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晉進去有多久,我不是很清楚,我和媽兩個人都相互沉默的,站在那裡等着,差不多二十分鐘,易晉和吳霓走了出來,我媽衝上去便想問易晉爺爺和他說了什麼,可一接觸到易晉冰冷的眼神,她的話便頓住了,只能改爲去看吳霓。
吳霓想了想,這才憋出一句:“爺爺說,要見我父母。”
我媽聽到吳霓這句話,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怎樣,臉上的焦急之色竟然暗暗放下來不少。
她握住吳霓的手說:“這段時間真要感謝你一直在鄉下照顧爺爺,要不是你在,老人家突然發病,沒人發現,那可就事大了。”
對於我媽的話,吳霓善解人意的回握住她說:“阿姨,您千萬別這樣說,我這樣做不過是爲了……”她將視線掠向易晉。
就在她看向易晉那一瞬間,易晉回了她一句:“走吧,接你父母。”
對於易晉的改變,吳霓很開心,用力的嗯了一聲後,便對我媽說:“那阿姨,我和易晉去接我父母了。”
我媽笑着說:“你趕緊去吧,快去快回。”
吳霓順帶着和我打了一聲招呼,我對她笑了笑,她便立去追早已經走遠一段距離的易晉。
等他們離開沒多久,我媽便抹了一把冷汗,似乎還滿是虛驚。
我說:“媽,你昨天去找爺爺說易晉對我的事情去了?”
我媽聽到我這話,趕忙說:“我們哪裡敢說啊,我拿到你寄給我的dna就想晚上過來找你們一趟,可誰知道還沒到晚上,你爺爺就發了病。”
我皺眉問:“既然你們沒說,爲什麼爺爺突然就發病了?他不是因爲我和易晉的事情而受刺激?”
正當我心裡一團疑惑時,護士突然從病房內走了出來,開口問;“誰是易小樊?”
我反應過來,立馬說了一句:“是我。”
護士打量了我一眼說:“老爺子說讓你進去,有話對你說。”
我和我媽在聽到護士這句話後,便相互看了一眼,我媽推了我一把,示意我進去。
我和老爺子向來就不親,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見完吳霓和易晉後,還要單獨見我。
我只能跟着護士走了進去。
護士將我帶到病房後,便給老爺子調了調點滴,檢查了一下他的心率,便離開了房間,順帶着還關上了門。
老爺子正帶着氧氣罩躺在牀上,目光看向我。
就算是在病中,他依舊有一種不倒的威嚴,不過,終究是老了,臉上全都是深溝一樣的皺紋,眼睛也露出了疲憊。
這一刻的他,也只不過是個普通老人一般,可我還是有些怕他,這種怕,是從小就有的懼怕。
他卻沒有像以前那樣用嚴厲的語氣對我說話,不知道是沒有力氣還是怎樣,反而很平和的說了一句:“坐。”
我老老實實的喚了一句:“爺爺。”
他閉了閉眼,嗯了一聲。
我在他牀邊緩緩坐了下來。
房間內近悄悄的,只有檢測儀偶爾發出的滴滴聲,老爺子那雙灰白的眼睛便看向我,終於,他開口了,他聲音從喉嚨最深處沙啞的發了出來,他說:“我老了,很多事情已經力不從心了,可我現在只對你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別給易家出醜,誰都丟不起這個人,包括你。”
我不知道他指的丟不起的人,是指哪一方面,可我感覺他隱隱約約是知道了什麼。
因爲下一秒,他又說:“既然有孩子了,就在婆家好好生活,要是那邊日子真不好過,我會讓你媽救濟扶持,結個婚不容易,就別折騰了。”
他說了這兩句話,似乎都不想聽我說話,只是滿是疲倦的對我開口說:“你走吧,記住我今天說的話即可。”
我只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老爺子已經側身揹着了我,給了我一個極其蒼老的背影。
我站在那裡看了他一會兒,終究還是轉身走了出去。
沒多久吳霓他的父母就來了,當時老爺子是將我們所有人全都喊進了病房,當着我們所有人的面,親自和吳家父母商量易晉和吳霓的婚事。
吳霓她父母對於上次易晉毫不留情據婚的事情,本來心存介意,本來是極其不願意的,可最終見老爺子態度如此誠懇,以及吳霓的哀求,吳家那邊鬆口了,答應了。
老爺子見吳家這邊鬆口,便將視線看向一旁的易晉,開口問:“你呢。”
老爺子的這句話,氣氛不知道爲什麼在那一刻就凝滯了,所有人都緊張的看向易晉。
易晉低垂着頭坐在那裡,他整個被半邊暗光遮住,沒有人能夠看清楚那一刻的他到底在想什麼,所有人只能屏住呼吸等待着。
差不多一分鐘之久,低垂着頭坐在那的易晉,忽然發出一聲極低的笑,他緩緩的從陰影裡擡起臉來看向了老爺子,他說了三個字:“沒問題。”
老爺子表情也像是心口落了一塊石頭,氣氛就在那一瞬間熱絡了起來,兩家便開始高高興興商量着婚事,商量着婚期。
易晉好不容易答應,婚期自然還是之前那樣的天數。
我站在一旁望着每個人臉上露出的欣喜的笑,我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突然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
之後整個病房的氣氛都很和諧,他們在定婚禮上的細節以及其他,詢問易晉意見時,他都會附和,偶爾也會給意見,從開頭到結束,一切都很順利。
老爺子因爲剛做完手術,不能太費神,一切粗略商量好後,我們自然是紛紛離開病房。
易晉去送吳霓父母回家,而我和我媽去了病房去看我爸,我爸並沒有什麼大礙,所以也無需住院,昨天鬧了一晚上,都有些累了,便一起回了家。
可誰知道車子剛停在大門口,管家便從大廳內匆匆趕了出來,看到我們回來後,便當即對我們說:“夫人,姑爺來了。”
趙州?
我突然想起昨天答應和他今天去離婚的事,可今天被老爺子的事情這樣一鬧,全給我忘了,我沒想到他竟然會跑易家這邊來。
我媽聽到管家那句姑爺來了,便皺眉問:“他來做什麼?”
老管家看了我一眼,說:“他說是來找小姐的。”
我媽看了我一眼,好像纔想起我和趙州這一茬事一般,她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們便一同走了進去,趙州果然坐在大廳等着我們,他見到我們來了,便立即從沙發上起了身身,便看了我媽和我爸一眼,再看了我一眼。
好半晌,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喚爸媽,而是:“易先生,易夫人。”
如此生疏的喚法,我媽也聽出了這裡面的意思。
可她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麼,而是說了一句:“坐下說。”
便吩咐僕人們準備茶和糕點,這是我媽第一次如此隆重的招待趙州。
趙州坐下後,便有些坐立不安。
我媽坐在那兒拂着茶杯內的茶,良久她難得笑着問:“趙州,這茶的味道怎麼樣?”
趙州聽到我媽這問話,立馬有些受寵若驚的放下手上的茶杯,他趕忙回了句:“味道清冽,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我媽聽了當即便笑了出來,她還從來沒用這樣溫和的態度對待過趙州。
趙州看着我媽的笑,便更加的如坐鍼氈了,他不想耽誤時間,便說明自己的來意說:“易夫人,我今天來,是來和小樊辦理離婚的。”
我媽在聽到趙州口中所說的離婚,並沒有多麼高興,反而放下手上的茶杯,和趙州打着馬虎眼說:“離婚的事情並不急,孩子現在還太小,之後再談也不急。”
我媽這樣的回答讓趙州滿是意外,因爲當初我媽是最急切想讓他和我離婚的,可沒想到反而趙州親自上門來談,她竟然不急了。
趙州有些摸不清楚我媽的到底在想什麼,之後我媽不斷和趙州聊着天,聊了很多,每當趙州將話題牽扯到離婚上,我媽便必定挪開。
最後離婚的事情,就在這樣的談話,竟然不了了之,我媽還親自把趙州送離開了家。
等她再次進來後,我媽笑着坐在我身邊說:“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看這趙州,竟然也沒有想象中的差,家裡培養培養,出人頭地是遲早的事情,小樊,你說是嗎?”
我玩着手上杯子的手,停了下來,我沒有看我媽,而是看着杯內碧綠的茶水,笑着說:“您當然覺得好,又再一次犧牲我,好讓易晉和吳霓沒有阻力結婚。”
我媽在聽到我這句話,嘴角討好的笑,忽然一僵。
我擡起頭看向她,仔仔細細看着她的臉,我拿起手上的杯子便往地下用力一砸,我說:“十八歲那年暑假,當時我在易晉的房間裡叫了一晚上,那一晚上我都在拼命喊爸爸媽媽,你們救救我,當時一牆之隔。”我話停頓了一下,隨之我笑着問:“媽?我在想當時你們是睡着了,還是沒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