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可想了幾秒後,我還是摁了拒接鍵,我覺得我們雙方現在都需要冷靜一下,至少目前我是不想和他說話的。
我隨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了,在那住了一晚上後,到第二天早上,我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我從牀上起身裹着衣服走了下來後,發現今天的風還真是有點涼,窗簾被吹得嗖嗖作響,外面的街道落了一地落葉。
我走到門口後,也沒有看門外站着的人是誰,以爲是進來打掃的服務員,所以想都沒想,直接把門給拉開了。
這一拉開,易晉正好站在門外。
我看了他幾秒,他站在門外也沉?不語的看了我幾秒,我剛想把門給關上,他一把把門給摁住,我再次用力的推了兩下,可誰知道,我的力氣和他的力氣相比,是如此的不堪一擊,我有些惱怒了,乾脆把手從門上一放,站在門口問:“你想幹什麼?”
易晉的手也從門上放了下來,他說:“來接你。”
我沒有說話,站在門口也沒有動,易晉依舊站在門外低聲說:“把東西收拾一下,走吧。”
對於他的話,我還是沒有動,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氣說:“易晉,現在我不想和你爭吵什麼,我也不想聽你的任何顧慮,關於曲警官的話。我希望你能夠考慮考慮。”
他說:“你爲什麼要這麼急?”
我擡眸看向他。
易晉冷聲說:“過兩天,那邊就會有答覆,倒時候我自然會下決定。”
我說:“要是那邊沒有答覆呢?”
他看了我一眼說:“那就什麼都別說,我不會輕舉妄動,你應該也清楚,我是爲了什麼,所以別再和我胡攪蠻纏,說那些所謂的我捨不得傷她的那些話。”
他站在外面給自己點燃了一支菸,然後對我說:“去把衣服換了,我在外面等你。”
他說完,轉身便朝着走廊那端走了去。
我站在那有一會兒沒有動,過了一會兒。我才轉身朝房間內走了去,我並沒有去換衣服,而是坐在了沙發上,大概易晉抽完一支菸的時間,他走了回來,見我還坐在那裡沒有動,他剛想說什麼,門外服務員走了進來,服務員手上推着我昨天晚上就已經點好的早餐。
等她把早餐全都放在桌上後,我旁若無人的坐在那吃着,也不理會易晉。
他站在那看了我良久,倒是也沒有催我什麼。坐在了沙發上的另一端,靜靜等着我吃完。
我吃了兩口後,便放下手上的勺子,看向易晉說:“我不想住在譚菀家。”
他微微擡眸看向我,我並沒有和他說我爲什麼不想住,也沒有告訴他,譚菀她媽媽對我說的那種難聽的話,這句話更像是一句報告。
易晉倒也沒有說什麼,也沒說讓我換,也沒說不讓我換。
等我吃完早餐後,他帶着我從酒店出來,我跟着他上了車後。易晉便打了一通電話給陳溯,讓他準備一個地方,也沒有說誰住,吩咐完後,他便掛斷了電話,然後看向前面的紅燈。
我也同他一起看着,車內的隔音效果特別好,外面車水馬龍,可卻靜到可以聽到車內儀表的轉動聲。
紅燈跳轉後,易晉開動了車,緩緩朝對面馬路行駛了過去,我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也一直都是沉?着不說話。
直到車停在了譚菀家的樓下,他對我說:“去把東西收拾下來。”
看來他也是打算給我騰地方了,我看了他一眼說:“我要搬去哪裡。”
易晉說:“不會是這裡。”
我坐在那靜?了幾秒,嗯了一聲後,這才推開門走了出去,直接去了樓上收拾東西,其實我放在譚菀家的東西並不是很多,這裡是她們的新房,我長期住在這裡,確實也不是很好,雖然和她媽媽的話也有一點關係。
等我把東西收拾好後,易晉走了上來,替我把東西從樓上拿了下去,我便跟在了他身後緩慢的走着,到達樓下後,他把我行李箱擡上了車,然後才拉開了車門,把我攬入了車內。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心情不是很好,可搬離了這裡,總覺得好像鬆了一口氣。
車子開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易晉把車停在了一間公寓前,他拿着我的東西下了車,我??跟在他身後,到達樓上後,我才發現易晉把我帶到了一間不大小的套房,裡面什麼都有,裝修得倒是挺和我口味的。
這個時候陳溯從廚房內走了出來,到達易晉面前後,他說:“易總,這邊的房子已經讓鐘點工打掃乾淨了。”
易晉嗯了一聲後,便把我的行李放下後,他側頭看向我說:“暫時先在這裡住下。”
我說了一個:“好。”字。
便從他手上拿着行李直接進了臥室,臥室裡是白色的窗簾,外面有個小陽臺,陽臺上種滿了花花草草,我轉了一圈,覺得還算滿意,便在櫃子前收拾着東西。
正當我一邊收拾,一邊胡思亂想着時,身體忽然被人從後面給抱住了,我身體微微一震,所有動作全都停了下來,我微微側眸看了一眼身後的人。
我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保持着被他抱着的動作。
好半晌,下巴抵在我肩頭的他,在我耳邊舒了一口氣。他說:“以後,我們就住這裡了。”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停下動作幾秒,又繼續在那疊着自己的衣服,易晉也始終在後面靜靜抱着我。
也不知道我們兩個人維持這個姿勢多久,當我將手上的東西全都疊得差不多後,我轉過頭看向了他。
他也看向我。
我雙手圈住了他脖子,整個人靠在了他懷裡,這一刻,任何語言都不足以表達我的心情,我只想就這樣靜靜的抱着他,還好,我們沒有走失,還好這麼多年了,我們依舊都在彼此身邊,大約有他的地方,纔會有家我,其餘地方都只能算是停靠點。
我靠在他胸口輕聲說:“我們在這裡住一輩子好不好。”
他輕輕嗯了一聲。
我說:“可是每次你都是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就像在國外,就像在譚菀家,永遠都是我一個人,我很害怕,你理解不了的那種害怕,就好像你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親人也沒有了,無助,孤獨,把自己整個人都包圍了,有時候想想我還真是挺討厭你的,因爲不知道爲什麼我們就走到了這一步,也不知道該去怪誰。”
說到這裡,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也不知道易晉有沒有聽懂,就只是想單純的和他說這些心裡話而已。
易晉安靜聽着,也不回答我什麼。
我說:“其實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想,我們再生個孩子也挺好的,我們家現在人口這麼少,添一口人,總歸熱鬧一些,你看譚菀家,懷個孩子如此的熱鬧,不像我們,無論住在哪裡,都是冷冰冰的,寂寞得慌,可是……”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往他懷中埋得更深了。
易晉撫摸着我的頭說:“會有的。”
我卻沒有回答他,正當我們都沒說話時,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陳溯在外面低聲說:“易總,您有電話。”
易晉聽了,這才鬆開了我,他看向我說:“等我幾分鐘。”
我點了點頭說:“好。”
易晉摸了一下我臉,手便從我臉上收了回去,他起身離開了房間。
他走了後大概五六分鐘,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畢竟我們纔剛搬來這裡。怎麼會這麼快就有人上門來找。
正當我心裡一陣奇怪時,門外傳來了說話聲,看來剛纔的敲門聲我沒有聽錯,我立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便走到了門口,剛把門拉開一點,正好看到一個女人立門外。
那個女人是許久沒見的傅姿雅,易晉正站在傅姿雅對面,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麼,說了幾句話後,易晉從門口讓開,傅姿雅似乎是想進來,可她才擡腳,一下就看到站在臥室房門口的我,她所有的動作立馬停了下來,便緩緩擡眸看向我
我也看向她,我們兩個視線接觸一兩秒,她一改之前的柔軟,對我微微一笑,落落大方說:“好久不見啊,小樊。”
我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這倒是我想都沒想到的一件事情,我乾脆也直接從門口走了出來,整個人暴露在傅姿雅面前,我笑着說:“好久不見,姿雅。”
她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很客套的一笑之後,便對易晉說:“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去見過那個人了,今天來就是想來和你說這件事情的。”
易晉說:“書房說。”
傅姿雅點點頭,便提着公文包跟着易晉轉了身,陳溯在後面把門關了上來。
之後傅姿雅跟着易晉去了書房,陳溯也跟着的走了進去,我一個人站在客廳倒顯得有些無聊了。
本來想回房間的,可看阿姨在廚房切水果,我走了過去便幫了幫忙。
等水果都準備的差不多後,我讓阿姨去忙別的,我把水果端了進了書房,可才走到門口,我剛把門推開一絲縫隙,便正好聽見傅姿雅說:“現在?國平出來後,因爲陷入了受賄風波,一直都處於停職的狀態,但我想出不來多久,被離職也是遲早的事情,所以我前幾天按照你吩咐,以項目開發的名義去見了姚耀清的上司,賈政,不過賈政這個人對姚耀清是還算信任的。要想動搖姚耀清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似乎有些難。”
坐在書桌前的易晉聽了,沉思了幾秒說:“不急,先慢慢接觸再說。”
傅姿雅說:“我知道,我目前也不敢太急進了,一直都在試圖和他搞好關係。”
易晉聽了,嗯了一聲,似乎在沉思什麼,他伸手端起了桌上那杯茶。
這個時候,房間內沒人說話了,氣氛就這樣沉了下來。
傅姿雅坐在那裡,就那樣看着易晉,眼裡帶着說不出的難過,她動了兩下嘴脣,似乎是還想說什麼,可是話還沒來得及出口,易晉已經把茶杯往桌上輕輕一放,然後對傅姿雅說:“以後儘量別單獨來找我,這些話,一通電話就可以說的清楚,或者你也可以跟陳溯直接聯繫,畢竟我們的關係不同往日,避嫌還是有必要的。”
易晉靠在椅子上,看向她說:“好了,我讓陳溯送你。”
易晉偏頭看了陳溯一眼,陳溯明白後,便走了過來,對傅姿雅說:“我送你回公司。”
傅姿雅在這裡還沒待上十分鐘,才這麼一會兒就要走,很明顯這不是她想要的,她似乎是有話要對易晉說,她乾脆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別過陳溯,到達易晉面前仰着頭說:“你就這麼不想見我嗎?jean,我們是朋友吧,爲什麼你連朋友最基本的相處。都不肯給我?你怕我對你糾纏不休?我從來沒想過怎樣,我現在只是想幫你而已,可是我也希望你明白,你爲了小樊,放棄了寶蓮,放棄了我,現在卻還甘願受人威脅,你根本就不是我認識中的那個jean,你要這樣爲她付出多久?你現在是想要動姚耀清嗎?你知道姚耀清是誰嗎?把他連根拔起,就意味着連同他後面的那些人,都要一起挑起來,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他們都是官官相護的嗎?姚耀清的上面以及姚耀清的下面那些人。有哪幾個又是乾淨的?你現在這樣做,就相當於在破壞他們的利益,到時候等着你的不過是兩個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爲什麼要這麼急於去動吳睨?我們不管她不行嗎?!我們再等等不行嗎?!”
傅姿雅無比激動的說出這些話,可易晉只是坐在那裡面無表情的看着,傅姿雅幾乎要哭了出來,眼淚都紅了眼眶,她梗着脖子站在他面前,喘着氣。
剛纔那些話,幾乎用盡了她全部力氣。
可是易晉一點反應也沒有,而是再次對陳溯說了一句:“送她回去。”
陳溯想去拉傅姿雅。可誰知道纔剛拉到她半截手,便被傅姿雅狠狠的甩開了,她滿是嫌惡的看向陳溯說:“陳溯,你先弄清楚,自己的主人到底是誰。”
陳溯在聽到傅姿雅這句傷人的話後,便站在那靜?着不說話,他垂眸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眼裡一滴破碎的液體。
陳溯不在上前。
傅姿雅對易晉說:“我知道在你眼裡,你妹妹的命,對與你來說是最重要的,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可是jean。你有沒有想過,她也許並不愛你呢?如果她愛你,爲什麼對於你的事情永遠都是無動於衷,就像當初我告訴他,我和你之間的關係一樣,雖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是你妹妹,可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對於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沒有絲毫的厭惡,和吃醋,甚至是情緒波動,我甚至從她身上感覺不到,她對你是存在感情的,她就只是單純的把你當哥哥一樣對待和依賴,你對什麼事情都清醒,爲什麼唯獨在這件事情上你比我還看不透是怎麼——”
傅姿雅最後一句話還沒說話,房間內便傳來:“啪!”的一聲破碎聲傳了過來。
傅姿雅的聲音就像被人摁了暫停鍵,戛然而止的留聲機,不上不下的在房間內迴旋着。
桌上破碎了一地的東西,是易晉手上握着的那隻茶杯的屍體,那茶杯輕薄如蟬的羽翼,可就這樣被易晉捏碎在手心,他手心內有血順着手指的縫隙流了下來,一滴一滴滴在桌。他緊抿着脣,面色鐵青。
傅姿雅被這樣的易晉給嚇到了,她錯愕的看着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好幾步。
易晉卻像個沒事人一般,把紮在手心的碎片一塊一塊取了出來,然後用紙巾把桌上那些混合着血的碎片推入了垃圾桶內後,他用白色紙巾包住依舊流着血的手說:“這種話我不想聽任何人說第二次,你記住,我幫你是情分,是你父親的情分,你現在應該做的事情,是好好學着管理公司,而不是來管我的家事。”
傅姿雅還想說什麼,陳溯立馬攔在了她面前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傅姿雅掙扎了兩下,她掙扎不開陳溯,可又不敢再說話,最後只能任由着陳溯拉着她從書房內離開。
在他們快要到書房門口時,我早就提前離開了,立馬閃去了另外一邊躲着。
陳溯把傅姿雅拉着出了門,剛出了大廳門,傅姿雅便大哭了出來,她哭着推着陳溯說:“你爲什麼要攔着我!你是我爸爸的人,你應該聽我的話纔對!而且。我話根本就沒有說錯,易小樊根本就不愛她!她只是單純的把他當做親人一樣依賴,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愛情存在,爲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我都懂,他卻不懂了呢?!”
傅姿雅把陳溯推得搖搖欲墜,可陳溯只是站在那裡,並不說話,他被推的後腿了好幾步,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後,傅姿雅見陳溯一直都不吭聲不說話,更加來氣了。越發用力的捶着他問:“你爲什麼不說話?!難道我剛纔說的話不對嗎?!”
又再次後退了好幾步的陳溯開口了,他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錯,但我只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你錯了。”
本來在咄咄逼人的傅姿雅聽到陳溯這句話,當即便停止了眼淚,目光盯着他。
一直低着頭的陳溯,此時也終於緩緩擡眸看向了她,他眼睛裡的情緒沉得厲害,甚至還帶了一絲冷笑,他說:“就像易總說的,他幫你是情分,你真拿自己是他妻子了?你認爲易小樊愛不愛易總真有那麼重要嗎?你以爲易總不清楚這點嗎?你真以爲只有你自己看透了這一切嗎?”
陳溯冷笑了一聲說:“有些事情。所有人都是看破不說破,而且這種事情只要單方面有人付出就行,易總愛她就夠,你操這些心,只不過是讓自己看上去又庸俗又憤世嫉俗。”
陳溯的話,可以說得上是有點惡毒,他應該從來沒用這樣的方式跟傅姿雅說過話,所以傅姿雅一臉難以置信的瞪着他問:“你剛纔在說什麼?”
她拽着他衣袖說:“有本事你再給我說一遍!”
一向對傅姿雅百依百順的陳溯,這一次卻並沒有閃躲,他目光依舊直視着她說:“再說一次又如何,你不覺得一直都是你在自欺欺人嗎?你覺得你今天說這些有意思嗎?說了這些,你就覺得易總會放棄易小樊。喜歡上你,然後和你在一起嗎?因爲你足夠愛他,你的愛意足夠感動他?”
陳溯一步一步朝傅姿雅靠近,而傅姿雅緩緩往後退着,她似乎有些不認識面前這個語言惡毒的陳溯了,這讓她覺得有些恐懼。
陳溯一直把她逼到一個再無可退的角落,他低聲說:“我告訴你,你現在就像是一個跳梁的小丑,惹人嫌惡你知道嗎?我跟在他身邊這麼久,非常清楚他對你的想法,當初他接手寶蓮,接手你。不過是因爲你父親的情分在,加之對你有幾分可憐,現在他對你,除了不耐煩就只剩下厭惡,我勸你還是自己清醒清醒,別再把自己得像只蒼蠅那樣讓人覺得噁心,到時候可能連我都救不了你,也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陳溯說完這些話,他便緩緩從傅姿雅面前後退了出來,他也沒有說太多,看了一眼她因爲受刺激而蒼白的臉色,再次冷笑了一聲,轉身便朝正好開了電梯走了去。
剩下傅姿雅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裡,好半晌都沒有反應。
電梯下去後,陳溯也消失,傅姿雅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本來她看上去還很正常的,可就在她即將去按電梯摁鍵時,眼尾便滑落一大串眼淚。
她慌張的想去擦,可是她的動作根本快不過眼淚,那些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接二連三落在地下,就像她那顆破碎的心一般,無處可拾。
是啊,她怎麼會不明白,只是她不願意相信罷了,她不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可以如此愛一個人,不去計較得失,不去計較對方愛他與否。
她不肯去承認,我心目中所向披靡,無所不能的jean,竟然會如此癡狂的愛一個人,而那個人爲什麼卻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