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才把臉恢復原樣啊?”, 青龍看楚青對着銅鏡鼓搗自己那不堪入目的半邊臉,不禁問道。
“我花了好大力氣才弄成這樣,不然, 你以爲池虞狡猾成那樣, 以他見過我那幾面, 會認不出我?”, 楚青忙完臉上, 又開始將背上的羅鍋整了整,等會又得到大堂上見那笑裡藏刀的人,可別露出什麼破綻來。
“你給我的藥究竟有沒有用啊?都八九天了, 那池虞還聲稱渾渾噩噩,再這麼下去, 我怕他着急了”, 青龍嘴上說着話, 手上也忙活着藥箱,既然被稱作神醫, 也得拿出點樣子。
“我看,他不是病好不了,是不想好”,楚青狡黠地一笑,她的黑髮遮住半邊臉, 到也變得嬌俏起來, “他留着咱們有別的用處, 你別忘了”, 楚青有意無意地提起前幾日告訴青龍的秘密, 青龍一聽,臉又紅了。
“得, 您別說了,我真受不了你個姑娘家成天把男女之事掛在嘴邊”,青龍搖着頭,可不想從楚青嘴裡聽到什麼驚天動地的名言。
“仁者見仁”,楚青癟癟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銀者見銀”
今日,也不知是什麼大日子,池虞身着華衣坐在大堂的龍座上,曲霖鸞也是一襲鳳袍坐在一邊,可殿上除了荀衛,竟沒有了別的大臣。楚青和青龍走進大堂的時候,那荀衛一臉笑意地走上前,示意下人將大殿的門合上,頓時,殿上有一股說不出的陰森感。
池虞嘴角帶着笑意,可一開口就讓青龍打了個寒顫,“嫦娥,對吧?我聽人說你昨夜去了南石苑?”,他聽上去像是禮貌地詢問,可明眼人一聽便明白,這是明晃晃的質問!
楚青正在心裡打着小算盤,她緩緩跪下,與其否認,還不如坦言承認,編個像樣的藉口來的更爲實際,她正準備開口,卻聽到另一個女聲。
“嫦娥昨晚和我在一塊呢,還幫我做了艾灸”,曲霖鸞笑臉盈盈地看着跪着的楚青,“雖然不是很熟練,可也有長城的風範呢”
池虞聽她這麼說,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伸手示意楚青站起來,“好了,現下你還是別到處亂跑,有哪裡想去,讓荀衛帶着你就是了”,這臺階都給了,楚青當然往下走。
“嫦娥不敢”,荀衛見着這殿上的氣氛詭異的很,幾乎都要歪曲了今日請兩人前來的目的了,便笑嘻嘻地將楚青扶起,“別怕,我們主公賞罰分明,別做錯事就好了”
青龍覺得自己也得開口說點什麼,“家妹若有得罪之處,還望主公大人有大量,從輕發落”
池虞擺了擺手,“長城莫要多禮,這幾日有勞你了,可內子有些問題還要請教你,故要多留你幾日,可有問題?”
“長城遵命,不知夫人哪裡不舒服?”
曲霖鸞的眼神沒有一貫女子談起病因的羞澀,反而雙眼中瀰漫着濃濃的哀傷,青龍見池虞和曲霖鸞都沒有開口,不知如何是好,便只能低下頭,等待池虞下面的吩咐。
“霖鸞”,池虞喚了華衣美人一聲,她徐徐擡起頭,望了底下的楚青一眼,說道,“要不讓嫦娥妹妹給我看看,再將病症告之她兄長,這男女授受不親,霖鸞着實不敢逾越”
似乎,那池虞等的就是她這般唯唯諾諾的答案,他大手一揮,示意楚青走到鳳座前,楚青走到跟前的時候,將手伸向她腕處之時,曲霖鸞幽幽地嘆了口氣,楚青微微笑了一下,她帶着斗笠,遠處的池虞看不起她的表情,可眼前的曲霖鸞卻看得清楚,正覺得奇怪,楚青開了口,聲音很輕,只有她們倆能聽得到。
“夫人,您身體很好,不要擔心”
曲霖鸞驚訝地看着她,這些年來,從來沒有人這麼告訴她,一個個給自己診脈的大夫,不是搖頭說她身子虛不利於懷孕,要不就是說出一大堆她也聽不懂的疑難雜症,她曲霖鸞空有一副皮囊卻不能有半個子嗣的傳言,在這曲州城中可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笑柄。
“謝謝”,楚青知道不能停留太久,她緩緩地往後退,做了個揖,回到了原處。
“如何?”,池虞問的很快,可言語中卻不帶任何關心和焦急,彷彿這只是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楚青遠遠地望了一眼曲霖鸞,她的目光中有熱切的渴望和掩蓋不住的欣喜,盼望楚青給衆人一個答案。
“夫人氣鬱,脈息紊亂,不宜生產”,楚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曲霖鸞呆若木雞,她眉頭微皺,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池虞卻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到曲霖鸞的身邊,握住她的手,“霖鸞,不要緊”
“霖鸞有負主公的的一片厚愛”,曲霖鸞看着楚青,冷冷地說出這句話。
入了夜,侍女正要將房門關上,一個黑色的身影卻鑽了進來。
“你是誰?”
“我找你們夫人”
“夫人睡了”
楚青哪管那麼多,不理侍女的阻攔,硬要往裡頭闖,侍女見此就要大叫,曲霖鸞卻出聲了,“翠兒,是誰?”
“夫人,林嫦娥求見”
久久地,曲霖鸞並沒有迴應,那侍女的臉上一副幸災樂禍和洋洋得意的表情,眼前這人真醜,大半夜還在外頭遊蕩,真是一點禮數都不知道。
“進來吧”,楚青不理睬侍女驚詫的表情,走到了曲霖鸞的跟前。
“你找我有何事?”,曲霖鸞經過白日裡的一出,對楚青已沒有了熱情和溫和,她問得很平靜。
“夫人”,楚青沒有跪下,“楚青想請夫人做一件事”
“我爲什麼要幫你”
“因爲我也會幫你”
“你幫我?”,曲霖鸞難得的露出不屑的神情,“不願意說實話叫做在幫我?”
“夫人”,楚青四下環顧了一下,“說您不會懷總比說您懷過了強”
曲霖鸞猛地站起身,驚恐地看着眼前的人,她其貌不揚,卻一鳴驚人,這是她藏得最深的秘密,卻被楚青一舉捅破,嚇得她驚慌失措,失手將桌上的茶具摔倒了地上。侍女聞聲跑進來,還沒開口,便被曲霖鸞給呵斥了出去,侍女一臉委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楚青,肯定是這醜八怪告狀,要不然平日溫柔如水的夫人怎麼會發如此大的脾氣?
曲霖鸞坐下來,試圖讓氣息變得平緩,這是她深藏已久的秘密,從未想過連國醫聖手都無法看出來的東西,竟被一個小女孩識破。
“你怎麼知道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現在想要個孩子”
曲霖鸞直直地看着楚青,楚青卸下頭上的斗笠,也不動聲色地看着她,這一醜一美的對比還真是鮮明,最後還是曲霖鸞先敗下陣來,她說道,“你要我做什麼?”
“我暫時沒想好,但總有要你幫忙的那天”
“曲霖鸞挺着的背軟了下來,她望着地上茶具的碎片,“我勸過他再娶妻,他不肯”
“不是你的問題,是他不能生育”,楚青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麼嚴重,這麼淡淡吐出,曲霖鸞雙睫一顫,動了動雙脣,卻沒有開口。
“看來你早已經知道了?”
“嗯”,曲霖鸞的聲音很小,否定了池虞便承認了自己這端莊賢淑的樣子不過是假象,終究還是個熬不過寂寞的深閨婦人。
“怪不得呢”,楚青笑了笑,這池虞八成知道自己不能有子嗣,才急匆匆地弒父篡位,不然這池家的兒子遍地,怎麼輪也輪不到他了。
“他除了榮華富貴,什麼都給不了我”,曲霖鸞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剛剛有寶寶的時候,我想過遠走高飛,可我孃家一干人等的性命全在他手上,我走不得,只能將孩子打掉”
“你愛那個人?”
“這亂世裡,那有什麼愛不愛,不過圖一份安穩,一份依靠。在他身邊,終日惶惶不得心安,只怪當日我貪圖池家的名聲地位,才落得這般進退兩難的下場”
“那人呢?”
“若不是那人知我有孕嚇得丟了魂,我也下不了狠心打了那孩兒”,原來,令如此美人動心的也不過是一負心男兒,楚青心中默默長嘆了一聲。
“可我不悔,少主待我算是不錯,除了成天處心積慮要穩住自己繼位的地位,他沒有什麼好挑剔的,若那日我走了,釀成大錯,我纔會後悔”
曲霖鸞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望着窗外的弦月出神,是那倉皇逃離的負心郎,還是不得已扼殺的小兒,是曾經共赴雲雨的一夜,還是如今困在這金碧輝煌的殿堂中的孤獨?
楚青站起身,“夫人既然不願提及往事,楚青便當什麼都不知道,但還望夫人在日後必要之時,助楚青一臂之力”,她欲轉身離去,想了想,“夫人,若有一日,您和主公都願意有個孩兒,楚青也願意成人之美,不過眼下,恕我不能”
曲霖鸞茫然地看着她,“你是說你辦得到?”
“楚青願盡綿薄之力,可當下還不是時候,夫人聰明過人,定當明白楚青的意思”
若此時讓池虞有了子嗣,那麼,池硯等人必死無疑,池虞可絕不是放虎歸山留後患的人,可爲什麼楚青要告訴自己,就不怕她告訴了池虞?
“你究竟是誰?”
楚青笑了笑,“我哪能是嫦娥,青山上池莊,楚青”