江湖,可他們那些人接受了嗎?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地對付我,把我鋪好的路毀掉,所有節奏大亂,誰他媽的歡迎我回頭了?
我不是傻子,我知道回頭意味着什麼。像我這樣罪孽滔天的人,已經沒有把性命當成性命了。即使他們對付我又怎樣?當年白鯊都沒有奈我何,他們有那本事麼?
可這些東西歡顏會懂麼?她眼裡只有善惡之分,根本不會問理由和原因。大概她覺得,所有的理由和原因都不是我走錯路的理由,那都是藉口。
我看她還一臉期待地等着我回答,於是笑道,“可以回頭,只要你跟着我!”
這句話,一半真一半假。如果歡顏真的跟了我,那我逆天也能讓她有一個風平浪靜的幸福空間。但我不會回頭,人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但我若回頭不是岸,是懸崖。
她以爲我在挑釁她,頓時就怒了,冷冷道,“我是很認真地在問你,你是不是一定要尋死路?”
我也正經了起來,冷笑道,“我說了,他們不是我的對手,否則也不會用那樣愚昧的方式來打草驚蛇了。歡顏,你不要高估那些人的智商,也不要低估你三……哥的智商。”
我故意把“哥”字講得很重,我就是要告訴她,我從來就沒有把她當成秦漠飛的妻子,而是一個女人,我窮其一生也想去愛護的女人。
歡顏更怒了,一臉的痛心疾首。我挑眉瞄着她,脣角揚起了一抹寒笑。想招安我,沒那麼容易,我一個人野習慣了,誰也管不了我的,除非是我主動低頭。
她死死瞪着我,瞪着瞪着就紅了眼圈,我有些於心不忍了。可此時此刻我能說什麼?難道要主動承認我這些年做過的事情?可能我語音未落就被槍斃了。
許久,她哽咽道,“你是不是真的要自掘墳墓啊?你真以爲他們動不了你嗎?”
我看到她眼底閃過一抹令我心顫的寒光,有些不好的預感。她不會是想要出賣我吧?我的控制室確實沒幾個人去過,但她卻是其中之一,她是知道那地方的。
我看了她很久,冷冷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幫他們?”
“我……你如果在這樣死不悔改,我是肯定要幫他們的。”
“噢?”
我心頭頓時一陣刺痛,忍不住慢慢站了起來,盯着歡顏的臉掃來掃去。她一臉堅決地昂着頭,彷彿在告訴我只要我死不悔改,她分分鐘能出賣我。
最後,我冷呲了聲,“那麼隨你!我說了,死在你的手裡是我的榮幸。”
“好,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